第8章 ☆、軍營

僵白的手指動了動,躺在實驗床上的女人喉嚨裏發出奇怪的“咕咕”聲,眼睛慢慢睜開來,露出渾白的眼珠。她的手在空中亂抓着,可惜被實驗床上的綁帶固定住,并不能抓到在她面前的男人。

男人戴着一幅無框的近視眼鏡,拿着一個文件夾板,看了眼牆上的鐘後在白紙上用鉛筆記下:138代、56h34m。

在138的上面,依次是137、136、135……最上面寫着“代數”,而56的上面寫着56h33m、56h31m、56h22m、56h23m、……

記錄完畢後,男人将寫滿了數字的白紙小心地取下來,拉開抽屜放進去。抽屜裏,放着厚厚一摞同樣的滿是鉛字的白紙。

“繁殖代數越多,轉變時間越長,這意味着什麽呢?”男人呢喃着拿起實驗桌上的刀,将實驗床上不停掙紮的女喪屍一刀插進了她的腦袋。實驗室裏“呃——呃——”的喪屍低吼驟然停止,男人邊将刀抽出來邊喃喃自語:“意味着什麽?意味着什麽?”

他拿起針管,在女喪屍的腦中吸了一管墨綠色的濃稠液體,走向另一張實驗床。床上躺着一名看上去十分健康的男孩,驚恐地搖頭:“不要、求求你、不要!”

男人恍若未聞,冷靜地将針頭刺入男孩的胳膊。

男人痛哭流涕:“不——”

注射完墨綠液體,男人将針管放在桌上,撕下一張白紙夾在文件板上,用鉛筆寫下:男,十八,139代。

“林博士。”實驗室的門被推開,覃羽走了進來。他看了眼實驗床上的女喪屍和哭得顫抖的男孩,問:“研究得怎麽樣了?”

林沖之喃喃着:“繁殖代數越多,轉變時間越長,也許病毒在削弱。只要病毒繁殖足夠多代,人就可以因為轉變時間的足夠長而可看做停止轉變……”林沖之走向實驗桌,桌上放着一籠被感染過的老鼠。

“林沖之,”覃羽走到林沖之旁邊,将林沖之截着手套的手按在籠門上,“我問你話呢。”

“別打擾我!”林沖之将覃羽民推了一把,從籠子裏抓了只老鼠出來。

老鼠吱吱叫着在他手心不斷掙紮,一口咬在手套上。

林沖之冷靜地關上籠門,拿起文件板夾一下砸碎了老鼠的頭。

“吱!”老鼠的叫聲嘎然而止,正要沖上去的覃羽愣了愣,躺在實驗床上的男孩叫了一聲,哭聲都小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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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沖之放下老鼠屍體,用針管抽了一管血,從另一只籠子裏抓了只老鼠出來将針管裏的血推進去,然後再把老鼠放進第一個籠子裏。

他脫下手套,将文件夾上的白紙往後翻了翻,看了眼上面的數據,又對了對牆上的鐘,搖搖頭:“老鼠果然不行,時間變得太慢了。”

“嗨,老林,看上去你進展得不錯嘛!”

林沖之取下眼鏡,揉了揉眉心後将眼鏡重新戴起來。他走向男孩,經過覃羽身邊時被一把抓住。

“老家夥,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最後問你一次:實驗進展得怎麽樣?”

林沖之搖了搖頭:“如果早點開展人體實驗就好了。”

“什麽意思?”

林沖之有點激動:“這半個月來的人體實驗抵得上我過去四年在老鼠身上下的功夫。56小時的轉變時間,人只需要短短138代,而老鼠需要多長你知道嗎?兩億三千六百七十二萬多代!看看這個差距吧,要不是楊校阻止,我沒準現在已經研究出病毒疫苗了!”

覃羽對林沖之的發火感覺莫名其妙。

林沖之抽出自己的手腕,走過去實驗床上拍了拍哭得眼淚都要幹的男孩的臉:“乖,多撐一會兒。你多撐一會兒就為科學多做了一點貢獻。”

“我還是不太明白,”覃羽看着林沖之,“這有什麽意義?”

“照實驗結果看,病毒似乎在削弱:每繁殖一代,它的毒性就會小一點,所以宿主人的異變時間也會長一點。我曾經想過以犧牲大量人為代價培養出足夠抵抗病毒的疫苗,但昨天這具進化的喪屍給了我不同的啓發。”林沖之看向被放在牆角的進化喪屍,眼神熱烈:“這只喪屍明很顯具有初級的思維能力,這能使它比其他喪屍生存更久。那麽,在病毒繁殖的過程裏,它們并沒讓自己變弱,反而在試圖增強。所以我試圖把異變時間的延長解釋為病毒為了自身的生命,使宿主人不要過早地死去。也就是說,它們在進化。”

覃羽聽得雲裏霧裏,晃了晃腦袋:“雖然聽得不太懂,但似乎并不樂觀。”

林沖之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能這麽說,進化是每個物種都會發生的事,病毒在向延長人類異變時間的方向進化,人類也該發生相應的進化才是。哎,只是時間太短了,作為以DNA為遺傳物質的人物,發生變異的機率比病毒小得多啊。而且現在人類的繁殖率……”

覃羽被林沖之饒得一個頭兩個大:“行了、行了,我就不該來問你,一堆亂七八糟的。等你有結果了直接上報就行,我就不信你對魏哥也說這一堆。”

“嘿嘿,”林沖之笑得陰險,“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命聽我上報。”

覃羽:?

“進化嘛,說了是發生在一個物種身上的,不是個體,既然有這一只,外面就應該還有很多只。具有思維能力的喪屍,你想過會怎麽樣嗎?它們也許會藏起來進行突然襲擊,也許會跑着躲開攻擊,甚至它們可能有組織有計劃地……”

“夠了!”覃羽臉色煞白,“這不可能!”

林沖之嗤笑:“可不可能你們明天出去了不就知道了?”

覃羽的拳頭在顫抖,為了克制自己一拳砸在林沖之令人生厭的臉上的沖動,他趕緊甩門出去了。

破曉,清明的斜輝映在窗棂上。窗旁的煙灰缸裏積滿了煙頭。覃羽将最後一根煙摁熄在煙灰缸裏,去盥洗室洗了把臉,來到桌前。

他檢查了兩把手槍,分別別在左右腰間,刀子插在褲管的皮套裏,照着鏡子對自己說:“活着回來!”然後他轉身開門走出。

去軍營的隊伍已經開始集結了,絕大多數都是以前楊校的部下,當然他們現在歸魏侬掌管。

覃羽将機關槍背在身上,又背了三串子彈,看見身旁的士兵只背了一串子彈就打算走,說:“背那麽少,你以為出去玩鳥兒嗎?”

士兵二十左右的年紀,笑得很開朗:“覃隊,我不是第一次去軍營了。”

覃羽看了士兵一眼,取了兩串子彈挂在士兵脖子上:“敢取下來我就拿你喂喪屍!”

士兵愣了一下。覃羽拍拍他的肩就走了。

軍營在基地的南邊,邊境線上高壘的水泥袋已經被移開了,一輛兩人高的大卡車停在中間,士兵們陸陸續續跨上了後車廂。

魏侬站在車邊,看着基地的北方。實驗樓高而且大,像個墓碑一樣聳立在半空。實驗樓後,就是一片粉灰色的荒田,那個人就被自己關在那裏。

魏侬從褲袋裏掏出兩塊用棕繩串起來的指甲大小的長方形鉑金牌。這是他爸挂在脖子上的銘牌。他爸是個軍官,上過戰場,這塊銘牌一直戴在脖子上,直到末世來臨,他爸帶着他媽和他數次死裏逃生,最後仿佛有預感地将銘牌交給了他。目前的形勢很糟糕,喪屍開始進化,他這次出去不知道回不回得來,所以昨天晚上他把銘牌分成了兩半,一半刻着“魏”字,另一半刻着“傑”字。

他把刻着“魏”字的銘牌綁在手腕上,招來自己的一個心腹,低聲說:“把這個交給司令。”

士兵接過銘牌,轉身跑了。

魏侬順着士兵的背影重新将目光放在晨曦微露的北方,将四指放在嘴前,獻上深情的告別之吻。

“好啦!”覃羽擊打着車廂護欄吸引注意力,“所有人檢查彈藥,沒問題就出發啦!”

魏侬看了覃羽一眼,彼此都在對方眼裏看到了對這次任務的擔憂,然而士兵們并不知道有關“喪屍進化”的任何事情,如往常一樣有說有笑地檢查着彈藥。

其中有個笑着說:“董方,你帶這麽多子彈幹什麽,害怕?”

他說剛完,士兵們爆出了哄笑聲。

被稱作董方的士兵正是被覃羽強挂了三串子彈在身上的人,他迅速地看了覃羽一眼,見覃羽一點都沒笑,反而像有心事一般,便回道:“給你準備的,你不是最喜歡亂射嗎?啪啪啪,”他做出掃射的動作,“咦,怎麽喪屍一個沒死呀?”

“哈哈哈……”士兵們的哄笑聲更大了。

魏侬看了眼笑鬧中諸事不覺的士兵們,走到副駕駛位坐上去:“出發。”

開車的是鄭兵。他穩穩地将車駛出基地,經過兩旁被參天樹木蔭蓋的公路,向着喪屍密集的軍營前進。他們的身後,留守的士兵正重新将水泥袋子在邊境線上壘起來……

位于基地南方的軍營在末世前是一小支部隊駐守的地方,大約有兩千多人,後來喪屍潮爆發,這裏就成了人間地獄。

魏侬第一次來是跟着楊校。據楊校自己說這裏看上去危險,但實際上只要動作夠快、進出一回不是問題。于是他親眼目睹了楊校如切蘿蔔一樣将喪屍的腦袋一個個從中劈刀,然後如有神助地提着背着一袋槍和子彈從圍牆翻了出來。

後來基地的人越來越多,靠楊校一個人背出來的槍與子彈遠遠不夠用。沒有辦法,只得制定作戰方案讓一隊人進去背。他記得自己第一次進去,望着滿眼鋪天蓋地的喪屍,空氣中彌漫的濃重的血腥與腐臭差點沒讓他吐死在裏面。

楊校沖在前面,為了保護後面的士兵,他不得不殺掉更多的喪屍,渾身都被血浸得濕透。魏侬看得出楊校帶着這些人得付出比平常十倍不止的精力,但他就像一尊戰神,無往不克,有他在,戰場都似乎被勝利之神眷顧。他們每次入軍營,都能平安無事且滿載而歸。

魏侬點了支煙,打開車窗将煙吐在外面。

“要是司令在就好了。”鄭兵突然來了句。

魏侬三兩口将一支煙抽完,把煙頭彈在路面上。車子眨眼就将帶着火星的煙頭甩出老遠。“別想有的沒的。”魏侬閉上眼,抱着手臂令自己定下心神。

軍營外面是一片茂密的林地,他們到了營地外面,魏侬跳下車。覃羽和士兵們也跳了下來。兩人互相點了點頭,覃羽就低聲招呼着所有人跟着他走。

董方小士兵因為在下車時被胸前晃來晃去的子彈弄得眼花,便解了兩串下來放在車上。反正按照計劃,他們只需要偷偷進去把軍火偷出來就行,根本用不着也不允許開槍。

覃羽帶着士兵們在牆角下站好,向魏侬點了點頭。

魏侬拍拍卡車門。

鄭兵就開着車來到軍營門口。透過車前窗他看見裏面滿地游走的穿着破爛的喪屍,因為被轉化的時間太長,他們已經非常幹瘦,頭發幾乎快掉光了,眼珠凹下去,兩排森森的牙齒因為皮肉被腐爛的關系暴露得最多,占了整個臉的三分之一的面積……

鄭兵吸了一口氣,猛地按響了喇叭:滴——

劇烈的車鳴如同閃電劃開了軍營的寧靜,喪屍們紛紛轉頭,看見卡車上鮮活的人肉,露出渴望的眼神,哀號着向它走去。

喪屍們的動作是僵硬的,這決定了他們的速度并不快。

鄭兵不停地按着喇叭,為了壯膽他吼道:“快過來,狗日們的!快過來!”

軍營裏四面八方的喪屍開始向門口彙集,已經爬上牆頭的魏侬觀察着軍營的喪屍分布情況,發現儲存軍火的倉庫前喪屍漸漸減少。他又舉起狙擊槍在倉庫附近仔細看了一遍,默默在心裏數着五、四、三……同時,他繞到身後去的手做出同樣的手勢。

覃羽看見魏侬的手握成拳頭時示意士兵們翻過牆頭,他最後一個翻過去。一隊人馬共十個人悄悄向倉庫靠近,路上遇到各別的喪屍都用刀解決。

這就是他們的作戰計劃,一個人在外面吸引喪屍注意,一個人在裏面偷軍火,一個人在高處觀察局勢。這個計劃還是兩年前楊校掌權時魏侬提出來的,楊校充當覃羽的位置,因為那時他們每個人對深入有兩千多喪屍的軍營都感到本能的恐懼,當然現在也是……

不得不說這個計劃很成功,起碼兩年了從來沒有失敗過。

不過,沒有失敗過不代表永遠不會失敗。魏侬全神貫注地盯着場上的情景,察覺到了不對!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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