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059
那道青菜豆腐, 當承渡舟覺得是段星野做的時,神奇的是感覺還好,在鹹味當中,他甚至品嘗出了青菜和豆腐原本的清香。
段星野嬌生慣養, 第一次下廚沒有頭緒, 還要忍受油濺的疼痛, 但最終堅持做出了一道菜, 已是難得, 好不好吃那都是勝利。
不過一旦知道并非出自段星野之手, 味蕾剎那間複蘇,鹹味爆炸,仿佛起死回生又死掉,相當痛苦。
承渡舟灌下了整整一瓶礦泉水, 冷靜下來, 轉過身坐好,俊臉上還映着一層沒來得及褪去的紅。
他很輕地咳一聲,掩飾住尴尬, 立起筷子夾了塊糖醋排骨。
承渡舟之前只嘗了一小塊, 沒有多加評論, 因為不想當着段星野的面誇別人的手藝。他第一次吃的時候其實很喜歡, 是覺得比外面飯店還要好吃的程度, 色香味俱全,很難想象從未下過廚的人能做出這樣的味道。
承渡舟低頭吐掉骨頭, 盯着盤子道:“這個排骨色澤通透, 口感嫩彈, 醬汁味綿長, 甜酸誘人, 還有話梅提鮮,是難得一見的美味佳肴,我剛才就想請教做這道菜的人,怎麽做出來的。”
段星野冷眼瞧他。
彈幕:
“哈哈!晚了!”
“假了。”
“老婆不信你了。”
其他嘉賓朝這邊投來視線,樂不可支。
吳恩琪當然知道自己做出來的是什麽東西,她自己做得這道菜,出鍋前自己都沒勇氣嘗一口,結果承渡舟連嘗了兩回,還贊不絕口,如果不是味覺失常,就是認錯主了,在極力維護段老師。
吳恩琪從自小到大的經歷來看,她媽媽要是哪天做飯不好吃,她爸爸一定會帶着滿腹怨氣,吃飯的時候給臉色。武浩在家做飯偶爾也有失手的時候,她就會當場指指點點,“鹹了”,“淡了”,“不好吃了”,“下次別這麽做了”,并且自己還沒意識到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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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在婚姻裏,因為關系太近太熟了,伴侶之間往往會變得挑剔,無法包容對方出錯的概率,因此都忘了該重視的不應是結果,而是過程裏的付出。
吳恩琪看出了承渡舟對段星野的尊重和愛意,十分觸動,深深吸一口氣,轉而摟住武浩的手臂,嬌滴滴道:“親愛的,以後我再也不說你做飯不好吃了,做飯真的太麻煩,太辛苦了,我要珍惜你的勞動成果。”
武浩很寬慰,也很感動,拍拍她的手,道:“我沒事,主要你今天辛苦了。”
吳恩琪立即笑成了一朵花,又忸怩一下,把青菜豆腐拖到武浩面前:“親愛的,這是我的勞動成果。”
“……”
武浩面色變得驚恐。
彈幕笑噴:
“親愛的~你是不是也該珍惜一下~”
“武浩,危。”
承渡舟面對段星野的冷淡,意識到現在開始誇有找補的嫌疑,自讨了沒趣,便默默吃排骨。
他輕抿唇瓣上鮮香的醬汁,問:“你以前會做?”
段星野:“不會。”
承渡舟訝然:“很厲害,無師自通。”
段星野覺得他傻了:“有手機。”
“……”
承渡舟沒想到能用手機,錄制期間嘉賓的手機一般都會被制作組沒收,他離開後還擔心段星野不會做飯的事。
“那也很厲害,能一次性成功。”承渡舟再次撈起段星野的手,低眼打量檢查,輕聲問,“有燙到嗎?”
段星野感到承渡舟大掌裏溫熱的觸感,手指蜷了一下,這次沒有抽回。
他終于看出來了,承渡舟壓根不在意他做的好不好吃,從他一落座開始就道了聲辛苦,似乎怕他做個飯還能累到傷到。
段星野不知道說什麽好,但已經沒先前那麽氣悶了。
“沒有。”他道,“做了防護。”
節目組這時候端上來其他的菜,是提前準備好的,四道菜不夠吃,下午還要幹體力活。
菜在長桌上擺開之後,那道青菜豆腐流落到了段星野前方不遠處,他猶豫一下,趁着周圍人不注意,舀了一點豆腐放入口中,好奇是不是真像承渡舟說的那麽原生态。
下一秒,神色靜默。
“……”
因為吳恩琪還在,所有人都對這道菜持保留意見,沒有把真實想法說出口。
段星野只能親自品嘗味道,嘗過之後,沒有下咽,就見他輕蹙一下眉,抽了張紙巾擦嘴,把臉扭到一旁去。
彈幕:
“哈哈哈,段老師也中招了。”
“搞得我都好奇這道黑暗料理的味道。”
“現在知道承總演得多辛苦了。”
段星野把豆腐吐在紙巾裏,抹幹淨,心裏又有點冒火。
他特意看視頻學做菜,不是為了得第一名,就是想給承渡舟做一頓好吃的,即便承渡舟不知道是他做的,但是能給出真實反應,讓他明白自己做得好吃,那他就有成就感。可承渡舟偏不,心思彎彎繞繞一大堆,弄虛作假。
這傻狗,給他抛球,次次都能接不住地掉地上,然後還不去撿球,光是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段星野灌了一大口水,壓壓火氣。
一旁,承渡舟還在安靜吃排骨,他自從立志當演員,飲食上就有了節制,但是今天稍顯放縱,不僅是很久沒吃過這麽合胃口的糖醋排骨,還因為這是段星野親自下廚做的。
只是吃了快大半,面前的骨頭都快堆成小山了,承渡舟腦子裏的某根弦毫無征兆彈動一下,發出震響。
承渡舟茫然地舔了舔唇角,後知後覺,糖醋排骨是他的最愛……準确點說,段星野做了一道他最愛吃的菜。
就在這個時候,肖家輝走過來,拍拍承渡舟的肩:“承總,給我們分點排骨,眼饞好一會兒了。”
段星野做的菜很受歡迎,其他人只是品嘗剛剛那一塊,顯然不夠。
糖醋排骨一直放在承渡舟面前,跟他離得很近,別人想來撈一塊都覺得像是冒犯了領地。
承渡舟回神,看了眼肖家輝,垂下眼,把盤子又往自己這邊拉近幾寸,徹底圈入領地。
肖家輝:“……”
這人怎麽還護食。
段星野見承渡舟的出息樣,扯了下他的衣袖:“給人家。”
承渡舟不動,臉色微微發紅,半晌,低聲道:“憑什麽?”
段星野擰眉:“什麽憑什麽?”
“我自己都不夠。”承渡舟低低地道,“我先生給我做的,憑什麽分給別人……”
“……”
段星野噎住的同時,臉上爆炸開一團熱意。
彈幕尖叫:承渡舟你幾歲啊!
嘶……
肖家輝捂住一邊腮幫子離開。
還沒吃幾塊糖醋排骨呢,牙就先酸倒了。
***
最終,陰差陽錯下,段星野和吳恩琪兩人做的菜得到同樣多的票數,兩人并列第一,加到了同樣的積分。
吃過中飯,休息一會兒後,大家集體前往舉行糊倉節的水田裏。
那邊已經有一群村民在等待了,除了幫嘉賓們進行插秧比賽的,剩下的都是氣氛組。
所有直播間切換到了主鏡頭,對着空無一人的水田。
嘉賓們會套一件連體的黑色背帶裝,防水防潮。段星野正在套衣服的時候,察覺不遠處有個人朝這邊探頭探腦。
他順着視線看過去,那個人立即縮回人群裏。
但還是叫段星野看清楚了。
是那個承渡舟的迷弟。
段星野低下頭系肩上的搭扣,漫不經心地道:“那人是誰?總往這邊看。”
承渡舟朝人群看了眼,正巧巴沙又探出了腦袋,不過看到承渡舟時,他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還伸手打招呼。
“你的粉絲。”承渡舟收回視線。
段星野撩起長睫,烏瞳懶洋洋的:“确定是我的粉絲?”
承渡舟走上前,伸手環住段星野的腰,幫他綁定背帶褲後面的麥克風:“他自己說的。”
段星野接受承渡舟的服務,男人靠近,他不得不仰起臉,看到上方晴朗的天空。“那你跟我粉絲挺聊得來的。”
承渡舟把段星野的麥克風綁好,問:“你看到我們聊天了?”
段星野翹梢的眼睛輕眯一下,似笑非笑:“所以說你們聊得來。”
兩人從後院門口經過時,但凡能分一個眼神給周圍,也不至于沒看到他。
承渡舟一定對那小孩說話很感興趣。
承渡舟這時突然收緊手臂,摟緊段星野的腰帶向自己,暗中往上提了一把。
段星野微顫:“你……”
承渡舟偏過臉,垂着眼睫看他,淡淡道:“你猜我們在聊什麽。”
段星野感覺承渡舟在拿力量壓制他,沒來由地心裏一慌。
真是反了這土狗了。
段星野長睫抖動兩下,硬聲道:“我為什麽猜,我管你們在聊什麽。”
就在這個時候,導演那邊拿起大喇叭喊:“集合集合!”
周圍人都動了起來,光天化日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段星野推一把承渡舟:“走開!”
承渡舟反而湊近,略有些蠻橫的,嘴唇貼在他耳朵上:“聊的全是你。”
“……”段星野耳朵燒了起來。
承渡舟接着埋怨地吐出一句:“他煩死了……”
段星野很快臉又燒了起來。
……
節目組制定的插秧規則跟傳統節日裏的項目規則有所區別,每組嘉賓分到一塊區域,自己這邊的區域結束以後,再把秧插到其他組那兒,就可以上岸,動作最慢的一組,就要接受全體人員的泥巴攻擊,就是所謂的“關豬籠”,最後的時候,所有人都會加入混戰中。
旅夜書懷這一組分到的助手正是小夥巴沙。
巴沙卷起褲管下到水裏,看到段星野,那張黝黑的臉眼色更深了,他在承渡舟面前是話痨,等到了段星野這兒就成了啞巴,隐隐還有些喘不上氣。
觀衆第一次見巴沙,因他五官立體,有少數民族的特色,立即有了好感。
“黑皮帥哥!”
“長得有點甜。”
巴沙對于站位在段星野的左邊,還是承渡舟的右邊猶豫一下,一貓腰,涉水來到了承渡舟的右邊。
夫夫倆同時看他。
承渡舟一派平靜。
而段星野的眼神則有些意味難明。
巴沙暗暗平複心情,他現在已經暈眩發汗了,如果站在段老師身旁,他怕自己激動到昏過去。
随着導演一聲令下,插秧比賽正式開始了。
每一組中間拉出了一條紅色的線,防止栽種的時候放歪了秧苗。
開始前,制作組給大家講明了技巧和要點。
嘉賓們有模學樣,彎着腰,一手抱着一捆綠油油的秧苗,一手将拆分出來的單株栽入褐色的水裏。
田裏的水被陽光曬得溫暖,段星野第一次幹農活,有些放不開動作,他倒不是怕髒,是怕水裏有昆蟲,而且初期對于技巧掌握不熟練,動作稍慢。
不一會兒,他聽到旁邊“噼裏啪啦”的水聲,他順着看見,就見跟他們同組的小孩一手翻飛,跟投飛镖似的,幾乎是以一秒一株的速度把秧苗給播進了水裏,手法利落,又快又準。
段星野肅然起敬。
時間過去十分鐘,段星野的腰已經支持不住了,站直了身體。
彈幕:
“插秧最廢的就是腰。”
“以後一定要珍惜糧食呀,粒粒皆辛苦。”
因為都是倒退着插秧,所以承渡舟在段星野的後面,他已經把自己的那一捆播完了,他走到段星野身旁,朝他伸手。
段星野道:“我自己來。”
承渡舟說:“你留着力氣吧。”
“幹嘛。”
“回家幫我按腰。”
“……”
承渡舟自顧自地從段星野手裏抱過剩下的秧苗:“所以大家付出的勞動是一樣的。”
彈幕躁動起來。
“這能一樣嗎!插秧不會出問題,按腰就不一定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承總這算假公濟私了。”
“嘿嘿,其實是舍不得老婆辛苦,故意找了個借口。”
承渡舟把段星野活給攬了,他幹活的速度很快,巴沙比他更快,于是他們這組第一個上岸。
田野間有微風,半下午的陽光不再那樣耀眼,但幹活的人都熱了起來。
段星野給巴沙遞了一瓶礦泉水。
巴沙的臉因為黑裏透紅,顏色又深有暗,接過水後,幹燥脫皮的嘴唇抖了半天。
他還來不及說出一個“謝”字,一道高大的身影穿插進入,擋在他跟段星野之間。
承渡舟低睫看着段星野,放輕聲:“我的呢?”
段星野挑眉:“自己沒手?”
承渡舟癟了下嘴。
段星野深吸氣,瞄了眼水田,道:“去。”
承渡舟回頭看了眼:“幹嘛。”
段星野:“渴了就自己喝,多的是。”
“……”
直播間哈哈哈:承總求關注失敗!
因為陶子逸和黃粱起初在插秧的時候有偷懶嫌疑,把秧苗栽得歪歪扭扭,被直播間指出之後,他們又重新栽了一遍,後面不得不端正态度,于是速度落在了四組嘉賓的最末位。
吳恩琪尖叫着被武浩拉上岸,唯恐慢一步就被陶子逸他們那一組追上,随着導演喊了一聲“關豬籠”,岸邊響起一片歡呼雀躍,嘉賓和村民一起,撿起地上濕軟的泥巴就往坑裏的陶子逸和黃粱身上扔。
他們兩個無處可躲,在狂風暴雨的泥點襲擊下,不一會兒就成了泥人。
終于,整個錄制接近尾聲,所有人都重新下到泥坑裏,互相扔泥巴,加入到混戰之中。
段星野就站在岸上,只是看着,沒有參與。他對玩泥巴不感興趣,也不想弄得臉上到處都是,上鏡不好看,他是有偶像包袱的。
“啪——”
一團爛泥擊中段星野的背帶衣前方,滑落下來,留下黃褐色的印記。
“……”
段星野一邊唇角抿了下,擡起頭。
承渡舟站在坑裏,又從岸邊抓了把泥,對段星野道:“站着幹嘛,下來。”
段星野聲音平靜:“你自己玩去。”
“來啊,段星野。”承渡舟又朝他扔了一團泥巴,“別掃興。”
段星野:“自己玩。”
承渡舟繼續扔,只是這次,沒扔準,泥團在段星野的肩頸處爆開,濺到了他細白的下颌。
承渡舟怔在原地,神色裏流露出一絲緊張。
而段星野忍耐地閉了下眼,道:“沒關系。”
他似乎不堪其擾,轉過身,在原地蹲了下來。
承渡舟松了口氣,露出笑,開始朝段星野的後背扔泥巴,低磁嗓音逐漸無賴:“段星野,段星野,一起玩,段星野,段星野……”
彈幕什麽都能磕:
“竹馬就是不一樣!”
“承總小時候也這麽欠嗎?”
“好像那種賤賤的狗子不停地去騷擾貓,煩死貓了。”
承渡舟大有不拖段星野下來不罷休的架勢。“一起玩啊,段星野……”
段星野站了起來,再次轉過身時,手裏抱了一個搪瓷盆,裏面沉甸甸地裝滿了剛剛他收填進去的泥。
承渡舟:“……”
段星野露出一絲咬牙切齒的笑:“來啊,一起玩。”
說完,将整個盆往前潑了出去。
承渡舟來不及躲,一斤重的泥直襲面門,沖擊力太強,他甚至沒站穩,朝後打了個踉跄。
等泥塊掉下來,他整張俊臉糊上絲滑的稀泥,已經看不清五官。
彈幕:哈哈哈哈哈哈——
段星野的手和衣服都髒了,也就無所謂,跳進坑裏,報複性地朝承渡舟扔泥巴。
後來江莉和吳恩琪兩對夫妻摸過來了,集體圍攻承渡舟和段星野。
夫夫倆敵不過,于是承渡舟把段星野往懷裏一攬,以自己的背當防護牆,抵禦他人的進攻。
段星野伸手擦了一把眼睛,擡頭就看到承渡舟泥跡斑斑的側臉,看着看着,烏黑眼瞳裏波光閃動一下。
雖然身處大戰中心,但他此時卻驀然放松下來,後背借着承渡舟手臂的力量後仰,看着上方瓦藍的天空,揚起一個純稚的笑容。
好像漸漸的,要喜歡上跟承渡舟在一起的時光。
***
持續了半小時的混戰漸漸平息,清新綠意的田野上方,紅彤彤的卻不灼人的太陽西斜。
大家坐在岸邊整理滿身污泥。
老徐也不能幸免,先扛着攝像機離開了。
巴沙剛才玩瘋了,跌進了水裏,衣服都濕透了,傍晚的風經過,他渾身泛起涼嗖嗖的感覺,抖了一下。
段星野渾身都是泥,但他敏感地體會到傍晚氣溫的降低,搓了搓手臂。
這時工作人員拿了一塊節目組準備的大浴巾過來,遞給承渡舟:“抱歉,只有一條了,要不你跟段老師共用一下吧。”
承渡舟問段星野:“先給那小孩用可以嗎?”
段星野稍滞,撩了下眼皮,視線淡淡掠過承渡舟,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他知道,承渡舟一向很紳士。
巴沙擺手要拒絕,但是承渡舟已經把浴巾抛給他了,然後看向工作人員:“我外套在車裏,幫忙拿一下。”
節目組一旁岸邊準備了幾盆熱水,還有毛巾。
承渡舟洗了一把臉,原本清澈的水立即變得渾濁。
巴沙裹上寬厚的浴巾,總算不抖了,他偷偷瞄了眼段星野,羞澀中透露出焦急,于是走到承渡舟旁邊,抻長脖子看他,小聲說:“哥,說好的呢……”
承渡舟:“誰跟你說好的。”
巴沙急了。
一旁,段星野看了會兒兩人,忽而,嘴角噙了抹若有似無的笑,低下頭,用紙巾擦拭襯衫上的泥點。
段星野不會覺得承渡舟跟他的粉絲之間有什麽,也不會因為他們多說了兩句就嫉妒。
但他意識到了,總在心裏作亂的是什麽,讓他遲遲無法放松警惕的又是什麽。
因為他被愛的需求,安全感的需求像深不見底的溝壑,怎麽都無法被填滿。
他不需要一個完美丈夫,他需要的,是永遠投向他的炙熱眼神。
這樣的需求,段星野自己都覺得病态,即便承渡舟對他再好,也沒辦法滿足他。
這個世界上沒人能做到過去、現在、未來,一如既往地愛他。
承渡舟在幹淨的水盆裏浸透了一塊毛巾,擰幹了,走到段星野面前。
這時,恰好工作人員帶着承渡舟的外套趕到。
承渡舟把外套展開,批在段星野肩上,不顧對方滿身的泥濘會弄髒幹淨的衣服。
工作人員順便把巴沙帶走。
巴沙離開的時候,一步三回頭。
承渡舟用溫熱的濕毛巾擦拭段星野下颌旁邊的泥印,段星野微微擡高下巴,方便他的動作。
承渡舟道:“那小孩想要你的簽名,但是不好意思找你說話。”
“這樣啊。”段星野想了想,說,“我一會兒給他簽一張。”
巴沙在下午的插秧活動中很賣力,段星野還沒有好好感謝。
承渡舟把段星野的臉擦幹淨後,又撈起他的手,仔細地給他擦拭手指,指甲縫都不放過。
承渡舟安靜半晌,道:“你覺得他怎麽樣?”
段星野:“很真誠。”
因為段星野誇獎別人,承渡舟有些酸:“跟我比呢?”
段星野歪了下頭,看承渡舟:“你也很真誠,對我很好。”
承渡舟心中一熱,擡頭。
“不過我想清楚了。”段星野這時抽回手,垂下眼,說,“離婚吧,明天跟我去見律師。”
承渡舟大腦空白,還來不及體會驟然跌落的心境,伸手抓住正要起身的段星野。
段星野避開了,不經意間碰到對方,承渡舟雙手後撐,跌坐在泥坑裏。
承渡舟懵了一會兒,喉嚨發緊地動了動,問:“哪裏不對了?”
段星野站在岸邊,高高在上看他,烏瞳薄涼:
“承渡舟,如果你對我的好同樣能給別人,那麽麻煩你收回去,我不要。”
說完,段星野披着外套離開。
承渡舟茫然了一會兒,蹲起來,又站起來,雙手叉腰,來回踱步,不知在想什麽,臉越來越紅。
突然,他又蹲下。
那是不是給段星野獨一無二的好,世界最好,段星野就要了?
原來段星野一直能感受到他的心思,卻沒有推開他。
他還以為,段星野完全不考慮接受他……
承渡舟興奮之中抹了把臉,剛擦幹淨的臉上,再次留下五條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