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

火光搖曳,山洞裏兩人相依偎。

陸昭只覺得此時此刻是他此生最幸福的時候,若是他掉崖之前還在擔心到底如何得到沈滄海的一片真心,那他此刻已将沈滄海抱在懷裏。

“我這一生,說來三言兩語便可概括。”陸昭低頭看向沈滄海,他的呼吸沉重,斷斷續續,“八歲之前我與妹妹生活在陸家莊,八歲之後,陸嘯來莊子上選人,不知怎得一下子挑中了我,要帶我走。我央求許久,要帶我走也要把我妹妹帶上才行。”

“之後我們就到了澄陽派。”陸昭好像陷入了回憶,“我到澄陽派之後的日子便是沒日沒夜的練功習武,不知道掌門和夫人為何沒有子嗣,沒過多久,我和陸雙就成了他們的孩子。”

“不知情的人自然會認為我們兄妹是他們親子。”一開始沈滄海也是這麽認為的,但是知道陸昭的年齡之後就不這麽認為了,年齡對不上。

“大師姐她練得天山教的武功,她修為不夠,心魔甚重,恐怕子嗣艱難。”沈滄海搭話道。

“原來如此。”陸昭點點頭,不過多理會他們的原因。“不過我們倆在一起,有沒有孩子都無所謂啦。”

“你又胡說什麽呢。”沈滄海才發現不管說什麽陸昭都能扯到他們倆身上來。

“不過滄海,你沒想過成親生子嗎?”陸昭語氣酸澀。

沈滄海答得毫無停頓,“沒有,我也修得天山教武功,恐怕亦是子嗣艱難,我師娘也是年過三十才得了一個女兒。”他想起小師妹靈動的模樣,嘴角露出一個蒼白的笑。

“更何況,我只想報仇,手刃仇敵,哪裏有時間想這些。”他目光憤恨,只恨不得立馬去殺了陸嘯。“在我報完仇之前,我看我們還是不要相見。”

他雖然知道陸昭并不介意自己的身份,但是陸嘯和孫玉瑾雖不是陸昭的親生父母,到底對他有養育之恩。怎麽能讓陸昭為了他就對那兩人刀劍相向呢。

“我不要。”陸昭強勢的擡起沈滄海的臉頰,堅定的對上他的眼,“若是滄海想要報仇,我定助你一臂之力。”

“更何況,當年陸嘯欺騙你在先,孫玉瑾傷你在後,你又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他們兩個人的事。縱然你鬧我忘恩負義,我也會選擇沈滄海。”

“我的選擇,永遠只有沈滄海。”

“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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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昭……”他知自己此番沒有看錯人,但他怕陸昭不過是年輕氣盛,一時沖動,真到了那般又怎麽能和自己的恩師針鋒相對。

更何況如今不過是陸昭心悅于他而已,不管是什麽感情,終會淡薄,倘若日後陸昭後悔,他能忍受自己同陸昭分離,卻不能忍受他和陸昭成為一對怨侶。

他本就所剩不多,更不想一無所有。

看出來沈滄海在想些什麽,陸昭并沒有再一步表決心,他知沈滄海前半生坎坷,他如今說得再多也無用,只能用行動來表真心。

“滄海不必多慮,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到時我亦會還師父大恩。”陸昭的話說的堅定。

心裏的大事好像終于放下一件,沈滄海便覺得支撐不住精神,倚在陸昭懷裏漸漸閉上了眼。陸昭亦撐不住,兩個人互相依偎着,又昏睡起來。

變故發生在半夜,月上樹梢,陸昭被身邊的溫度燙醒,他剛醒,入眼便是沈滄海燒得通紅的臉。他不敢耽擱,立馬去溪邊捧了一捧水,扶着沈滄海喂進他口中。又撕了一塊看起來稍微幹淨些的衣服,用溪水浸濕了,搭在沈滄海的頭上。

做完這一切,沈滄海還是處于昏迷中。陸昭心急如焚,此處沒有醫藥,這樣下去沈滄海身體必然撐不住。

“阿昭……”

“阿昭……”

沈滄海連喚兩聲,陸昭連忙将他半扶半靠的倚在石壁上,剛準備問他哪裏難受,只見沈滄海眼睑半睜半閉,眼裏沒有一絲光亮,他盯着陸昭看了半晌,猛地噴出一口血。

打濕了陸昭的衣衫。

“滄海!”

“滄海!”

沈滄海紮進陸昭的懷裏徹底不省人事,陸昭哪裏還怕什麽會不會被發現,會不會被人追殺,他只怕沈滄海從此再醒不過來,無人同他履行他們的三生之約。

他立馬輸送內力,也不管沈滄海說過的天山教的內力不适合救治,只得先護住沈滄海的心脈。

可沈滄海的呼吸卻越來越微弱。

仿佛不久之前的談笑和許諾都是陸昭自己一人的海市蜃樓。沈滄海在他的懷裏越來越蒼白,就是陸昭絕望的想,若是沈滄海身亡,他也立馬跟他同去奈何橋之際。葉清玄終于找到了陸昭。

葉清玄将陸雙交給孫玉瑾之後,他什麽也沒有說,立即加入了尋找陸昭的隊伍。有太多的不明和迷霧像是困境一樣纏繞着他。

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師弟,平日裏雖有跳脫之處,但是絕不是一個不明事理之人,更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就對人刀劍相向,況且那人還是沈滄海。

若說旁人看沈滄海和陸昭的關系都有些霧裏看花,并不真真切切的話,葉清玄一路同他二人同行,又是極了解陸昭的人,自然将陸昭的心中所想看得是一清二楚。

只是他不挑明,亦是想給自己的師弟一個轉機。

可在竹林中的一戰,他只見陸昭形容癫狂,半點沒有平日裏風流少年的模樣,出招也是雜亂無章,攻擊更是敵我不分。他心下疑慮更甚。

好在他比別人都更快一步。

這處竹林據說是趙廷将秋水山莊買了下來之後才改建成這般模樣的,這片竹林改造完成之後,趙廷的夫人就莫名其妙的去世了。所以趙廷經常來這片竹林吊唁夫人,漸漸的這片竹林就成了秋水山莊之中的禁地。

葉清玄站在崖邊,屏氣凝神,隐約聽見崖底傳來陣陣水流。他沒有同任何人講,只說了自己要下去尋陸昭的蹤跡,便立馬動身只身來到崖底。

他身形比其他人都快上幾分,剛到崖底就聽到陸昭的聲音。葉清玄立馬沖了過去,看到陸昭緊緊抱着沈滄海,還在用自己的內力給他續命,明顯懷裏的人早已呼吸微薄。

“陸昭!”葉清玄拔劍對着兩人,“他是魔教中人,你還不把他放下,跟我回去。”

見是葉清玄,陸昭也不顧葉清玄此刻用劍指着他,他将沈滄海抱在懷裏,連爬帶拖,拽住葉清玄的衣袍,“師兄,師兄,救救滄海,救救他!”

少年淚流滿面,渾身狼狽,“求求師兄,你救救滄海啊!”他哭得像是迷路了的孩子,撕心裂肺。

“你!”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葉清玄又哪裏舍得自己的師弟哭成這樣,他立馬翻開沈滄海的手腕。沈滄海脈象斷斷續續,整個人像是寒冬臘月裏開了窗的屋子,滿是寒氣。

他二話不說,從懷裏掏出一個藥瓶,倒出一顆藥丸,就塞進沈滄海的嘴裏。沈滄海此刻連吞咽都已經做不到了,陸昭見狀只得含住沈滄海的唇,将藥度了進去。

見沈滄海咽下,陸昭才由衷的說了句多謝師兄,然後又将沈滄海緊緊抱住。

“我給他吃的不過是暫時續命的東西,要救他還得看你。”葉清玄見陸昭肩膀上的傷又開始流血,便讓陸昭将沈滄海放開,給他的傷上藥。見陸昭不肯,葉清玄氣極道,“不然此刻我就殺了他。”

誰知陸昭比他更硬氣,“若是師兄殺了滄海,便将我也殺了吧。”陸昭滿不在乎,“滄海死了,我也不獨活。”

“他到底是給你吃了什麽迷魂湯了。”葉清玄恨鐵不成鋼,手下給陸昭包紮傷口的手勁又重了幾分,但陸昭卻是連痛也不喊,生怕吵到沈滄海。

“你便是怕他死了,你更要早日好起來。”葉清玄剛給陸昭包紮完,見陸昭又将沈滄海護在懷裏,“現在有多少人追殺他,你知道嗎?這些人有的是你的同門,有的是你認識的人,你能跟他們全都反目為仇嗎?”

陸昭沉吟片刻,“師兄,我知道你說的對,但是我不能放下滄海不管,更何況這裏的隐情即使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只能等真相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那一天是什麽時候,但是只要在那天到來之前,我就絕不會放棄滄海。”

“也許我以後要面對許多我根本就沒想過的事,但是如果讓我失去滄海,那我寧願去面對那些事。”

陸昭說的決絕,葉清玄亦感受到陸昭言語中的認真。他不知道該如何勸自己這個師弟,一旦陸昭認定了的事,那必定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

就在三人僵持之際,葉清玄聽到不遠處漸漸傳來人聲。

“不好,有人找到這裏了。”來找陸昭的人不僅僅有他,還有其他江湖人士,也有人想找了沈滄海的屍體好拿去揚名立萬的。

陸昭将沈滄海放好,立馬拿起自己的雙锏,又将沈滄海的短刀插在腰間。他和葉清玄兩人守在洞口,嚴陣以待。

突然小溪對岸傳來兩聲布谷鳥的叫聲。

那叫聲三長一短,陸昭和葉清玄對視一眼,陸昭将雙锏甩給葉清玄,背上沈滄海,立馬向對岸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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