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史今這次發燒似乎是壓抑了許久終于爆發開來。淋雨後的第二天他還硬撐着去訓練，第三天就徹底倒下起不來了——同時也預示着藍語的逃避終于到了盡頭。身為半個醫生的她，終于不能躲着史今了。
“39度...”藍語看着溫度計皺起來眉頭，一心撲在醫生的角色上“昨天溫度還沒這麽高吧？要不是伍六一過來跟我說，你今天還打算去訓練？”
史今躺在床上露出如往常并無二致的笑，為了藍語輸液方便，全班毫無異議的把史今的上鋪移下來了——反正下鋪的許三多去師部了，正好是空的。
藍語嘆口氣，往常來說史今這樣不照顧自己的身體非得落她一頓訓，但現在——現在藍語也能想得到為什麽史今發燒也想跟着去訓練，去一次少一次，他也是舍不得。
史今看着藍語調整好輸液瓶，給他吊針，突如其來的開口：“我走了以後，你能不能照顧着點許三多。”
藍語手一抖，直接紮空了！好在她經驗豐富，也不用抽出來重新再來，而是針尖一挑，紮入血管裏。然後就是貼膠帶固定針，完成了這一系列的動作她才暗壓着怒火扭頭看着史今：“非得在我紮針的時候說話？！想多挨幾針？”
史今苦笑：“現在不說等會你還得躲着...我都想開了，你別這樣。”
別哪樣？藍語很想這麽底氣十足的反問，但是她就是沒這個底氣。史今的退伍給了她難以想象的打擊，她說不出來這是為什麽。
史今生着病躺在床上，還得安慰看起來比他精神更加頹廢的藍語：“藍語，你也不是新兵了，怎麽還這麽幼稚？你也當了好幾年兵了，人來人往的，你應該習慣了才對啊。”
這個話題終于被挑開了說，藍語悶悶的：“我是送過兵...但他們都不是你啊！我一直想讓你留下來，去年的時候咱們就說過了！我說不要許三多...一開始就不應該要他！”
“藍語！”史今提高了音量制止了藍語，他瞪着眼睛：“我走那是因為許三多嗎？你也不是小兵了怎麽還能這麽說話？”
史今話很像訓斥，但是他就是一個連訓你都不會讓人覺得讨厭的人。藍語也不管，杠上了：“那還是因為什麽？！我說你好好努力，你說你知道；我說你得留下來，你說你知道，你知道個屁吧你就！我一開始就不應該幫他！還不如讓他拖後腿呢！XX的最後把你都擠下去了那小子還能整天樂呵樂呵的！那去師部是他的事嗎？！之前都是你的機會！都是你的！”
全連除了門口的連值都去訓練了，史今幹脆也不管藍語了，反而像看着耍脾氣的小孩，無奈笑着看着她，直到藍語一通脾氣發幹淨，才問：“開心了？”
“不開心！”藍語憋氣。
“不開心憋着，你說完該我說了。”臨近退伍，史今也放開了，對着藍語似乎又回到了關系最好的時候：“就算沒有三多，就算班長我這次留了四級士官，那以後呢？人早晚都得走，我又不能呆一輩子。我的班長老馬跟我說過一句話：這部隊啊，對有的人是一輩子，對有的人就是幾年——你跟三多、六一都是前面的那個。我一開始以為我也是前面那個，後來才明白過來，我是後面那個。人該走就是得走，家裏都跟我寫信寫好了，說是給說了個姑娘，正好催着我回去見見...”
藍語本來憋着氣聽，聽到後面自己都沒察覺的愣住了。她捏着拳，大腦空白了好一陣，只是單單的看着史今的嘴一張一合的，卻聽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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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其實她從來沒想過。
藍語‘噌’的站了起來，她的動作太大，以至于史今都停下了話看着她。
“我...”藍語并沒有想清楚自己要做什麽，但是她很快找好了借口：“我去給你開點藥...感冒藥！對，我那的感冒藥沒了，我去趟醫務室...我早就該去趟醫務室了！怎麽之前沒想起來...我現在就去！”
她颠三倒四的說完，落荒而逃。
史今平靜的看着她跑出門，然後收回視線看着上鋪的床板。那是真正的平靜，不帶一絲的表情——很久很久，他閉上眼睛，幹脆的拉起被子捂住了頭。
本身就是沒有希望的事，早點斷了...對，這樣最好。
一個月，說快不快，說慢不慢。
高城衣着整齊，正裝腰帶軍帽，一看就是要出門。他對着藍語說：“我去趟團部拿命令。”
藍語一個月了經常習慣性的處在一種反應遲鈍的境界中，她呆呆的看了很久，明白了為什麽高城特意跟她說一聲。
“那...”
“三班長跟我一起去。”
藍語不知道應該做出如何反應，她半響：“嗯”了一聲。然後像是突然振作了起來：“我需要做什麽？”
高城審視的看着她，确定對方目前正常：“換個班，幫我盯着點連裏。”
藍語點頭，目送高城出去。
如同大家預料的，這個命令果然是給史今的。部隊裏沒有秘密，史今要退伍了，這是七連裏一個公開的秘密。史今最後對部隊的要求，就是去看看北京。
十幾公裏的距離，将近十年的服役——和702團幾乎所有的士兵一樣，史今從未瞻仰過他所守衛的帝都北京的風貌。
藍語看着史今跟高城坐着吉普車離開，同時呆呆的看着的還有三班剛打完籃球回來的一群人。
甘小寧拎着衣服有點不相信的回頭看着藍語：“...連副，這個？”
藍語不承認也不否定，她盡量做出一副輕松的表情和一如既往的姿态：“趕緊洗洗去，晚上還有班會呢！回去吧回去吧！”
她趕着一幫人回到樓裏，沒人之後才扭着頭又看着空蕩的大門。
很久很久，一動不動。
現在的她不知道，不久之後，她将迎來許多許多的送別。
多到遠超乎她的想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