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七連一排三班異常的沉默。
藍語拿着集合哨，沒有吹。她站在三班門口，看着裏面——伍六一正在給史今下銜。就像真正的軍人是從授銜儀式開始，真正的退伍，也是由下銜決定。
下銜往往應該由同班的班長或者老兵來做，但是整個七連已經沒有比史今更老的兵了。要不是伍六一強硬的上手，也許史今會自己動手卸下自己的軍銜。
這無疑太過殘忍。
軍銜、領花、袖章——伍六一的動作肅穆而緩慢。而藍語別過了頭。沒有了這些标識物，即使史今還穿着軍裝，但是也不是軍人的身份了。
藍語緩了很久。此間即使伍六一卸完銜，也沒有一個人說出話來。
卸完銜，伍六一對着史今擡手敬禮。這個禮他敬了很久很久，最後才放下。史今下意識的動了動手，似乎是要還禮，但是最終沒有——卸完銜就是非軍人身份了，他已經失去了敬軍禮的資格。
藍語硬是咽下了喉嚨裏的哽澀，一聲長哨生硬的劃破了越漸傷感的氛圍。
“所有人員！下樓集合！”
就如鋼七連有它特有的入連儀式一樣，離開七連也有一個儀式。這個儀式是連長定的，每一個走的老兵都要到車場去跟本班的戰車告別，在那裏，全連人對老兵進行最後定義上的告別。
全連很快集合完畢，指導員帶隊往車場前進。高城正了正帽子，臨走想起來了身邊的藍語：“你真的不跟着去？你想好了。”
一生只有一次這樣送別史今的儀式，于是高城才特意問她是不是想好了。藍語本應該珍惜，如果不是別人她肯定會惜之又惜，但是對着史今，她往往要複雜許多。
藍語抿着嘴，看着越行越遠的隊伍，以及隊尾的史今——往常的史今并不站在隊尾的位置上，但是卸了軍銜的他，只能站在隊伍的最後。藍語捏緊了手裏的哨子：“我沒你們那麽能忍。”
很少有人想故意哭哭啼啼把氣氛弄的凄慘，藍語更不想在史今走的時候是這樣的氛圍。即使不可能開心，但是至少要忍住眼淚。藍語知道自己做不到，所以幹脆的避開了這個場合。高城拍了拍她的肩，什麽都沒說，擡腿追上了隊伍。
藍語看着隊伍消失在視線中，然後回頭。原本的連值日員正好被她頂了班，也跟着大隊走了，于是七連的地盤裏就只剩了她一個人。藍語看着空空的七連，一瞬間覺得特別的寂寞。原本溫馨充滿人情的連隊好像突然之間只剩下了一個水泥和鋼筋留下的殼子，陌生無比。
她看着大樓發着呆，直到一個非常不合時宜的快活的聲音打斷了她漫無邊際深不見底的低落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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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許三多，拎着武裝袋背着背包露着一口的大白牙，看見她興奮而激動：“班...班長？咋你值連值呢？”
藍語看見許三多的一瞬間以為自己眼睛出現了問題，直到許三多開口說話，她才慌張外加吃驚的開口：“你怎麽回來了？！你怎麽今天就回來了？！”
許三多還茫然無知的單純為回到七連而快樂着：“那邊沒事了，我就碰碰運氣，正好團長的車回702，就把我帶上了。”
許三多具體說了什麽藍語并沒有聽的太清楚，她其實也并不是真的好奇為什麽本應該明天才結束示範回連隊的許三多為什麽提前了一天。她左攔右擋着許三多進門，腦子裏飛快的轉着各種的想法——許三多還不知道史今退伍的消息！甚至為什麽史今偏偏定的今天走，在很大程度上也是想避開當面通知許三多。藍語不太明白史今的想法，但是這不妨礙她阻攔一下許三多。
在這方面許三多反應很遲鈍，他還挂着笑臉：“班長你老攔着我幹嘛？”
“我...”藍語噎了噎，她看着十分開心的許三多，想到接下來要說出的話就極其的難受。最終她還是一字一句認認真真的開了口：“許三多，你聽我說...史今要退伍了。”
許三多的表情一時半會還沒反應過來，他看着藍語，像是琢磨她究竟話是什麽意思。一會，他慌了，不相信的問：“誰退伍？？”
藍語咬咬牙：“史今！史今要退伍！全連都知道了！現在除了我他們都在車場送別儀式...”
她話還沒說完，許三多已經風一樣的跑了。藍語下意識的想抓住他，但是根本及不上他的速度。
“許三多你回來！這是命令！！”
對方根本沒聽。藍語追到連門口一看，正好看到他沖散了一個隊列，跳過了花壇，以驚人的速度往車場狂奔，連後邊追趕的兩個警衛連的監察都無暇顧及。
藍語只得望洋興嘆的看着。她想過許三多的反應會很激烈，但是沒有想到會激烈成這個樣子。嘆完氣又剩下了羨慕。她其實也很想這麽不管不顧的跑到史今面前，哭也好，罵也好，痛痛快快的發洩自己的情緒。
對着史今，她也想當一個不管不顧肆意妄為的小兵，任性的讓他臨走之前還要安慰自己。
終究也只是想想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這幾章真的一直在拖，讓你們等了很久了吧？
本來周四就想更的，但是這幾天正好就是老兵複退的時候，我周四回了一趟部隊，送了一趟老兵。跟我同一年退伍的同年兵從山東大老遠的也趕回來了，晚上我倆不知道怎麽就說起來士兵突擊裏史今退伍的這一段，十一點坐着出租車從南鑼鼓巷一直到天|安|門前的那條燈火輝煌的大街上。
實話實說，我并沒有體會到史今退伍時那種心情。我也從未那麽大開大合淋漓盡致的哭過一次——退伍兩年了，我最多能體會到的心情就是一種惆悵，一種微不可察卻時不時冒出來的惆悵。這次回部隊，發覺認識的人已經都走的差不多了，在大門的時候還被警衛連攔下來詢問了半天，真的有些傷感。
史今這段退伍我把握不出來原著的感覺，甚至可能張譯本身的感情我也捉摸不透。這麽想想其實應該兩年前剛退伍的時候寫會更合适一些...總而言之請大家多多包涵，退伍這一段我盡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