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是人

趙大姑娘邊跑邊哭，沒多久便發現自己迷了路，她身處的地界是處官道，一面臨山，一面稀稀拉拉的住着幾戶居民。這地方不算熱鬧，所以趙萌萌幹脆往地上一坐，帕子一甩，嘤嘤哭起來。

初時只有幾個路人奇怪的望她幾眼便匆匆走開，慢慢的便三三兩兩的結群走過來，圍着她要聽故事。

趙大姑娘不好直說是因為“我愛的男人娶了旁的女人”，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便逮着某人使勁編排起來。

……

再說陸骁那邊，傅家迎親的隊伍走遠，無盡複又趕起了馬車。陸骁窩在車裏聞着那股子怪味，又吐了一回，這回是搜腸刮肚，腦門都冒出了汗來。

無盡聽着那一聲跌一聲的嘔吐心肝兒直顫，問他要不要找個郎中看看，陸骁擺擺手，說自己下車走走就好了。于是無盡便趕着馬車拐去了偏僻的官道。

春日草長莺飛的時節，日頭暖烘烘的，清風拂面，不冷也不熱。陸骁脫了外頭的罩衫沿着官道向前走着，無盡慢吞吞趕着馬車跟在後頭。

這山清水秀的地方景色宜人，身處其間便覺得心情甚好，心情好了便想要唠嗑。無盡想起被趕下車的趙萌萌，試探着與陸骁聊起：“趙姑娘先跑回去，只能暫且蹲在門口等一等了。”

陸骁哼了一聲，沒說話。

憑借多年相處的經驗，無盡從這個“哼”字裏察覺出他的氣已消了大半，此時正是替趙萌萌說情的好機會，便假模假樣的清了清嗓子。

“将軍您說，這麽遠的路，趙姑娘要是單憑兩條腿跑回去，腳上得出磨幾個泡啊？”

陸骁背着手往前走，腳步頓了一下，還是沒接話，無盡便自顧自說着。

“趙姑娘那演技真不是蓋的，滿嘴胡說八道愣是把人精似的四皇子堵得沒話說，走的時候我還瞧見他滿眼羨慕呢，哈哈哈。”

陸骁想起席面上趙萌萌那撒潑樣，嘴角跟着牽了牽。按理說，趙萌萌這般沒規矩應當挺招人煩的，他卻喜歡這種“沒規矩”。至于為什麽喜歡，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反正只要她不做什麽太過分的事情，他都可以不跟她計較。

至于她逼他吃姜絲小卷……

無盡說：“将軍，趙姑娘也不是故意逼您吃姜，您想想，那時候酒飽飯足，她若是不來這麽一出，四皇子肯定得跟您聊立儲的事兒。您平日裏插科打诨能躲便躲，今日一個席上吃飯，怎麽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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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蠻有道理，陸骁沒法兒反駁。實際上，內心的那杆秤已然偏向了“原諒她”。

“趙姑娘應當也挺後悔的，我看她臉都吓白了。今日之事，她也算功過相抵，将軍您就別跟她一般見識了吧？”

陸骁正想點個頭，突然聽到拔高的一道女聲點了他的名兒，後頭還綴着八個字——薄情寡義的王八蛋。

順着聲音尋過去，便看到盤腿坐在地上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女人。

趙萌萌正哭到成親五載她家那個“混蛋夫君”抛棄誓言，迎第七房小妾進門，并放任那女子用麝香謀害了她未出世的孩子的故事。這原是話本子上的橋段，她只稍加修改，竟然引得不少聽衆淚灑當場，連說“你那夫君不是人，太不是人了”。

陸骁瞪着眼睛望着她，覺得這女人真是絕了！無盡張着嘴，覺得趙萌萌大難臨頭，連帶着方才替她說好話的自己一并得跟着遭殃，一時悔的腸子都青了。

面前出現一雙鴉青色的皂靴鞋面時，趙萌萌打了個嗝兒，醞釀情緒正準備說下一段，卻驀然聽見陸骁冷冰冰的聲音。

“趙萌萌，你是不是瘋了？！！”

他真的沒有見過這樣能瞎掰的女人，長這麽大，從來沒見過。

方才那一嗓子險些将他的耳朵震聾，也算是徹底将他的名聲敗壞盡了。她居然罵了他，明目張膽，連名帶姓！大魏看不慣他的人多了去了，但沒人敢這麽幹。

周遭的議論聲沸沸揚揚，大致在說，原來他就是那個薄情寡義的混蛋夫君，長得好看的男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

趙萌萌在這議論聲中擡起了眼，臉上還挂着淚珠，卻堆起滿臉的笑容說：“喲，将軍，您老終于回來接我啦？我就知道您不舍得将我丢在路上。”

陸骁居高臨下的看着趙萌萌，真的很想弄死她。

無盡看着自家将軍滿臉吃癟的模樣，突然覺得好開心，因為終于有人在“不要臉”這三個字上戰勝了他。

周遭的人對他指指點點，陸骁咬了咬牙，擡手抓了趙萌萌的手腕往馬車那邊拖，嘴上威脅着：“再敢胡說八道，本将軍縫了你的嘴。”

“……”

白日依山盡，夕陽餘輝透過朵朵雲層灑出霞光萬丈，沐浴在玫瑰色晚霞中的馬車再次啓程。

車兒板子上擠歪歪的坐着三個人，趙萌萌緊挨着陸骁，兩條腿懸空晃悠悠的甩來甩去，她看了陸骁一會兒，用肩膀蹭了他一下。

“将軍，讓您吃姜那事兒，奴婢真不是故意的。”

她沒料到陸骁吃了姜會有那麽大反應，還當他挑嘴。她小時候不喜歡吃香菜，覺得味道不好，結果二娘做魚總放香菜，她吃着吃着便習慣了，如今一道香菜梗炒肉，她可以拌着吃下兩大碗米飯。

陸骁好像跟她的情況不大一樣，但又不似那種敏症。趙萌萌卷了兩下手裏的小手絹，覺得好奇。

她一好奇的時候就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

側頭張了張嘴，她對陸骁道：“将軍您到底為什麽吃不得姜？這裏頭有什麽故事麽？”

“趙姑娘你還真猜對了，這事兒說起來……”

無盡平日裏跟趙萌萌侃大山慣了，下意識的接嘴。話說到一半，突然又沒了聲兒，因為陸骁反手掐了他一把，下手還挺狠。

趙萌萌背對他坐着，自然沒看到陸骁的小動作，她專心致志的盯着自己鞋面上的花樣，等着他的下文。

“這事兒怎麽說？”

她追問，無盡卻不敢再繼續往下講，他強忍着分享的沖動，撓了撓頭笑了下。

“嘿，你問将軍吧，他知道的比我多。”

陸骁沒吭聲，兩只手放在膝蓋上目視前方，表情很有些嚴肅。趙萌萌再次用肩膀蹭了他一下，“将軍，您給我說說呗？”

“趙萌萌，本将軍方才說什麽來着？再吵就把你嘴巴縫上。”陸骁扭頭橫了她一眼，很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趙大姑娘被兇的不敢吭聲，關于吃姜的問題暫且就這麽翻了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