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半夜的鄉下小路烏漆嘛黑,伸手不見五指。

沈悠絲毫不受影響,健步如飛。

卓羽燃趴在他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找話題和沈悠聊天,實在是周圍黑燈瞎火,陰森恐怖,加上剛見過鬼,急需歡快的話題緩解一下緊繃的心情。

“我和你助理敲了兩次門你都不應,你去哪了,電話也不接。”這話原本沒問題,只是現在氛圍場合不對,就顯得多了點怨婦的味道。

卓小怨婦剛才被鬼吓出了好歹,現在一反常态,話變得格外多,碎碎念個沒完。

沈悠說:“這個村子不對勁,竟然有鬼物堂而皇之引誘活人,我就出來看看。”

卓羽燃靈光一閃,模糊的記憶逐漸清晰:“你也看到藍色的鬼火了?”

沈悠點頭:“原本以為收拾了一只事情解決了,沒想到你這個笨蛋也來了。”

“這麽說,你已經除掉了一只水鬼?那剛才逃走的……”

卓羽燃越想越驚懼,竟然水裏不是只有一只水鬼。

兩邊水塘錯落有致,在夜裏閃耀着魚鱗紋路的璀璨波光,可是看在眼裏,令人膽寒。

這個村子到處都是水,天知道究竟有多少正在暗自窺伺人命的魑魅魍魉藏身其中,伺機而動。

卓羽燃覺得冷,忍不住貼近沈悠:“你說,陳大嬸會不會就是這樣被害死的?”

“不是。”沈悠很快否定了他的猜測,解釋道,“陳文英是天亮後死的,光天化日下,至少要百年以上級別的厲鬼才能顯行作祟,水下的那些泥鳅還不夠格。”

“那……她是淹死的,死後會不會也變成那種東西?剛才那只會不會就是……”

沈悠無語了,又打了兩下小慫包的屁股,像個勸導學渣奮發用功的嚴厲班主任:“沒事就多讀書,你有沒有常識?真是白瞎了你的天賦。剛才的水鬼鬼氣充盈,這樣的氣候絕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再說,水鬼不能單指某個溺亡之人所化,它是無數淹死的人在日積月累的怨氣不散後,還要依靠天時地利才能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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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羽燃被說得一愣一愣,不好意思極了:“這些都是哪本書上寫的?借我看看。”

話音剛落,沈悠就在河邊駐足,手一松,眼看就要把背上叽喳個沒完的小笨蛋扔河裏。

卓羽燃“艾瑪”一聲,趕緊手腳并用地牢牢盤住他,像塊扯不掉的粘豆包,拼命讨饒。

沈悠故意吓他:“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你還是下去實踐出真知吧。”

卓羽燃連忙讨好他,小嘴像抹了蜜一樣:“不不不,沈哥,好哥哥,小弟再也不敢啦!現在月黑風高,我們趕緊回去吧!”

見他總算安靜下來,不再胡思亂想,沈悠才繼續往回走。

身上勉強算裹了兩層布料,卓羽燃趴在男人肩頭,還是莫名覺得冷,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沈悠的體溫很低,幾乎感覺不到,卓羽燃又開始天馬行空,覺得小龍女的寒玉床觸感估計就是這樣了。

就在他頭腦風暴如同脫肛的野馬,奔上太空撞擊火星人時,手上凹凸不平的觸感一下子把他的思緒拉回到了鄉野小路上。

“咦?”他好奇地摸摸沈悠左側肩胛骨附近的皮肉,果然不是錯覺,指尖觸感猙獰粗糙,又黑燈瞎火看不清狀況。

沈悠煩躁地呵斥他:“做什麽?”

卓羽燃讪讪地吸了吸鼻子,賠笑:“沒有,沒做什麽,我手酸換個姿勢。”

他再不敢胡作非為地去碰那個地方,直到他們走近農莊,這個疑惑才解開。

兩盞路燈樹立在大門前,盡職地發出昏黃光亮。

卓羽燃不再是黑暗裏的睜眼瞎,他第一時間低頭去看沈悠後背。

只見光潔的皮膚上,在後心窩位置有一片猙獰的醜陋疤痕,像蜈蚣蟾蜍一樣趴附在皮肉上,十分震撼。

他又手賤地去摸,喃喃問沈悠:“你受過傷?”

沈悠趕蒼蠅似的把他的手揮開,語氣淡漠:“是胎記。”

“說你沒常識還真的沒常識,正常人受這樣的傷,能活?”

胎記還有不平整的款式?卓羽燃有許多問號,又不敢多嘴去問。

這疤痕看着像電視裏演的惡鬼掏心留下的,他打了個冷戰,不敢再想下去。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沈悠說的有理有據,想來他也不會騙自己,就暫時放下了心頭的疑團。

回到農莊,沈悠和前臺借了一個醫藥箱給卓羽燃的腳做了處理,抹了藥膏後又寫了兩張符,分別貼在腳丫下。

男人推了行李箱出去,關門前叮囑他:“今晚別碰水,不想坐輪椅就安分睡覺,明早就能好。”

卓羽燃雙手合十,無比虔誠地朝他拜了拜,蓋上被子,用行動證明自己的乖巧聽話。

一夜好夢,第二天。

沈大仙的土方子果然妙不可言,卓羽燃把符紙撕下來,兩只腳底板光潔如新,昨晚的慘烈一點沒有留下痕跡。

他立刻沖進浴室洗了個熱水澡,換好衣服和沈悠、楚亞一起去了錢家。

***

沈悠見他活蹦亂跳,挑了挑眉峰,扔給他兩個菜包當早飯。

一口咬下去皮薄餡足,滿嘴噴香,不比肉餡的差。

卓羽燃幾口解決完,避開楚亞悄悄戳了戳沈悠:“昨晚的水鬼怎麽辦?”

要是放任不管,不知道還要有多少無辜的人喪生水底。

沈悠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今晚再去看看。”

一走進錢家,就看到多了兩個昨天沒見過的人正和錢平坐在一張八仙桌上吃早飯。

一男一女,三四十歲年紀,正是錢平的兒子錢喻和兒媳邱佳潔。

三人面前各擺了一碗白粥,桌子中央放了一碟蘿蔔幹拌鹹菜,還有一盤包子。

錢平喝了一大口粥,撸了撸胡渣,把那盤包子挪到自己面前,抓起兩個就往嘴裏塞。

等他囫囵吞棗咽下兩個,才想起自己的寶貝兒子,肉痛地分了一個給他,至于兒媳,不好意思,喝白粥吧。

他護食地把剩餘的兩個包子圈在臂彎裏,又開始大吃大嚼。

錢喻面上尴尬,把包子一分為二放在了妻子碗裏。

邱佳潔看了眼公公豪邁的吃相,頓時倒盡了胃口,又把半個包子放回丈夫碗裏,只挑着蘿蔔幹配白粥吃。

夫妻倆私下的小動作被錢平看在眼裏,他粗着嗓子故意找茬:“小月呢?怎麽不帶她一起回來?”

邱佳潔抿了抿唇,不說話,只管埋頭扒碗裏的米粒。

錢喻只能好聲好氣地寬慰他:“要回的,昨天我和佳潔走的急,就沒帶她,等晚點會和佳潔爸媽一起過來。”

這番說辭并沒有讓他老子滿意,錢平把筷子一撂,開始吹胡子瞪眼。

卓羽燃三人懶得搭理這人,從他們身旁經過,就當沒這個人。

倒是錢喻待人處事很周到妥帖,跟上來寒暄遞煙。

沈悠謝絕了他的好意,又看對方還算靠譜,就代楚亞出面和他談了流程和各項事宜。

除了卓羽燃,其他幾人都是熟手,早上的節目在大家的通力合作下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當再次看到女裝的沈悠時,卓羽燃還是眼前一亮,那種驚豔感就是看上十次百次都不會輕易消退。

沈悠要是女生,估計就是這個模樣,卓羽燃心想,一定會有很多狂蜂浪蝶包圍他,一年四季桃花運不斷。

沈悠早就注意到某個人一直傻不愣登地看着自己發呆。

等哭完退場時,他沒像上次一樣立馬閃人,而是走到卓羽燃面前:“一直看我幹嘛?”

“看你漂亮。”沒想到這人還是個實心眼,竟然把心中所想直白地當着正主說了出來。

楚亞聽了都忍不住敬他是條漢子。

果然,沈悠黑了臉,白了他一眼後留給衆人一道高嶺之花的孤傲背影。

怎麽辦?卓羽燃頭疼,惱恨地打了自己一記嘴巴。

讓你嘴賤,呸。

直到卓羽燃唱完挽歌開飯後,一去不回的沈悠才施施然出現。

他已經換回常服,從頭到尾吃飯玩手機,不搭理任何人。

楚亞給老劉使了個眼色,老劉舉起飲料,露出一個谄媚的笑:“沈哥,走一個?”

結果對方只給了他一個高貴冷豔,爾等高攀不起的眼神,壓根不搭理他們。

老劉出師不利,只能和楚亞一起不停地給卓羽燃使眼色。

小卓,我們盡力了,解鈴還須系鈴人,你的鍋,自己背好。

卓羽燃打了幾遍腹稿,才端起盛滿飲料的碗向對方敬酒。

沈悠不睬他,他只能自己搭臺階下,讨好地和對方的碗碰了碰,說:“沈哥,我沒有真把你當妹子,我那是口誤,不是有意的。我真沒那個意思,我是說你的腹肌漂亮,怎麽練的,教教我。”

真是把“解釋就是掩飾”這句話表現得活靈活現。

真“渣男”發言。

楚亞扶額,不忍直視。

很會抓重點的老劉來了興趣:“哦?我們沈哥人不可貌相,竟然也有腹肌,亮出來看看。”說着,還顯擺了一下自己的肱二頭肌。

真是越描越黑。

楚亞認輸,表示要退出群聊,心裏又犯嘀咕,小卓哪裏看的沈悠腹肌?姐也想看。

就在卓羽燃端着碗尴尬癌即将發作的時候,突然一聲粗暴的怒吼打破了嘈雜的吃飯氛圍。

大家都轉頭去看,只見錢平把桌子拍得啪啪響,筷子尖都快戳到錢喻夫婦倆的鼻子上。

“早上說小月晚點就來,晚點是什麽時候?都這個點了,親家連個人影都沒有,這是什麽狗屁倒竈的親家?是冤家吧!”

自己爹媽被公公當衆指責,邱佳潔立刻紅了眼圈,眼淚嘩嘩地掉。

錢喻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他為人綿軟,但也不願意爸當着這麽多親友的面給妻子難堪,連忙站起來擋開錢平的筷子,好言相勸:“爸,別這樣,也許是有事耽誤了,下午我打個電話問問。你快吃吧,大家都看着呢。”

錢平直接給了他一個爆栗:“吃什麽吃!問你話呢!叫你媳婦也說話!啞了嗎?只知道吃!這家都被吃窮了!”

邱佳潔再也忍不了,哭得撕心裂肺,扔了筷子就跑。

幾個女眷怕出事,連忙追了出去。

“真是個奇葩。”老劉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混不吝的見過,沒見過這種貨色的,真是大開眼見。

周圍鄰裏借機八卦,說起一些陳年舊事。

“錢平這種人竟然生出了小喻這樣的好性子,真是歹竹出好筍。”

這話很多人贊同:“可不是。小喻家那口子脾氣也好,每次見了人都笑呵呵的,周到得很。”

“可憐啊,他倆結婚前,小潔跟着小喻回來見家長。那時我見過,人還珠圓玉潤的,剛剛好。你們看看現在,瘦成什麽樣了。我聽說啊,是月子沒坐好。”

“那事不是傳得全村都知道嘛。”

有人不知情,問:“什麽事?”

“當時小喻兩口子還住家裏,他老婆坐月子,婆婆伺候的。文英你們知道的,對這個媳婦體貼得很,恨不得好菜好湯的天天伺候。可是錢平這人……啧啧。”

那人撇撇嘴,十分不屑:“錢平當着兒媳的面砸了菜碗,這還不夠他耍橫,他還出去逢人就說,說自己兒子娶了個敗家婆娘,一頓要吃十三只餃子,家都被吃完了,啧啧啧。”

衆人唏噓不已。

“十三只餃子算多嗎?”卓羽燃這個沒摸過小姑娘手的雛雞,不了解女孩食量,發出來自靈魂的疑問。

楚亞吃了一口菜,不屑地說:“老娘二十五只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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