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內裏的幾層白色衫子也搖晃着要脫下的樣子,墨痕低頭,心覺自己應稍加避開,便道:“我在外面,好了叫我。”

跑出門時差點撞倒了桌子,似乎聽得他的一聲輕笑,更覺得尴尬,忙掩了門站在外面等着。

在門外站了一會兒,覺得累,靠着門邊休息。

還想着南屏那一場打鬥。

墨痕原非陣營人士,只是師兄孟疏酒是浩氣盟匡正太師,武林天驕賀連與之交情深厚,某次賀連重傷,孟疏酒便将賀連送到萬花谷由墨痕醫治。如此數年,便多有來往。這次賀連又着重擊,墨痕雖在萬花替他療傷治愈,但并未完好,卻架不住他想早日回浩氣,只好“放虎歸山”。前日孟疏酒來信道賀連傷有惡化之勢,墨痕便覺得頭腦混沌,緊趕慢趕想早到浩氣。不想半途竟遇見了。

“吱呀”,門忽得往裏一收,墨痕還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身子全靠着背後的門,一時毫無意識向後跌去。到以為将跌到地上時,卻是倒在一個白色單衣裹着的胸膛。墨痕頭也不敢回,向前跨一步,這才轉身輕聲說:“謝謝。”

白衣臉上仍舊是雪的清冷:“叫人換桶水。”便回身坐到床邊。

墨痕走到樓下請小二換水,小二換好水便關好門走了。墨痕站在一邊看着,心思婉轉,身上已經沾了血跡汗漬,也想在水裏泡泡,卻不知如何開口。

“站在那裏,要等我幫你沐浴嗎?”白衣人躺在床上,自在得很。

墨痕看着他安靜地模樣,想起曾在純陽論劍峰看見的雪,還有雪後的人,靜且淨。心裏忽覺安穩,便走到屏風後沐浴。

一切都好了,墨痕才緩緩走到床邊,那人白紅相間的袍子已經放在床邊的凳子上,他正半躺床上,剛從外衣裏拿出幾個小藥瓶。墨痕站到床邊,說:“我這裏有上品止血膏。”白衣這才擡眼看他,卻不說話。目光仿佛要将人看穿似的。墨痕不知觸了他哪裏的不高興,只好繼續也靜看着他。

“我是惡人。”冷而傲慢的語氣,和他燭光下安靜的面孔,真是不相應。

“那又怎樣?”墨痕見他仍只這樣看着自己,猶疑了一下,走近,伸手去解他白色的衫子。連衣衫都未碰到,卻感覺到凜冽的風——白衣右手忽然伸出,緊緊捏住他的脖子。墨痕這才想起,自己應該回答,我不是浩氣。晚了呢。

“會殺了你。”這一句倒沒有任何感情,他明明面對着墨痕,可眼中卻仿佛空洞得沒有這個人。

“咳咳…”墨痕覺得脖子被鉗制得很痛,呼吸不過來,喉嚨卡得厲害,火辣辣的疼。腦子裏一下子有點怕。怕死。可是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下一刻白衣輕輕松開手,自己解開衣服,攤手看着還在咳嗽的墨痕。恍如什麽都沒發生,可是墨痕的頸子上已經有了兩個很深的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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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到床邊,看着他肩上的傷還有露出的腹部,墨痕皺了皺眉頭——傷口深,但偏偏避過要害地方。

不動聲色,墨痕細心地清理傷口,然後将藥敷上,再小心翼翼地包紮。給很多人上過藥,但是這樣光潔而蒼白的皮膚,卻第一次看到。他上藥時因看着別人的肌膚,無論對方是男是女,自己卻總是會不自覺的臉紅,但他盡力裝得很鎮定,手上的動作不會出任何差錯。他低頭認真的樣子,全落在身邊人的眼裏,眉睫一眨一眨,就像溫順的小鹿。手上也有些傷,墨痕索性一起都包紮了。

墨痕道:“這裏的傷口怎的這麽深?”正指着白衣肩上那猙獰的舊傷。

白衣冷冷拍開他手。

小二剛好敲門,墨痕先應着:“馬上來。”将床上的被子打開,給白衣遮掩好身體,這才去開門。

飯菜到了,小二又照應幾聲,關了門出去。

墨痕做好這些才回頭看床上,他也正看着他。燭光有些昏暗,閃爍了幾下,使他的模樣更不分明,只一雙眼睛神采奕然。“坐在床上吃吧,才包紮,還是不妄動的好。”墨痕道。

他沒回應。墨痕拿着碗筷夾了些菜給床上的人,看了看他包着紗布的手,又坐下來,一點點地喂他吃。

白衣安靜地咀嚼,這時,才略略像一個虛弱的病人。

白衣看着墨痕許久了,長長的眼睫仍舊只是一下下的眨着,目光清澈得像仙跡岩的湖水。

我是惡人。

那又怎樣?

他想起這十二年來,人們看到他時的害怕或者憤恨,卻沒有一個人像面前這個人一樣,什麽都不懂似的說,那又怎樣。是單純還是愚蠢呢?

他只吃了一點點便罷了。墨痕便又給他蓋好被子,才走到鏡子邊,拿了些藥,擦在脖子上,邊擦藥邊回頭向他說:“白衣,為什麽化功丸對你沒效用?”天真地笑着的模樣,仿佛日間的以死相搏,與彼此都無關系。

他淡淡道:“睡吧。”掩了被子便睡去。

墨痕便吹熄了蠟燭,将下榻的仆役床整理出來。

只是,卻怎的都睡不好。腦海裏全是一人右肩上的青色胎記。一直撐着到了半夜,才覺得頭腦重重的,似乎有人靠近自己,而後到了一個溫軟的地方,象是做夢,又懶得開眼,怕醒了睡不着了,索性逼着自己沉沉睡着。

被晨光驚醒時,墨痕一下子坐起,下意識地心下叫遭,早課遲了!

......

稍緩,才想起這是巴陵客棧。

墨痕驚得差點從床上滾了下來,踉跄着爬下床,站穩了,才看到那個人已經坐到桌邊,自若地下棋喝茶。

“...昨晚?”語無倫次的,墨痕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

“翻來覆去。”白衣注視着桌上的棋盤,“吵到我了。”

“對......對不起。”墨痕有些忘記了重點——從仆役床上睡着到從他的床上醒來,只覺得自己吵着讓他睡不着很過意不去,“我夢魇,所以晚上睡不好。”

“吃點東西。”他擡頭看他,“早點出發,我不想耽擱。”

墨痕匆匆忙洗漱完畢,便說:“我不慣騎馬前吃東西,會難受。咱們走吧。”

他冷眼看了看桌上的食物,又向他道:“去牽馬。”

墨痕到樓下一會兒,才見他悠悠走下來。

“白衣,我們可以再買一匹馬幺?”

“不可以。”他跨上馬去,伸出手向站在馬兒身邊,正撫着馬兒的鬃毛的墨痕。墨痕便也遞過手,他手上略微使力,他輕輕一躍,便坐到了白衣人身前。

“為什麽呢?”墨痕有一點點不甘心,側頭問他。

“沒錢。”這小萬花的臉離他很近,他看着前方時,會不經意間看到他的眉眼,莫名熟悉的眉眼。

墨痕“噗”得笑出聲來。

“今天要趕到龍門,不作歇息。我帶了一些點心,餓了跟我說。”

龍門暗塵

天空是極藍的,整個大地又是金黃色的沙,低空偶爾飛過幾只蒼鷹。連空氣都帶着狼的嘶啞的味道。

——也不知颠簸了多久,當他們騎着一匹馬到龍門荒漠的時候,他感到了一種天生的恐懼,對于陌生地方的必然的恐懼,以及對于壯闊自然的最初的敬畏。

墨痕自小生活在萬花谷,只常到純陽長安走走。他一時貪看沙漠的景象,白衣則催馬疾走,在夜色中走進了龍門客棧。

“貴客貴客。”客棧外正周旋于衆人之間的袅娜女人聽着響動便回頭了,笑向白衣說着,卻斜眼打量墨痕。墨痕被那潑辣目光一驚,愣得如同受驚的小鳥,女人登時“嗤”得笑出聲來。

那女人正是龍門客棧老板娘金香玉。龍門荒漠素來魚龍混雜,是江湖縱橫之角隅,金香玉能在其中如魚得水,手段自是高明。

墨痕疑惑地側頭看白衣,白衣則走下馬,道:“叨擾。”

老板金香玉熟識地招攬着:“小公子客氣了。竟是許久不來呢。”

“嗨,馬給看好了。”老板金香玉向外喊了一聲,便叫小二引着二人入房休息。

“今日晚了些,明天再走。”因墨痕走得慢了些,白衣抓住他手,直接往屋裏帶。進了屋子,才放開他的手。

墨痕有些懊惱地點點頭:“嗯。”

“嫌我手髒?”白衣閑看着正揉着手、似乎不大高興的墨痕。細長的丹鳳眼眼角半眯,耐心地等着他回答。

“是斷腸,燒得手疼。”墨痕揉着自己的手,見他好整以暇的模樣,複有些氣惱,“為什麽說話總要帶刺呢。”

“嗯?”白衣目光一凜,劍一般落在墨痕臉上。

“刺人也罷,還要刺自己。這樣不好交朋友。”墨痕聲音不大,話說完了,也直直看着他。

“......”

二人對視良久,墨痕毫無意識地倔強模樣落在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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