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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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木木回到山頂,她沒急着去找仙尊,而是在對方看不到的地方睡了一個安穩覺。

本質上,她對這個所謂的攻略任務就沒抱着多大的希望。

所以如果等她醒來,仙尊已經回修仙界了。

那只能說……努力過,沒什麽遺憾。

就這樣,整座山上實力最強的兩個人,清醒了一夜;而實力最弱的某個人,安穩地睡了一夜。

第二天天亮,玉宿仙尊試探地放出靈力,果不其然,并無任何收獲。

即便昨晚他已用靈力修複內傷,實力恢複了三四成,但想要突破試煉門的束縛,将靈力施放于人界,卻依舊困難。

托大了嗎?整個修仙界都找不出一人能在人界随意使用靈力,他竟還想趁此機會殺死魔尊。看樣子只能先找到魔尊,再從長計議。

玉宿仙尊搖搖頭,随後起身望了眼昨晚許木木消失的方向,微微俯身作揖致謝,方才轉身下山。

山頂。

郁修召出一面幻鏡,裏面正是玉宿仙尊漫無目的在山野中尋人的模樣。

藍色光點突然跳上郁修的左肩:“我以為你是故意把他帶到人界,趁他靈力無法施展、方便下手。”沒想到只是看看不下手啊。

郁修目光沉沉地看向鏡中人。即便身受重傷,那人的一舉一動依舊稱得上風華絕貌。

他冷笑一聲:“不愧是修仙界第一大門派教出來的天縱奇才。”

嘴角浮現一抹嘲諷的笑意,玉宿仙尊的幻想裂開成無數碎片消散。

“可惜,天縱奇才又如何,不過是清禾派的一條走狗,連自己姓誰名誰都不知道的蠢貨。”

咔嚓——不遠處傳來樹枝被踩斷的聲響。

光點瞬間激動,在郁修的肩膀反複彈跳:“肯定又是那個不怕死的村姑!這荒山野嶺的,也虧她能找到吃的。不知道這次送的是什麽?”

郁修靠坐在樹旁,朝那個突然冒出頭的人影瞥了一眼。

下一秒,幾顆紅色的果子咕嚕咕嚕滾了出來。

那人駕輕就熟地放下果子、拔腿就跑。

許木木這一天也不是什麽都沒幹,早上、中午、下午茶時間都找了些果子送過來,并且為了确保仙尊能切實看到她的“勞動成果”,每一次她都是冒着必死的決心,“不小心”踩到樹枝,确定對方有看到她再跑開的!

有了早上和中午的經驗,許木木本以為下午茶時間也是輕而易舉。

萬萬沒想到,腰腹一緊,許木木被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道猛地拖到郁修面前……

藍色的光點沿着絢麗的弧度,徑直跳到許木木頭上:“你早上送的藍色果子太酸了!中午那個味道又跟草似的,下次能不能……”

光點的挑剔又高傲的聲音戛然而止,緊随其後是高八度的尖銳:“嗯?你身上有清……”

啪嗒——像煙花般絢爛,光點再一次被捏碎消失……

無數微光碎片就像迸射的鮮血,撒了許木木一臉,許木木下意識閉眼,任由額頭一顆碩大的冷汗直接從眼皮上滑落。

“我說過,不想死就滾。”郁修安靜地坐在那裏,一動未動,甚至一點情緒波瀾都沒有,可許木木卻有種剛剛被他殺掉的錯覺。

她忍不住想跪下去進貢些什麽,摸了摸空蕩蕩的包袱,最後選擇和仙尊講道理:“我……我每次過來,馬上就滾了!而且都滾得很幹脆利落,我、我一直都很聽你的話,你、你不會殺我的吧?!”

“……”郁修擡頭看向許木木,臉上沒什麽表情,卻讓人如芒在背。

許木木下意識想要把背脊挺直了,才恍惚發現自己失去了對身體的主導權。于是只能努力睜大眼睛,表示自己的義正言辭。

郁修突然起身,走到許木木面前。

他擡起白得透光的手,一點一點、慢慢地向許木木靠近。

指尖細長、像是一柄尖刀,毫無阻攔地刺向雙眼。

還未任何實質性的傷害,許木木就覺得頭皮發麻、腿也軟了。

要不是人還被定着,她肯定就癱了。

直到骨節分明的五指搭上許木木的脖頸。

那冰涼又窒息的觸感,像冷血動物滑進肌膚,将戰栗徹底具象化。

這哪裏是溫潤如玉的仙尊,這根本就是逼良為娼的社會大佬!

“你來這裏到底是為了什麽?”波瀾不驚的聲音下,是可以抹殺一切的實力。

許木木深覺“我來送吃的讨好您老”這種回答根本配不上現在的氣氛!

思索再三,決定把自己這半天的研究成果如實交代:“我……我想請仙尊帶我去修仙界!”

魚修仙尊因為和魔界妖女的愛情受到魔尊阻礙,心情才如此不好。

所以套近乎的速成法則——同是天涯淪落人!

“實不相瞞!”許木木憋出哭腔,“我、我暗戀魔尊!但是全人類都說我們不配!可我偏不信命!”

只要塑造她和魚修仙尊一樣,是不畏正邪、不顧世俗的戀愛腦!

那麽距離魚修仙尊收她為小弟指日可待!

沒錯,既然攻略不了反派,那就加入反派!

以後能捅穿三界的黑化仙尊诶!

護住她這條小命,那不得是綽綽有餘!

許木木開始誠心誠意地胡說八道:“我喜歡他殺人不眨眼的氣度,我愛他魔名遠揚卻絕不悔改的堅持,即便從未相識,我卻已經被他深深地吸引!”

“可惜我天賦一般,靠自己的實力過不去試煉門!”

“所以我想請仙尊您帶我走捷徑!”

“我只求在我死之前,看一眼我朝思暮想的魔尊大人!”

多麽動人的表白。

多人不走尋常路的愛情。

這不比仙尊求愛魔界妖女來得可悲可泣!

快來和我同病相憐!

本以為會感動仙尊,可許木木萬萬沒想到卻聽到了震動天地的笑聲:“哈哈哈哈哈。”

藍色的光點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突然出現,跳到許木木臉上,在左右臉頰反複橫跳,像在打臉:“你叫誰仙尊?你又喜歡哪門子的魔尊?”

“如果你說的是魔界那位魔尊元灰,那我勸你死心。”

“那人斷情絕愛,別說你喜歡他,你就是他親兄弟,他也能手起刀落殺了你。”

為了鞏固人設,許木木大言不慚:“我知道他很變态,但我就喜歡變态!能死在魔尊手裏,那是一種榮譽!”

很好,就是這樣。表達出她不畏世俗,和魚修仙尊一樣,追求愛情不惜變态的決心!

空氣有一瞬的凝固,就連話很多的光點此時此刻都憋不出一個屁來。

他不再彈跳,而是穩穩地停在許木木的鼻尖,用一種近乎莊重的光暈凝視了她許久,仿佛下一秒她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一般。

然後……許木木見證了光點有史以來第一次、自願消失的壯舉。

咔嚓——脖子上傳來骨頭碎裂的聲音。

一瞬間,許木木大腦空白。她脖子一歪,整個人直接被郁修甩在地上,像是一條曬幹的鹹魚,只剩下僵硬的屍體。

片刻後,一道白色的光芒從許木木的眉心竄出,然後消失。

郁修低頭看向自己抽出來的靈力,五指合攏、捏碎靈力,冷笑道:“他倒是管得寬。”

藍色的光點突然出現、停在郁修肩膀:“原來她身上清禾派的氣息就是這個東西?我說呢,要真是清禾派的卧底,怎麽會不認識你。”

郁修擡手彈走肩膀上的光點,走回到大樹旁坐下閉目養神:“你又怎知她不是在裝神弄鬼。”

“昨晚她第一次出現的時候,身上沒有任何靈力,就連我都以為她只是一個普通村婦。”

“她明明能把氣息藏得如此好,可偏偏今早來送果子的時候,卻把清禾派護心術的靈力暴露得一幹二淨。”

“咦?!那她是清禾派安插在人界要來害你的卧底?”光點連忙轉身企圖拷問許木木,然而……原本鹹魚躺屍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她……她人呢?”

早在被郁修摔下來的瞬間,許木木就一個鯉魚打挺跑了。

郁修冷笑一聲,眸子裏多了幾分玩味,就連語氣都帶贊許:“滾得确實利落。”

光點無語:“這麽大個隐患,你竟然就放她走了?”

片刻後,光點逐步跳近,最後就在郁修面前一蹦三尺高。

“我知道了!哈哈哈哈!”

“你一定是喜歡上她了對不對!”

“這麽多年來,修仙界的人沒有一個人不想殺了你,只有她、連你長啥樣都不知道的家夥,竟然向你表白了!”

“所以你開心得都不舍得殺了她是吧!”

“啊——”

郁修猛地睜開眼!伸手如閃電,一把捏碎了光點。

下一秒,藍色的光點又從郁修心口跳了出來:“嘿嘿嘿,你明明知道你殺不死我的。一定是被我說中了,才惱羞成怒的吧?”

郁修冷冷地看了光點一眼,随後卻又突然勾起唇角,像是招搖的彼岸花,在引誘下一個花肥。

原本還洋洋得意的光點頓時有點緊張起來:“你、你別這樣笑,我一個光都覺得汗毛要豎起來了。”

“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早點死嗎?”暮色将至,郁修擡頭看向空中,語氣裏說不出的輕快自在,“月圓夜将至,也許你的願望很快就能實現了。”

光點跳得更歡了:“真的?”

轉念一想,又突然理解了郁修的意思:“诶,等等,所以你早就知道那個村姑是來殺你的?那我早上吃果子的時候,你為什麽不提醒我!萬一有毒呢!”

郁修笑了起來,他的笑聲總像是從鼻腔裏哼出來的,幾分漫不經心,卻有着目空一切的殺伐果斷,讓人發毛:“就算有毒,痛的是我、死的也是我,你有什麽好怕的?”

“你說得倒是沒錯……”光點不會感知到任何痛覺,或者說郁修替他承擔了所有的外感,這是他們之間的契約,“等等!”

光點突然反應過來,氣得跳到郁修肩上,對着他的耳朵咆哮:“所以你是承認拿我試毒了是嗎!”

郁修食指一彈,光點飛得老遠。

他雙手墊于腦後、往樹上一靠:“不過是想試試那人的手段罷了。”

地上紅豔豔的果子被抛起,最後安穩地落進郁修的嘴裏。

飽滿的果汁充斥空腔,清甜不膩,很難想象這樣的荒山會有如此滋味的果實。

郁修舔了舔唇,右手還能記起許木木脖頸間脈搏的跳動,笑道:“倒是沒想到清禾派還會有這樣的蠢貨。”

光點爬起來罵罵咧咧:“……瘋子!”

最開始和郁修簽訂契約的時候,他渾身上下那股求生的意志可怕得令人不寒而栗。可随着年歲漸長,光點卻看不明白,郁修到底是在求生、還是在求死。

但好在,這都不影響他們之間的契約。或者說,郁修求死——他的願望就會實現得更快一點。

是以,他也喜歡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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