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她是他的沉沒成本。◎
系統提示音響起時, 安玖愣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她很快便又恢複如常, 絲毫沒有被抱着的男人察覺。
不過安玖也發現, 好感度提升上去的效果還是很明顯的。
比如她抱起裴寂時,突然覺得輕松不少。
好像他一瞬間變輕了,總之,她不用再花吃奶的力氣去拖着他。
安玖知道,他這是在暗地裏配合她,悄悄使了點力氣。
偏偏他對尺度又把握得很好,如果不是安玖格外細心注意, 以及那好感度提醒,她自己恐怕都發現不了。
一邊抱着男人往輪椅那走, 安玖一邊內心感慨。
果然好感度30和50就是不同, 好感上去了她待遇都變高了,不枉費她演得這麽賣力。
終于走到輪椅旁,安玖正要把裴寂放進輪椅內, 突然聽見一陣迅疾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
她渾身一僵,頓時明白是追兵追來了。
安玖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耳畔突然拂過一陣潮熱的暖風, 是靠在她肩頭的人口中呼出的氣流。
“別回頭, 繼續。”
被她抱着的白衣公子嗓音溫潤, 語氣尋常得好似在閑談。
話音落下, 一道沉沉的悶響陡然響起,像是什麽東西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安玖下意識順着裴寂的話去做, 等男人單手扶着輪椅坐好, 她才有空去看後方到底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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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頭, 一個黑衣人的影子陡然映入眼簾,只是那人面朝下悄無聲息趴在地上,一副生死不知的模樣,也不知遭遇了什麽。
安玖看了看黑衣人,又轉頭悄咪咪看了眼輪椅上溫文爾雅的白衣公子,暗暗咽了口唾沫。
這就是毒術大佬的能力嗎?
周圍方圓幾米範圍內根本靠近不了,靠近就死。
她忽然有點擔心自己的安危,感覺前面那麽多天,仗着人設狠狠欺壓裴寂的自己現在還好端端活着,真不是一般的命大。
安玖慌亂了一秒,很快她又安慰自己,反正大反派不可能殺她,他還得等她解毒救命呢。
至于把她做成活死人那種,安玖現在也不是很擔心了。
現代有個詞叫沉沒成本,意思是指,當一個人在一件事物上投入過多時,便不可能輕易放棄。
好比炒股,那些炒股炒到傾家蕩産的股民難道不清楚股市大跌時就應該斷尾求生嗎?他們其實都懂,只是因為投入太多,虧損太大,若不回本實在難以撫平心頭的不甘,于是就會被套牢,丢不開手一直往裏投,最終走向天臺這個結局。
戀愛其實也是一樣的道理,很多時候那些遇見渣男的女生不願分手,或許不是不想,而是因為投入了太多的時間、感情、精力以及錢財,所以哪怕有一天看清對方的真面目,也會因為沉沒成本太大而陷入痛苦掙紮的境地。
安玖自覺裴寂在她身上投入的不少,沉沒成本不低,況且看那55的好感度。她猜,裴寂對她的“攻略游戲”,應該還會繼續下去。
簡單來說,就是賠不起。
這麽一想,安玖心态頓時就平穩了。
又可以繼續心安理得地當她的驕縱無腦大美人了呢。
安玖壓了壓上翹的嘴角,迅速進入狀态,小心翼翼回身,問輪椅上的男人:“那個、裴寂,他怎麽了?”
白衣公子長睫微眯,他臉色透着股虛弱的蒼白,薄唇卻微微揚起,含着清淺溫和的笑意,反問她道:“你覺得呢?”
安玖張了張口,吶吶道:“死、死了?”
裴寂黑眸深邃,幽幽望着那面色發白的少女。
她精致的眉眼間仍殘留着些微的驚懼,卷翹的睫毛顫動着,像只受驚的兔子。
想來也是,她前十幾年一直住在尚書府,從小便是千嬌百寵的大小姐,或許連血都沒見過。
今日見了那般場景,到處都是死人,會被吓到也是正常。
然而裴寂卻是想到那天,她說起“非衣不是好人”時神情裏的糾結。
那時他便意識到,安玖只喜歡正人君子。
她是單純不谙世事的大小姐,看話本也向來只看正道大俠,在她心目中,自己喜歡的人不可以有污點。
所以她才會因為發現“非衣”偷竊神功,而感覺到糾結苦惱。
現在,他殺了人,她是否也會覺得他是壞人?從而恐懼他?
這念頭一浮現心頭,裴寂眸色越發暗沉。
明明之前根本不在意她對“裴寂”的看法,現在,只要一想到她看向他的眼眸裏都是畏懼,他便無法忍耐心底生出的煩躁之意。
指尖摩擦着白玉扇骨,玉石微涼的觸感也不能撫平心湖泛起的波瀾。
面對少女顫巍巍的詢問,男人沉默着沒有回答。
他視線定格在少女臉上,雙目緊緊盯着她,一言不發。
有時候沉默其實也是一種答案,少女似是懂得了什麽,她紅唇顫了顫,那唇瓣上還有之前用力留下來的齒痕,嬌豔嫣紅好似盛開的玫瑰花。
靜默片刻後,安玖忽而眨了眨眼,答非所問道:“裴寂,你那樣看我幹嘛?”
裴寂眸光一閃,沒有順着她的意思轉移話題,淡聲問:“你就沒什麽想說的?”
安玖抿抿唇,一時沒說話。
她邁步走過來,走到輪椅後,握着把手往前推去。
這時,少女低低的話語聲才随風傳來:“我又不是傻子,你們江湖人,不都是這樣嘛,一言不合打打殺殺的……而且這個人是來殺我們的,他不死我們就得死不是嗎?”
話音頓了頓,少女聲音更低了,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你別介意啦,我真不是怕你。我就是、就是之前沒見過,總之,我不是在介意你殺人,你這樣的爛好人,我怎麽會害怕嘛!”
說到最後,少女語氣逐漸不耐煩。
大概她自己也在懊惱,大小姐就是這樣,總在意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比如絕不能承認自己不行,任何事都要争先。
裴寂早已領教過這點,猶記得有次上街,安玖看中一支簪子,偏偏那簪子也被另一人瞧上了,兩人争着付錢,最後安大小姐直接動用鈔能力,砸錢砸到十倍,給老板樂開了花。
面對裴寂的疑惑不解,當時她是怎麽說的?
“我買的不是簪子,是一口氣懂嗎!我怎麽能輸給別人?”
後來那簪子也的确沒見她戴幾次。
還有一次,安玖匆匆跑來找他,只因為房間裏進了一只老鼠。
明明吓得滿臉煞白,還嘴硬說自己不怕。
這回,他已聽出她言外之意。
她是被那些死人吓到了,卻又不想直接承認,才這樣顧左右而言他。
不怕他這個殺了人的,還覺得他是個爛好人,反倒去怕那些死人。
裴寂不懂她這奇奇怪怪的心理,但不知不覺間,心底那股不知名的躁意又悄然消散了。
少女在後方嘀嘀咕咕,像是怕他誤會,極力想要解釋。
裴寂自己都沒發現,他的唇角已不自覺勾起。
“我知道了。”他溫聲說。
“啊?你相信我啦?”
少女的嗓音一下子高昂起來,再一次充滿活力,應是不想繼續方才的話題,她轉口問道,“裴寂,馬上就到鎮上了,我們接下來去哪啊?”
裴寂道:“我在金蛇鎮上有一處別院,可以先去那裏歇腳。”
安玖遲疑問道:“可是你的傷……不需要處理一下嗎?不然我們先去醫館吧?”
白衣公子淡淡道:“我便是大夫,不用去醫館。”
其實是裴寂體質特殊,去醫館也沒用,這傷只能他自己處理。
安玖聞言點點頭:“好吧。”
接下來一路上再無事發生,安玖順利推着裴寂來到金蛇鎮。
原本人滿為患的金蛇鎮上此刻竟空無一人,街上不少屋子門戶還開着,桌上放着茶碗,卻是沒見到幾個人。
裴寂道:“應該是得了消息,都上山去了。”
安玖也這樣想,好了,這下就算想去醫館恐怕也沒人。
按照裴寂的指示,安玖很快找到他說的別院。這是一個位于巷子裏的小院子,進門便是花園,園裏種了一株白玉蘭,枝頭上已點綴許多雪白的花苞,院子不大,房屋也只有四間。
安玖将裴寂送到主屋,這時,他臉色已慘白如紙,背上的白袍幾乎都被鮮血染紅。
安玖急的額頭都出了一層汗,男人靠坐在輪椅裏,以往不論何時,他的腰背都是挺直的,像絕不彎折的青竹一般修長筆挺。
此時此刻,他身形卻已委頓下來,鴉羽般的長睫斂下,濃黑眉目微阖,幾近面無人色。
安玖俯下身去,小心翼翼伸手,想要碰一碰他。
“裴寂……”
還未觸及男人的臉,深濃羽睫輕掀,那雙狹長幽深的黑眸便緩緩睜了開來。
白衣公子唇色淺淡到幾乎看不出顏色,他微微啓唇,迎着少女惶然無助的目光,幾乎無意識放柔了語氣:“別怕……抱我去床上,再把藥箱拿出來。”
安玖連忙抱着他的腰将他拖到床上。
這一次,她依舊沒感覺到多吃力。
等扶着男人坐在床沿後,她便蹲下身去,從輪椅後搬出他的小藥箱,打開在他面前。
安玖緊張地望着他:“這些夠了嗎?”
裴寂看一眼藥箱,又擡眼看向她,彎了彎眼眸,輕聲道:“接下來還要勞煩安小姐幫我一點忙。”
“什麽忙?”
白衣公子清隽的臉龐不見半分血色,他卻好似若無其事,面容平和,溫聲說:“幫我把劍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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