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桃夭在白水農莊待了将近十天,縣裏的醫生親自來農莊給桃成業診斷了兩次,桃夭快走的前一天,桃成業已經可以下床了。雖然行動還是慢吞吞的,但至少有了很多盼頭。

桃夭将身上的所有票據和錢都留了下來,只給自己留了買票錢。桃成業一開始還虎着臉,說什麽都不肯要,讓桃夭自己留着花,還是被桃夭以‘我比你們自由’給勸住了。

知青和下放戶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語,盯着木棚的眼睛很多,三五不時有人上門突擊檢查。甚至一些二流子都能随便到木棚裏面翻找東西,下放戶沒有隐私。

除了能貼身存放的東西,大多數東西都寄放到了白子龍的家裏。桃夭還和白子龍約定,每月會往農莊寄東西,到時候請他幫忙取。若是寫了桃成業或者蘇炎的名字,還不知道裏面的東西能不能到他們的手上。

桃夭走的那天,蘇炎還是沒能送桃夭離開。分別的時候,蘇炎的笑容始終清潤溫暖,可桃夭卻覺得蘇炎的身上籠罩着比寒涼月色還渺遠的哀傷。

桃夭忍不住輕輕抱了蘇炎一下:“蘇炎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桃夭的擁抱一觸即離,蘇炎卻忍不住收攏了手臂,将她再一次攏進了自己的懷裏。

知道桃夭要來時有多喜悅,知道桃夭有喜歡的人後就有多不甘。有些話時過境遷,竟然再也不能說出口。

蘇炎一直是清隽溫和的,一時之間強烈的情緒波動竟然讓桃夭有些手足無措,但她乖巧的沒有亂動,桃夭本能的信賴着蘇炎。

果然,蘇炎很快就放開了她,像個大哥哥一般的揉了揉桃夭的頭發:“要好好生活,要過得好,蘇炎哥永遠是你的依靠。”

桃夭眉眼舒展,說了一聲好。而後和蘇炎擺了擺手,和白子龍一起沿着山路一直往下走。蘇炎目視着桃夭的離開,站了好久好久。

【他好愛她。】

【我竟然在玻璃渣裏面找糖吃,嗚嗚嗚嗚,好難過。】

回去的時候,桃夭并沒有多少行李,因此也沒有事先打電話給廉曜。桃夭一路轉火車、轉客車、轉牛車,才在夜色完全降臨之前抵達青山村。

桃夭拎着包裹疾步往廉家走,是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歸心似箭。當她站在廉家門外的時候,正坐在院子裏面打磨家具的廉曜循聲擡頭。

迎着廉曜黑沉沉的視線,桃夭先是輕抿了一下有些幹燥的唇,接着勾起唇角,露出了一個清甜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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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曜快速起身,磨刀直接落在了地下。廉曜并不在意,三步并做兩步的走到桃夭面前,動作不算溫柔的拉過桃夭,手掌按在桃夭的腦後,力道大的像是要将桃夭嵌在她的懷裏。

桃夭一時不察,踉跄了兩步,又被廉曜緊緊的扣着,不舒服的轉了轉腦袋,半是撒嬌半是埋怨的說道:“松一點啊,弄得我好痛。”

被磨刀落地的聲音驚動,開門查看情況的徐大娘看到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咳咳咳。”

桃夭一腳踩在廉曜的鞋子上,在桃夭的視線威逼下,廉曜才不情不願的放了手。

徐大娘雖然文化不多,但是小別勝新婚的道理還是懂的,更何況小情侶之間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因而只是提醒了兩人一下,便進了屋,進屋之前還不忘提醒道:“廉曜,出門餃子進門面,給桃夭下點面條。”

接着就不再管事,将外面的主戰場全權交付給兩個小情侶。

桃夭用井水洗了臉和手,又漱了漱口,才覺得整個人精神了些。廉曜在廚房,因為過了飯點,竈臺都熄了,廉曜在重新生火。桃夭梳洗完後還不太想收拾行李,索性也進了廚房。

廉曜坐在竈臺口的小木凳上,正在往竈膛裏面放茅草引火,桃夭湊過來的時候,廉曜用身子替她擋了擋:“這裏熱,出去等我,很快就好。”

桃夭沒挪步子,依舊蹲在廉曜的旁邊,很小聲的說道:“我想陪着你。”

竈膛裏面的火星炸了一下,桃夭說的很小聲,廉曜好像沒聽見,正在往竈膛裏面添木柴,察覺自己失言的桃夭小小的松了一口氣。自己可能真的有點想他,才什麽話都往外說。

竈膛裏的火光照的廉曜的面龐暖洋洋的,桃夭忍不住偷偷的看着廉曜的側臉。廉曜的側臉英挺而堅毅,棱角分明,桃夭忍不住伸出了食指在廉曜的下颌線上輕輕滑動了一下。

廉曜放下了手中的火鉗子,抓住了桃夭作案後來不及收起來的小手,眼神晦暗:“本來想讓你好好吃飯的,可是現在,桃夭同志,恐怕是不行了。”

親近的人總是喜歡喊桃夭夭夭,廉曜卻很少這樣喊。桃夭覺得每次廉曜捉弄自己的時候,總是喜歡喊自己桃夭同志。漫不經心的,溫柔戲谑的,一本正經的,每每都讓桃夭臉紅心跳。

廉曜右手捧着桃夭的臉蛋,微微擡高,在她水潤的唇畔上親了一下。桃夭的臉蛋上暈開了一層層的瑰色,就好像是馥郁的桃花在廉曜的手掌裏面盛開。廉曜的眼睛中有情緒翻滾,忍不住在桃夭的唇上加重了力道。桃夭吃痛的唔了一聲,廉曜停頓了一下,很快又吻的更加深入。

最後,還是竈膛裏的柴火發出了一聲很響的炸裂聲,被親的暈暈乎乎的桃夭才一把推開了廉曜。桃夭羞怯的看了廉曜一眼,廉曜的視線比火焰還更有溫度,桃夭慌張的跑出了廚房。

一刻鐘後,廉曜端着熱騰騰的面條走了出來,面條的最上方還有一顆荷包蛋。桃夭埋頭吃面的時候,聽到了廉曜暗啞低沉的一句:“明天我就去打結婚報告。”

桃夭唇角微彎,嘴上卻不依不饒:“美得你,誰要嫁給你。”

廉曜彎起食指輕輕在桃夭的額頭上扣了一下:“只有我能娶你,桃夭,不許在這件事上和我玩鬧。”

廉曜動作很快,第二天就打了結婚報告。只是不知道廉曜從前到底從事的什麽工作,層層審核,竟然拖了一個月又一個月,轉眼就快過年了。導致桃夭本來不急的,都忍不住問廉曜:“你那結婚報告有批複嗎,該不會是我成分有問題,組織不同意我們結婚吧。”

廉曜面上帶笑:“着急了?”

桃夭嫌棄的瞅了他一眼,施施然的走掉:“愛誰急誰急,我才不急。”

廉曜是真的有些急,從結婚報告提交那日,他看好了很多個黃道吉日,可時間一推再推。徐大娘再看到他抱個老黃歷算日子都有些麻了,忍不住問道“你以前工作的地方在哪裏,要不直接過去問問?材料寄丢了也說不準。”

廉曜用鉛筆頭在正月十六那天畫了一個圓:黃道吉日宜嫁娶,終于耐不住等待的說道:“我親自去一趟。”

廉曜出發的那一天是臘月二十,走之前廉曜準備好了臘肉臘腸,還在院子裏放了十顆凍白菜。

桃夭更希望廉曜能過完正月十五再走,她害怕廉曜趕不回來過年。廉曜和桃夭保證,短則三天,長則七天,他肯定會回來。

徐大娘又念叨着出門餃子進門面,因此桃夭特意為廉曜做了白菜豬肉餡餃子。捏餃子的時候,桃夭問徐大娘,出門餃子進門面是什麽說法?徐大娘說餃子是希望交通順利,一路平安,面條是希望長留家中,長長久久。

聽了徐大娘的話,桃夭忍不住的用面團搓了兩根細面條丢在鍋裏,并着豬肉餃子一起端給廉曜。桃夭想,她不僅希望廉曜能一路平安,也希望廉曜能長留家中。

臘月二十八,桃夭在家蒸饅頭,蒸包子,包餃子。

臘月二十九,桃夭和徐大娘一起裏裏外外的打掃了一遍衛生,給所有房間都貼上了窗花。

臘月三十,桃夭從早上就開始張羅年夜飯,到晚上的時候只淺淺動了幾下筷子。

說好要回來的人,始終沒有回來。

【咱就說,讓孩子好好過個年就這麽難嗎???】

【廉曜這個大豬蹄子,說話不算話,不守信用!!!】

【麻了,真的麻了,上個地圖也是女鵝一個人過年,現在一整個新年PTSD了。】

正月初六,廉曜依舊沒有回來,流言蜚語如雨後春筍般接二連三的冒了出來。有人說廉曜出事了,有人說廉曜去執行任務了,也有人開玩笑說廉曜被首長家的千金拐跑了。

正月十六那天,是桃夭給廉曜的最後期限,廉曜不回來,桃夭就親自去找他,當面向他讨個說法。

雖然徐大娘和杜羲他們都不知道廉曜具體從事的是什麽工作,但是桃夭也不是全無線索。

廉曜遞給她的白水農莊探親許可證上有公章也有通訊地址,既然廉曜說許可證是他的老首長寄給他的,那個地方一定有廉曜的消息。

桃夭一路風塵仆仆的趕到通訊地址标注的地方,沒想到是一個再普通再簡陋不過的民房。

桃夭雖然疑惑,但還是敲響了房門,一個面容嚴肅的中年男子開了門:“幹什麽?”

桃夭強忍着內心的慌亂問道:“我找廉曜,請問廉曜是在這裏嗎?”

“沒有這個人,你找錯地方了。”

中年男子非常冷漠的将門關了起來。

線索斷了,桃夭心中提着的那一口氣好像也散了,她面對着緊閉的房門,一時不知道何去何從。

廉曜,你到底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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