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假面影後

這是一家小型修理廠。

位置很偏,面積不大,有上下兩層。

一層堆滿了各式各樣的修理工具,二樓從窄小的一處玄關分割開了兩間卧室。

兩間卧室門對門,勉強能擠過去一個人。

一間歸彭城,一間歸于峰。

彭城在回來的途中順道買了一碗泡面,隔壁正在裝修房子,白天黑夜不停,叮啷哐啷吵得震天響。

他耳朵嗡嗡嗡只叫,出現暫時的失聰反應。

這是老毛病了,頭暈惡心,仰頭去看整間屋子都在轉。

周遭全是轟隆隆的聲音,如同打雷,又好像是自己的幻覺。

他憑着直覺摸到了藥,就着泡面湯喝了,起身搖搖晃晃的晃到了二樓。

人還沒躺下,隐約中聽到樓下一個人的聲音——

那聲音在他聽來劈叉的厲害,根本就無法分辨,但他知道那不是于峰。

如果是于峰看到門開着自己卻不在一定會端着藥到二樓卧室來找他。

“有人嗎?”

連接玄關的那處樓板晃了兩晃,似乎是有人上來了。

彭城捂着被子咳嗽了兩聲,悶着聲音有氣無力的瞎應和:“老板今天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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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回他的話,也許是走了,又也許壓根沒有人說話,只是自己幻聽了,反正他這聽力時好時壞,聽錯話是常事,被人當聾子也是常事,倒也沒什麽驚訝的。

彭城眼皮很重,剛合上眼,“哐哐哐”三聲敲門聲,敲的并不溫柔,帶着一股顯而易見的野性。

不是于峰,于峰從不會敲門。

“哐哐哐——”

門外的敲門聲沒有準備停歇的跡象,一聲比一聲重,一聲比一聲顯得不耐煩。門外的人顯然缺少耐心,大有一種破門而入的沖動。

彭城翻身下床,劇烈的頭痛感讓他站立不穩,一個踉跄,床底的空啤酒罐子噼裏啪啦一陣散架,他踢開一地的啤酒瓶,晃着往前走了走,手跟摸到門把……

緊接着,門外“嘭”的一聲一腳踢開,外面的人如同強盜一般強行進入。

彭城沉着眼皮去看,有些看不清楚面貌。

在他眼裏周遭所有的一切就好比是打了一層厚厚的馬賽克。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在潛意識裏一眼就認清了,那個活動的、眼下趾高氣昂的馬賽克就是安禾本人。

雖然看不清她的眼睛,但彭城已然能夠想象——

高傲的、清冷的、有的時候甚至死氣沉沉的。

她站在門口,語氣極其不悅,雙眼盯着冷聲問:“為什麽不開門?”

質問的口氣,沒有溫度,更沒有感情。

彭城沒回話,轉過身悶悶的咳嗽了兩聲。

他的臉色很不好,深深的皺着眉,看人的時候總是眯着眼睛,但卻好像并沒有在看安禾。

安禾低頭看了一眼滿地的啤酒瓶,問:“你喝酒了?”

彭城搖了搖頭,一手扶着門框,下了逐客令,說:“出去。”

除了于峰,沒有人見過他的狼狽,他也不願意在任何人面前将那份脆弱毫無保留的剖開來,尤其在安禾面前。

“喝成這樣?”安禾彎了彎腰,從彭城擡起的胳膊下鑽進來,随手撿了一個啤酒易拉罐,低頭聞了聞,說:“跟你身上不是一個味道。”

彭城身上沒有酒味,反而多了一股子泡面味。

彭城從安禾手裏抽走啤酒罐,指了指門口,再次道:“我叫你出去!”

安禾看着他,依舊面無表情。

不笑也不怒,她就像一尊洋娃娃一般睜着大眼,連眼皮都不帶眨的。

彭城吼,“你聽不到嗎?”

“聽到了。”安禾皺着眉揉了揉耳朵。

“……”

“你讓我出去我就出去,那麽聽話那我豈不是你的……喂!”

“嘭!”的一聲,彭城使勁向後甩上門,一扇破門幾乎被他摔成兩半。緊接着,他像是沒站穩往後退了兩步,腳步很沉,踩着地上的易拉罐,踩成一堆廢品。

他的眼睛很紅,紅的能滴血,就那麽直勾勾的盯着安禾。

安禾面不改色,問:“你要幹什麽?”

他不回話。

“我說你要……”

再次“嘭”的一聲,安禾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後背一股猛烈的刺痛,撞的她冷汗都要冒出來。

彭城一把拽過安禾胳膊将人抵在門框上,力道之大幾乎是将人扔出去的。

帶有威脅性的高大身影靠過來,籠罩在她頭頂。

兩個人靠的極近。

這次,她卻聽不到彭城的心跳。

安禾很輕的咬了咬牙,盯着彭城的眼睛開口:“你……”

“沒有人教過你,永遠不要相信一個醉酒男人的君子程度?”

他呼出的氣都是熱的。

感冒了?

安禾抽出手想試試他的體溫,手還沒碰到額頭就被人一把甩開,甩向木質門框,指尖一陣麻木。

安禾倒吸了一口涼氣,痛的她整只手臂都跟着顫了兩顫。

她看到彭城的目光在她手上停留了兩秒,然後松了手——

安禾還沒來得及動一動自己麻木的後背,突然,炙熱的吻鋪天蓋地的落下,不帶半點憐惜,只剩無盡的索取。

他咬着她的舌尖,血腥味漫天的鋪開。

“喂!”

安禾吃痛,整個身體不受控的往後仰。

她感覺到彭城的不正常,他甚至顫的厲害。

“彭……彭城,你……”

他一手攬着她的腰,像是要把人融進自己身體裏。

安禾使勁推開他,長時間的缺氧導致她呼吸略為不暢,喘着粗氣看着眼前人。

“你沒事吧?你……唔……”

彭城壓根不給她開口說話的機會。

他咬着她的耳垂,安禾渾身猛然一陣戰栗。

“別說話。”

“彭城?”

“別說話,安禾……”

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熟練的卻好像曾喊過上萬遍。

安禾一怔,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聽那人繼續道:“別說話,我聽不見……”

什麽叫……聽不見?

安禾渾身發軟,從沒有哪個人讓她在這淺嘗辄止的一個吻裏體會到前所未有的快感,她借靠着身後木門的支撐力,兩手勾着他的脖子,加深了這個吻。

既然他想要,那麽,她全給。

就在這時,腳下的地板狠狠顫了兩顫,有人來了!

來人應該是個熟人,漫不經心的還在哼着一段不知名的小曲。

“彭城。”安禾喊他,說:“有人。”

即便真如他所說,此刻什麽都聽不見,但至少,一個人的走動他是可以感受到的。

彭城停了動作,一雙如貓一般的深黝眼眸死死的盯着安禾,半晌過後突然後退半步,身體各處感官如同突然活了一般,後知後覺的有了反應。

看着他這副模樣,安禾突然想笑。

她用手指了指外面,口語道:“有人來了。”

眼下這盛況,倒挺像偷人的,主要是馬上還要被抓包了。

彭城眉頭皺的深,半晌才撂下一句話:“在這等着!”

然後,轉身出了房門。

安禾其實是在強撐,她腿早就軟了,只是不想承認。

見彭城似乎已下了樓,她這才往前走了兩步一屁股坐在床邊上,摸了摸自己胸口。

跳的厲害。

手機叮鈴叮鈴響個不停,是範斯于的電話。

從來電鈴聲都能聽得出來,很急躁,很雜亂,像是混亂不堪的一團毛線,糾纏不清。

“安禾,出事了。”

出奇的,範斯于的聲音沉穩了很多,往往這個時候是真的出事了。

安禾皺了皺眉,沒吭聲。

範斯于又說:“學校裏混進了狗仔,用的是隐形攝像。”

安禾垂眼盯着滿地的易拉罐酒瓶,依舊沒吭聲。

“我現在正在找那個油漆工,只要找到他,我們至少可以……”

“找他做什麽?”罕見開了口。

“這明顯就是他幹的,當天就是圖謀不軌的出現,指不定是哪家媒體的!”

安禾無比肯定,說:“不是他。”

“怎麽就不是他了?當時那間房子裏只有你們三個人,你和溫煜都沒必要自己跟自己過不去,那個油漆工……”

“我說不是他!”安禾沒了耐心,直接問:“你在哪?”

範斯于報了地址,安禾挂了電話。

起身,一把拉開房門,與站在門外的彭城還有于峰來了個面對面。

安禾扶額,忘記這事了,自己才剛偷完人……

于峰嘴巴張成了一個雞蛋,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震驚從天而降。

轉過頭問彭城:“這就是你不讓我進你房間拿兩瓶啤酒的原因?”

“抱歉。”安禾開口,“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去處理,不能再繼續躲着了。”

不知是不是彭城的錯覺,他發現眼下安禾那張臉比以往還要更蒼白一些,她雖然費力的擠了擠笑容,卻假的厲害。

沒等到人回答,安禾偏過頭問于峰:“外面有記者嗎?”

于峰愣,有點嚼舌——

“記……記者?沒……沒有,記者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幹嘛?”

安禾點了點頭,越過于峰徑直朝門外走。

甚至,都沒再看一眼彭城。

于峰張了張嘴,用胳膊肘戳了兩下彭城,問——

“這老死不相往來的決然态度,怎麽感覺,提上褲子不認人的倒是人家女孩子,難道是……你技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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