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假面影後

“好了。”安禾說:“我有人來接了,不陪你們這幫熊孩子玩了。”

她興沖沖的轉過頭,就看到臉黑的要命的彭城。

額頭上再貼個小月亮,就是包拯本人了。

“怎麽了?”安禾問:“臉色這麽臭,劈完柴老婆婆沒給你茶喝?”

“不打招呼你就走!誰人你都敢跟着走!”彭城幾乎用吼的,“這地方你熟嗎?你知道他們是誰嗎你就走?跑遠了還知道回來的路怎麽走?”

找不到安禾,聽說她被四五個男人帶走了,彭城這一路上把最壞的情況給想了個遍,他甚至沒緩口氣跑遍了每個村莊,一路心急如焚的打聽過來,就看到這個女人不要命的從坡頭一路沖下來。

很飒嗎?不,這是蠢!

“不聽話、玩命、抽煙、你樣樣俱到!還好意思說教別人?”

安禾被吼的一愣一愣的,半晌才道:“我方向感好,不會丢的。”

彭城垂眼盯着她,臉色越來越難看。

安禾眨了眨眼,只得又說:“那丢了不是……不是還有你嘛,我知道你會來找我,我就在這裏等你。”

彭城開口:“我要是不來呢?”

安禾笑:“我這麽好看,準能賣個好價錢,你總不能傻到就把我免費這麽送了吧?所以,你會來的。”

安禾要是個男的,彭城的拳頭已經上臉了。

“你的命究竟值幾個錢?”彭城問:“那麽高的地方沖下來,你有幾條命夠你這麽造!”

安禾轉頭看了一眼高高的水泥石子臺階路,總共也就二三十臺,不過就是陡了些,只是看上去兇險罷了。心想,若是彭城知道她曾經參加過死亡賽車,就是那種上車前立遺囑的那種,會不會當場暴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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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所有人都一樣嗎?一樣關心他們的性命,一樣會擔心,會生氣嗎?

還是……僅僅是對她安禾。

“喂,問你話呢,你在想什麽?”

彭城一巴掌拍在安禾腦袋上,把安禾當場給拍暈了。

她簡直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問:“你現在是在打我的腦袋嗎?”

彭城一愣:“你剛不也打那小孩的腦袋了?”

“那能一樣嗎?”安禾扯大了嗓子:“我跟那小屁孩能比嗎?”

“怎麽不能比?”彭城反問:“你這腦子比別人金貴,裏面漿糊裝的多?”

安禾被彭城一頓罵給罵笑了,笑說:“我是專業賽車手,家裏還放着兩尊獎杯呢,那幾個小屁孩自然不是我的對手,我怕什麽?”

“那是專業的問題嗎?”彭城并不上當,“這坡,神仙跳下來都得斷條腿!”

安禾不說話,低着頭左腳在地上畫圈圈。

她一雙淺灰色的短靴上沾滿了泥巴,髒兮兮的,低着頭的時候彭城看到她頭頂上的頭發裏也濺到了泥。

彭城沒有做過多的思考,剛想替她把泥巴扣下來,安禾就擡起了頭,她看到彭城的手高高舉起過自己頭頂。

立馬炸了毛:“你怎麽打人還上瘾了?從來都沒人敢動我的腦袋,也就看在你當了我一天導游的份上不跟你計較,你不要得寸進尺!我腦袋又不是皮球你這麽念念不舍的!”

彭城靜了半分鐘,沒話說,轉身就走了。

安禾小跑跟着他,追着問:“我們現在去哪啊?”

彭城不回頭,直說:“回家。”

“現在就回啊?”安禾不死心:“我們那麽大老遠跑過來就喝了那老婆婆一碗茶?”

彭城說:“你不還尋死賽摩托了嗎?”

安禾問:“那我要是今天摔下去摔死了,你會難過嗎?”

彭城腳步一頓。

安禾追上他,扯着他一只袖子問:“會嗎?”

彭城轉過身看着她,說:“跟我有關系嗎?”

“沒有。”安禾松了手,彭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袖子,莫名的失神。

只聽安禾越過他邊走邊說:“我已經想過了,顧亦摯會哭,但畢竟還小,哭兩天之後一根冰激淩就能哄好。範斯于這個人,說不定也會哭,畢竟我是他的錢袋子。除了這兩個人,安禾的死會讓世界狂歡,何必要執拗活着呢?”

現在換彭城跟着安禾的腳步走,他問:“你沒有粉絲嗎?”

“有啊,大家都愛我。”她說話懶懶的,沒有帶任何的情緒,“有朝一日愛成了恨,就是變本加厲的。粉絲是個統稱,向來沒有定語。我想過了,一個安禾死了,會有無數個安禾去填空,不礙事的。”

“沒有別的事可想了嗎?”彭城問,“你整天就在想這些?”

安禾回過頭,盯着彭城,說:“現在有了,現在整天都在想你。”

仍舊是她一貫的戲弄小手段,彭城見的多了。

他本不想當真,奈何安禾卻不再笑了,連一絲虛僞的假裝都沒有。

就好像想你這件事,不是甜的,而是苦的。

很苦很苦,苦到說不出話來。

彭城再沒回話,一路上兩個人只顧低着頭安安靜靜的走,連偶爾一兩聲的鳥鳴都聽不到。

來時的那輛公交大巴早早的等在了那裏,安禾自顧自的上車,彭城後跟着投了兩個人的幣坐在她旁邊。

安禾興致不高的時候懶得不想說一句話,彭城往她那邊看了無數次,她都當做沒看見。粘人的作死精突然變成這幅樣子,一時半會彭城還有些不太習慣。

半晌過後,彭城開口道:“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頭,不知道你這麽在乎。”

“……”

安禾不回話。

彭城又說:“我向你道歉行嗎?不然你也可以打回來。”

“……”

說着,把腦袋往安禾這邊湊了湊。

安禾瞥了一眼,低着頭,繼續不回話。

“行吧。”彭城似乎是要放棄了,說:“如果你死在我前面,安禾的葬禮我會去,也……也會難過,說不定還會哭……”

安禾終于有了反應,她擡起半邊眼,懶懶的說:“如果你先,我不會參加你的葬禮。”

彭城一笑,本來也沒指望。

安禾又說:“我也不會難過,更不會哭……反正活着挺沒勁的,我會給你唱首歌,就唱一路平安吧。”

他們返回酒店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彭城走的時候包裏背了一書包的零食,一路上安禾只是挑着吃了兩塊熱量較低的小餅幹。

她沒了來時的興致好奇,整個人蔫蔫的,頭靠在窗戶上往外看,就那麽看了一路。

這天晚上彭城簡單吃了一點,安禾仍舊挑挑揀揀的吃了兩片綠菜,洗了澡趴床上一動不動,一晚無眠。

她聽着彭城漸漸均勻的呼吸聲,指尖扣進肉裏,心裏亂成了一團麻。

她想像往常一樣開一部電影,将電視的聲音調到最大,可又怕吵醒熟睡的人;

她想打開微博裝個路人參與網上罵戰,可如今的網絡她不敢看。

從來就沒有什麽刀槍不入,只不過是演得好罷了。

百無聊奈,她就這麽睜着眼盯着房間內昏暗的燈。

彭城每晚留燈,卻從不問為什麽。

像是知曉她的噩夢,知曉她的過去。

這份知曉,一度讓她喘不過氣。

就像葉青川,跟安禾之間隔着千山萬水,再也走不進。

淩晨兩三點,安禾下了床,将一床被子小心翼翼的往左側拉了拉,蓋在彭城的身上,然後自己窩在了沙發上。

這個時間點,往往是最痛苦的,痛苦的發瘋!

她垂頭盯着自己發抖、發冷、發顫的四肢,無數次想,就這樣吧,這一生就這樣吧。

別掙紮了,就這樣吧——

彭城的時間鐘很準時,他像是一臺定了鬧鈴的機器早晨六點半準時睜開眼睛,睜開眼沒看到安禾,房子裏掃了一圈也沒有,被窩裏是冷的,推斷她可能走的很早。

七點半的時候安禾站在門口按門鈴,彭城拉開門,門口的女人拉着箱子,穿着一件純黃色的長款羽絨服,畫了精致的妝,精致的如同一個瓷娃娃無半點瑕疵。

安禾眼角擡了擡,掃了一眼彭城,很冷。

她好似又恢複了一開始的模樣,距離世界千裏之外。

她站在這片土地,卻是格格不入。

她背對着所有人,演着自己的獨角戲。

“幾點的飛機?”安禾問。

彭城翻了翻手機,說:“十點,一起嗎?”

“嗯。”安禾接過彭城的手機,自顧自的輸入自己的信息,買了同一趟航班,她将手機塞回彭城手裏,說:“機票回去找範斯于給你報銷。”

彭城“嗯”了一聲,說:“這裏離機場不遠,我還有點事要……”

“你去吧。”

安禾并不想聽彭城究竟去幹嗎,大老遠跑到雲南來,不可能跟她一樣閑的沒事幹。

“我就在這裏等你。”安禾說。

彭城來的很快,還不到半小時他們就出發了,像是兩個并不熟識的陌生人一路鮮有交流。安禾一路上帶着眼罩,不知道睡着沒,反正沒半點動作。

下機的時候,于峰開車來接彭城。

安禾就跟在彭城身後,不遠不近的距離,始終錯開了幾十米。

或許她是怕在機場被人認出來,幸運的是,行人匆匆忙忙,鮮有人停下來去觀察擦肩而過的這個人是不是個大明星。

彭城回頭看了一眼安禾,問:“你住哪?”

安禾盯着于峰看了半天,似乎是在考量這個人的可靠性。

彭城開口:“他半路就下車,不跟我們同路。”

安禾勉為其難的鑽進了車裏。

有尊大佛坐在車後座,于峰被安禾渾身散發出的那種冷吓的話都說不利索。

他幾乎是用唇語問彭城:“你們怎麽又搞一塊去了?”

彭城回頭看了一眼安禾,閉着眼,像是睡着了。

彭城說:“偶遇。”

“這偶遇的也太偶像劇了,雲南那種好地方,沒一起浪漫浪漫?”

彭城瞪了于峰一眼:“不是你想的那樣,回來的時候碰上的。”

于峰一聽沒好戲,失落的“哦”了一聲。

彭城:“前面路口你先回去,把車給我留下。”

“開什麽玩笑,就你這耳朵你敢開?”

彭城轉過頭瞪着于峰,在半路就把他給扔下車了。

“你在騙他。”安禾仍舊閉着眼,問:“不是你最好的哥們嗎,為什麽不告訴他這兩天我們睡一張床?”

彭城在前面開車,說:“他是我的好哥們,但不是你的。”

他顧忌,只是因為安禾在意。

一路上他看的清楚,安禾對于于峰的防備心特別強,這也怪不得她,大明星嘛,還是一個身纏衆多緋聞的大明星,彭城理解,也尊重她。

“他說你的耳朵?你耳朵怎麽了?”

“有點耳背。”

“才多大就……”

“天生的。”

安禾睜開了眼,彭城從後視鏡看了一眼,說:“後座有個我的包,前面的拉鏈拉開,有你的東西。”

安禾眼珠子轉了兩圈,她卻是想不起來自己有什麽東西落在彭城這裏了。

伸手摸到彭城的包,拉開拉鏈,裏面是一部手機,金色的蘋果,那是安禾的手機。

她皺了皺眉,問:“水裏泡了兩天還能用?我是不是應該給他們打點廣告?”

彭城:“你那個沒修好,卡給你修複了。”

安禾一愣:“你早上就去辦這個事了?”

彭城并不否認:“玩消失玩失蹤這種事是小孩子的權利,大人是沒有資格這麽胡鬧的。手機有電,回複一下他們吧。”

安禾聽話,開了機。

未接電話太多了,她不想一個個看過去,試着登了微信,震動震了半天才停。

安禾的微信裏面聯系人不多,是一些沒法拒絕的品牌合作商,導演,劇組人員群等等。這幾天內,安禾兩個字長居于熱搜榜榜首,給她發消息的人很多,全是試探性的問句。

A某:“安禾,你還好嗎?”

安禾一個一個敲字回複:“好得很。”

B某:“最近怎麽樣?”

安禾:“面色紅潤,很有光澤。”

C某:“我們好久沒聯系了。”

安禾:“我希望再久一點。”

最顯眼的莫過于範斯于上百條一連串超過三十秒的語音轟炸。

安禾點了語音,扔在了一旁的座椅,任由他一個人在那演。

“我真的快要掘地三尺了,公司找不到你要翻天了!”

“手機怎麽還是關機,這麽長時間你飛美國再飛回來都夠了!”

“求求你啊姑奶奶,代言沒了電影沒了都沒事,你回來我們從頭開始,你加我,那是完美組合,沒有什麽是搞不定的!”

“溫煜經紀公司趁着你失蹤,到處散播謠言,我們太被動了,要砸錢,這錢究竟砸不砸?”

“你過分了安禾,失蹤的時間超過了以往任何一次,我真報警了……”

“回來的時候麻煩去我墳頭看我一眼。”

這是範斯于的最後一條信息。

安禾往下翻着消息,看到了一位稀客,備注:安美玲。

只有四個字:死哪去了?

發消息是兩天前,之後沒任何消息。

安禾一笑,關了手機,剛關,手機鈴聲叮鈴叮鈴響個不停,一看來電,葉青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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