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假面影後

“你在哪?”葉青川問。

安禾輕輕閃了一下眼皮,說:“回家。”

“住哪?”

安禾不回話。

葉青川說:“我不管你住哪,今天你必須得來醫院一趟。”

安禾笑說:“你這精神病醫生當的這麽盡職盡責?”

彭城不着痕跡的轉過身看了安禾一眼,只聽葉青川又道:“你不願意也可以,算日子上次開給你的藥也就夠三四天的量了,你離不開那個東西,地點你定,我拿給你。”

“葉青川,你為什麽總是那麽自以為是!”安禾道:“我離得開,可以離開任何一個人,包括一瓶藥,還有,你算錯日子了,藥在兩天前就沒了,而兩天後的今天我還活着。”

藥?就是那瓶見了底的所謂的維生素?

“不可能!”

葉青川騰的一下站起來翻了翻身後的一本小日歷,他不會記錯,只有在拿藥的那一天他才會見到安禾,數着日子的,不會錯。

“你又加重藥量了?”葉青川問:“安禾,我是不是告訴過你,那藥最多一天一粒,如果一粒還是不起作用,你必須得來醫院一趟!你聽到沒有?“

顯然安禾并沒有聽到。

“安禾,算我求你了,別鬧了!你回來吧,大家都還在。你說一句疼,适當的喊喊救命好不好,我可以救你,我有辦法的安禾,你怎麽就不相……”

“到了。”安禾伸手從後排座拍了拍彭城的肩,說:“我到家了。”

彭城一愣,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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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區是這一片安保防護最正規的,外人基本進不來,小區門口不僅要本人刷卡,每次進出還要登記姓名,車輛出入有嚴格的管控,彭城費了些時間才把車開進去。

葉青川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問:“你跟誰在一塊?”

安禾臉色很難看,略微皺着眉,一手捂着肚子,含糊回了一句:“我到家了,明天老地方。”

說完就挂了電話。

彭城問:“你家在幾號樓?”

“七號。”安禾躬了躬腰,頭靠在椅子後背,冷汗從全身開始往外冒。

彭城問:“胃疼?”

她沒回話,皮質的座椅輕輕響了半晌,彭城猜測應該是她搖了搖頭。

這個小區太大了,車上唯一導航人員也提前關了機,彭城繞來繞去走錯了好幾個岔路口才到七號樓,他轉過身剛想問是不是這裏,回頭就見安禾一把拉開車門,三步并兩步的奔到一垃圾桶旁吐了個死去活來。

這兩三天的時間她幾乎什麽都沒吃,胃裏實在太空沒什麽可吐的,嘔了半天感覺快要把苦膽給吐出來了。

安禾向後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彭城從後一把接住她。

她的臉,蠟黃蠟黃的,嘴唇無任何血色,緊緊閉着眼,不願意張口說話。

彭城沒辦法,像拖一灘爛泥似的托起她,問:“哪個房間?”

安禾閉着眼從包裏摸了半天,什麽都沒摸出來,然後又用食指在他手心輕輕劃着,寫了一串數字:2201,二十二樓。

拖着走有點蹩腳,彭城偏過頭看了安禾一眼,幹脆一把将她攔腰抱起進了電梯。

感覺自己被騰空,安禾略微睜了睜眼,她看到男人的衣領整潔有型,依舊有一股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她盯着那高高凸起的喉結,無聲的咽了咽唾沫,然後伸手環住了彭城的脖子,睡得倒還挺安逸。

懷裏的人一動不動,彭城抽不出手,他艱難的輕輕搖了搖安禾,問:“密碼?”

“151102。”

安禾動了動,将臉徹底埋進男人的胸膛,聞着好聞的味道,心情也好了不少。

彭城打開門,撲鼻而來一股顏料油漆味。

他将安禾抱進卧室,餘角瞥見客廳一側,立着一張很大的畫板,畫板上的畫被人撕過,皺皺巴巴的殘缺不全,只隐約能看出畫中是個女人。

那幅畫大概是只完成了一半,似乎作畫的人心情很糟糕,不僅撕了畫,就連一旁的顏料畫筆撒了一地也沒撿。

房子很大。

整個裝修是一種顯而易見的冷淡風,色調很唯一,淺白,除了随處可見的張貼的畫。

那畫一看就是出自小孩子之手,花花綠綠的,透着稚嫩,還有無限的希望,畫中向日葵向陽而生,大海邊絕美的日出日落,甚至有一副是黑暗盡頭的銀河……

除卻畫以外,就是數不清的寫真相片了。

卧室有,餐廳有,客廳有,廚房有,就連洗手間都沒能避免……

相冊基本是合照,很固定,安禾跟一個小男孩。

彭城打開冰箱,空空如也,像是剛剛被誰特意清理過,連半瓶礦泉水都沒有。

“你在找什麽?”

彭城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大跳,差點把冰箱門給搬下來,他倒也不是真的膽子小,只是這個房子……不知道為什麽,在彭城眼裏到處透露着一種鬼屋的感覺,完全沒有人生存的氣息,像是閑置了七八年。

彭城回過頭就見安禾虛弱的靠在卧室門框上,眼皮稍稍上擡了一些,冷冷的盯着他。

彭城指了指冰箱問:“你平時吃什麽?”

他不過是見她沒吃飯胃疼,想着熬點粥,煮點面條什麽的,卻發現是他想多了。

“我不是胃疼。”安禾說:“暈車而已。”

“暈車你捂着胃幹什麽?”

安禾愣了兩下,說:“暈車加胃疼。”

彭城問:“家裏就你一個人?”

“沒,還有我弟弟,唔,”安禾擡了擡下巴示意彭城看照片,算是介紹道:“顧亦摯,今年五歲,牆上的畫都是他畫的,畫的好吧?”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睛很明亮,像是很自豪的在介紹,這是我弟弟,很優秀。

彭城:“姓顧?”

“同母異父。”安禾說。

私事,彭城也不再多問。

他沿着廚房轉了一大圈,實在是沒找到半點能下咽的東西,于是又問:“你弟弟,一個五歲的小孩子,怎麽一個人生活,還有,他吃什麽?”

安禾揉了揉太陽穴,說:“有保姆的,經常跟着陳阿姨蹭她家的,我這些天不在,估計也沒在家吃過飯,這會,應該是上課去了。”

彭城心想,你可心真大!

“那你吃什麽?我出去買點。”

安禾搖了搖頭說:“廚房櫃子上有藥,幫我倒杯水。”

“一餓就吃藥的毛病究竟是誰教你的?”彭城沒來由的一肚子氣沒地撒,吼:“你是把維生素當飯吃還是把止疼片當零食?哦對了,那壓根就不是什麽維生素,是安眠藥吧?”

安禾被吼的一愣,半晌才道:“飯不救命,沒有安眠藥對我有用,我是疼又不是餓!”

“疼了你喊啊!”彭城再吼:“有多大聲就喊多大聲,疼了也不出聲誰知道你疼不疼!安禾,我以為你過的是公主的生活,沒想到你連乞丐都不如,乞丐至少不像你那麽要臉,偶爾示示弱,伸伸手,躬一躬腰對你來說有那麽難嗎?”

安禾不知道彭城突然生氣的點在哪,一時腦子混亂,連疼都有點感覺不到了。

彭城也覺得自己簡直是神經病,時間靜止了兩秒,又問:“吃什麽,我去買!”

安禾想了想:“青菜,水煮的,再加兩片豆……”

“你是一頭牛嗎?”剛停歇下來的怒火輕而易舉的再次被點燃,彭城臉色非常難看,說:“幹脆別吃了,我看外面綠化好得很,你下去趴地上去啃點草算了!”

沒等安禾回答,某人氣呼呼的轉身就走了。

安禾不知彭城究竟是什麽人間極品,當她一覺睡醒的時候,一睜眼就看到了貼在門框上的便條。

-----粥在鍋裏,熱一熱就可以吃。

後面又加了一句:草也在鍋裏。

字跡工整,落筆有力。

安禾突然想起什麽,拿出手機登錄自己的微信,同意了一個好友申請。那是他用彭城手機的時候偷偷發送的好友邀請。

然後将鍋裏的粥和青菜拍了照先發給了彭城,後發了朋友圈。

彭城看到消息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腳底的板凳絆了他一下,差點臉朝地趴下,真是陰魂不散!

安禾不想浪費,認認真真的将鍋裏的粥喝了個精光,一粒米都不剩。

她斜躺在沙發,一條一條刷着近些天來的新聞。

安禾兩個字于當晚零點終于退出了熱搜榜,相比于她的消失,溫煜看上去似乎并沒有受多大的影響,這三天裏,他接連出席了兩個品牌方活動,其中有一場,還是跟唐婧一起出席的。

狗男女!

安禾點開微博,消息太多差點死了機,她最近的一條微博下面齊刷刷全是罵聲,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安禾往下翻了好久好久,才能偶爾看到幾條她的粉絲據理力争為自己說話的帖子,被淹沒在了唾沫聲中。

安禾想了想,單純發了兩張晚餐照片上去,一個字都沒說。

瞬時,網絡再次沸騰,評論一秒上萬,兩極分化。

安禾截了個圖給範斯于,言簡意核:告訴品牌方,老娘的影響力誰都沒得比!

管它好的壞的,有水花就是好的。

範斯于回消息回的很慢,光從字眼就可看出來他興致并不高。

“有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先聽哪個?”

安禾敲字:壞消息。

範斯于:那部電影唐婧經紀人在接觸,那女人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我偷偷打聽了,基本快要官宣唐婧了。

真是風水輪流轉,唐婧這個幾年擠不進二線圈的小狐貍精有朝一日也配跟她安禾搶資源!投資方不是瘋了就是喝了迷魂香了!

安禾半天不回消息,範斯于知道她在憋氣,于是小心翼翼的又問:“這個電影我們要不放棄吧,這些天我又收到了一些劇本,都挺不錯,我發給你你挑挑?”

“不行!”安禾寸步不讓,“明天想辦法讓我見導演。”

“我們就退一步吧。”範斯于有氣無力:“這件事不能鬧,投資方背後的力量你清楚,丢一個資源沒什麽,這很正常,他們要封殺一個人簡直輕而易舉!”

安禾這些年憑借着一股沒來由的狠勁在這個圈子闖出了一番天地,旁人或許不知道她為什麽能成功,但範斯于卻是比誰都清楚,這一切得來的有多不易。

她沒有任何背景,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倔小孩,主要是脾氣還不好,學不會低頭,不怎麽讨人喜歡,除了那張臉,簡直一無是處。

當初誰也不看好她,畢竟在這個圈子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光憑一張臉始終是走不長遠的,可安禾卻出奇的做到了。

她是現如今這個圈子裏争議最大的女演員,贊賞與謾罵幾乎各占一半。

誇她的人将她比喻只因天上才有的尤物,顏值演技均屬壓倒性的存在,放眼整個娛樂圈,沒有人能接她的班。而看不慣她的也能将她死死踩在腳底,細數安禾的缺點,那也是一個筆記本都寫不下的。

更何況,這個圈子的蛋糕總共就那麽大,分起來也不是人人均等的一小塊,安禾近些年占了大勢,從別人手裏搶了太多資源,樹敵太多。溫煜的經紀公司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會如此肆無忌憚!

看不見的地方有無數雙手在使力,新人更新換代的速度僅僅是眨眼的功夫,一旦你踉跄半步,就會被遠遠甩在身後。

範斯于看的透徹,安禾又怎會不明白。

只不過是,她狠就狠在,願意放棄一切去堵,堵它身敗名裂還是榮耀萬丈。

“好消息呢?”安禾問。

“我新收到了很多劇本,有幾個還不錯,挺适合你,都是沖着大獎去的,你考慮考慮。”

投資方比誰都需要熱度,安禾本身就是天然的熱度來源,省了一大筆宣傳費的投資誰不會做?

可是安禾鐵了心拒絕。

“我非要演這部電影的原因是什麽你也知道,不僅僅是為了那一兩個榮譽,我不是沖着獎杯去的。要讓我退可以,唐婧頂替我就是不行!”

被人在後這麽陰一把,還賠她一個大好的資源,這事安禾打死都咽不下這口氣!

可是,見投資方是何等難的事,他們不僅連見面的機會都不給,甚至私下已經進行多次的劇本研讀,就等一個良辰吉日官宣開機了,無奈之下,安禾只得去蹲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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