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裏邊那個不是咱們的人,你別暴露了。”
明鏡一直把她藏得很好,怕旁人知道她跟着花臂們走得近,壞了名聲。
但這份細膩的保護,她由衷地感激,可很多時候卻什麽也做不了。
她從口袋裏摸出一個信封,遞給廖康,“給小魚哥,我收拾東西的時候翻到的。”
“哦。”廖康接過,食指刮了下牛皮信封,“等他應付完我就給他。”
事情交代好了,她也不久留,回家沖了澡,早早上床睡覺。
原本的五口之家現在只剩她一人,夜裏安靜,能聽見牆壁上時鐘的滴答聲。
小白兔躺了一會兒,又從被窩裏爬了出來,開了燈,抄起枕頭旁邊的本子寫寫畫畫。
淩亂的線索,未知的真相,越探究越是無助。
好想念他們啊,她心裏想。
哥哥哪去了?
爸爸車禍又究竟緣何而起?
難以入眠,她暗中握緊拳頭發誓一定要查明真相。
小蒼蘭的清香在被褥間盡頭開來,她朝窗上的藍風鈴伸手,與虛空之中撥弄了一下,沒觸到,那風鈴到底不願發出清脆的笑聲。
夜色,沉寂如舊。
教導主任張岩往門口一站,指關節敲了敲門,“闫立,記得教學生去體育組拿衣服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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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大叔應下,轉頭就問:“有沒有自願去的?四個男生兩個女生,男生搬衣服,女生統計。”
大家刷拉拉地把手舉起來了。
安以誠悄咪咪扭頭,環顧四周,好像只有她一人沒舉手……
呃……乖的應該都樂于助人,那她最好也別落下,不就是跑個腿嘛,她去就是了。
她被迫緩緩舉起了小手,心裏納悶這是群什麽怪物。
大叔暗笑,點了幾個過去,被迫舉手的安以誠也在其中。
程筱之前和她同班,三年間混的已經挺熟,見她主動請纓過來搬衣服,新奇的很,路上打趣道:“過了一個暑假,安哥更愛集體了,老吳知道了一定很欣慰!”
老吳是他們之前的班主任。
安以誠敷衍:“我真是害怕極了,你們怎麽都舉手啊。”
白羽也在其中,安以誠社恐,只喜歡和熟人聊天,沒想到白羽主動和她搭話:“小姐姐,要不要一起登記啊?”
安以誠:“好呀。”
兩個小姑娘放慢腳步,落在四個男生後面,只聽白羽小聲說:“我之前見過你,那個隔空投送是你發的?”
安以誠見她笑眯眯的樣子不像生氣,“我跟他有仇,單純地壞他好事找樂子。”
白羽噗嗤一聲笑了,“我在實驗中學的時候聽說過你,沒想到這麽有緣分,竟然做了同學。”
陽光灑在她的頭發上,本就有些栗色的頭發如今顯出燦金的色澤,似乎柔柔軟軟很好相處,白羽卻發現這姑娘骨子裏透着股冷清和疏離,并不好相與。
但……這單純無害的樣子,似乎和傳聞中的校霸形象不太符合,也不是那種非主流的小太妹,操着流利的國罵在底層的試點班。
難道只是同名?
塑料薄膜嘩啦作響,兩人很快做好了統計,安以誠從程筱那分了一小摞迷彩服抱在懷裏,大家一起走在長廊下,庭院花草蓊蓊郁郁,葡萄藤抽出嫩綠的吐絲,蒼穹也碧透的不得了。
“星星。”
身旁傳來一道溫潤的聲音,安以誠扭頭,便見言之溯朝她一笑,白衣灰褲的校服,領邊鉗了天青色的邊紋。
他眉眼溫潤,骨相剛柔,浸潤着書卷氣息,周身氣質如芝如蘭,從小到大都是人海裏一眼驚鴻的存在,就算站在角落,也免不了引人眼球,頻頻有少女一步三回頭。
似乎尋了好久才尋見她,言之溯迎上來時舒了口氣,笑道:“可算找到了。”
說完,遞給她一沓資料。
安以誠看了一眼,頓感眼花缭亂,原本甘甜的心情都變得苦澀起來。
物理,你不請自來!
言之溯見她強顏歡笑的模樣是在太好笑,忍不住輕笑幾聲,低聲問:“聽說你的物理成績,是AB四個班的倒數?”
安以誠已經笑不出來了:“倒數第一。”
兩人七歲相識,青梅竹馬,說話直白中,莫名透露着些許搞笑。
言之溯是課間出來的,就十分鐘,不便多說,“倒數第一也是第一,資料你拿着,回去慢慢看。”
“好嗷,謝謝小溯哥,回頭請你吃雪糕。”
言之溯扯唇一笑:“軍訓加油。”
送走言之溯,白羽好奇地打量着那沓資料,“你和剛剛那個學長關系很好的樣子?”
“嗯。”安以誠淡淡應了一聲。
又是一年風霜雁鳴,又是一年魔鬼軍訓。
趙溪琳早預見自己要吃苦,拉着安以誠在餐廳的水果撈先吃了三份不重樣的甜品,吃飽了才稍帶些視死如歸的心态去面對未來的疾苦。
“诶?我卡呢?”趙溪琳左摸摸右摸摸,怎麽也找不見自己的校園卡。
安以誠刷了卡,“可能在教室吧,你等會午休去看看,丢了就趕緊補一張。”
趙溪琳點頭,“我回頭買個顯眼一點的卡套。”
綠茵場上,所有人身着清一色的草綠軍裝,排成整整齊齊的隊列,在陽光下均勻烘烤。
帶他們的教官姓唐,今年十九歲,第一次帶娃,雖然故作嚴肅,但多少還有些許緊張,怕自己軍訓開場白漏掉什麽重要內容,還一條條地記在本子上,時不時瞟上兩眼。
英華A班都是學校的寶兒,但教官才不管他們的班級姓什麽,一律給我咬牙堅持住了!
教官正是鮮衣怒馬,少年張揚的年級,加上長得不錯,趙溪琳就多看了兩眼,越看越是覺得這個教官眼熟。
她身子一震,餘光看向安以誠。
見她長睫穩穩,臉上沒什麽表情,好像沒認出來。
她不可能沒認出來!
震驚之餘,心中突然冒出寶玉那句:“這個妹妹我是見過的。”
好吧,這個教官她是見過的。
至于在哪見過,怎麽見過,還要從她和安以誠做的那間俠肝義膽、轟轟烈烈的大事說起——
炫目的彩色燈光旋轉變幻,熱舞的人們沉湎于音符泛濫的舞池,Basement作為夜店新貴,自然少不了實力派樂隊的助陣。
鼓棒夾在她纖細卻有力的手指間,在燈光下旋轉了幾圈,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即使只是個BGM選手,但那身冷冽霸氣的氣場和姣好的面容,還是令她格外出衆。
趙溪琳是個乖的,夜店小白都算不上,剛進門就眼神飄忽鬼鬼祟祟,不卡前臺就怪了。
“小妹妹,未滿十八周歲,我們不能放行的。”前臺小姐姐當場攔下。
趙溪琳手裏提着安以誠落下的鑰匙,躊躇了一會兒,問道:“那我在前廳嗎?我等個人。”
前臺小姐姐打量了小姑娘一番,見她膚白貌美,身上衣服鞋子皆是價格不菲,應該是哪家公子的妹妹,于是端了檸檬水請她在等候區坐下。
悅姐是這的老板娘,妩媚又逗比,二十幾歲的女青年,三觀正的不行,現在正坐在吧臺和安以誠進行商務洽談。
誠妹兒開學了,以後不能過來打鼓了。
其實她周末也不是沒空,但當下的局勢,她不想落人把柄。
悅姐晃着手裏的威士忌,眸子裏映着燦爛的光點,“行吧——”她長音拖得慵懶,“找個跟你水平不相上下的,還得費點力氣,誠妹兒在英華混好了,可要記得給咱們拉攏幾位公子小姐,姐以後還要仰仗你呢……”
安以誠:“狗富貴,互相旺。”
悅姐瞟了眼她酒杯,免費贈送的百利甜酒還是一如既往的一口沒動,這丫頭倒是警惕得很。
血色羅裙翻酒污,聲色犬馬的人海裏泡久了,偶爾看到個幹淨的風骨,心中有詩意的小悅悅自然滿心歡喜,無論是出自前輩對後輩的關照,還是由于對自身利益的考量,悅姐都在一直關照着她。
有時還有點羨慕,社會上摸爬滾打,沾了滿身灰塵的人,總喜歡在他們這群稚嫩的學生身上找找自己從前的影子。
安以誠有時後知後覺,卻也品出一點惺惺相惜的味道,有點不舍。
換回衣服,她捏着擦完汗的紙巾往外走,就見人來人往的前廳裏一抹熟悉的身影,眼珠在魚躍的人堆來來回回,篩子一樣挑她,蹙着眉,仇深苦大。
樣子有點搞笑,她輕笑一聲走過去,“琳子?”
趙溪琳從沙發上彈起來,拎着鑰匙獻寶一般竄到那人跟前,“哼~你的鑰匙可在我手裏,說句好聽的——”
“哇——”該配合你演戲的安以誠上線了:“這是什麽機靈的小寶貝?”
誇完摘了鑰匙,揚長而去。
“安哥,你等等我嘛!”
這狡猾的壞蛋!
趙溪琳邁着短腿小跑着去追她,十點正是夜店大火的時段,熱辣的年輕人們一個接一個的進店狂歡,她沒跑幾步就撞上一位小哥。
小哥醉得滿臉通紅,搖搖晃晃地沒站穩,直接挂在趙溪琳身上。
這大體型的人形挂件差點沒把趙溪琳壓倒,她驚叫一聲,哇啦哇啦地朝安以誠求救。
安以誠皺了眉頭,手疾眼快揪着小哥袖子一扯。
小哥跌坐在沙發上,葛優癱似乎惬意得很,他醉眼朦胧還不忘為自己辯解:“小妹妹,我可不是流氓……別誤會。”
“還知道狡辯,看來是個耍流氓的老手。”安以誠眸子微涼,已經朝流氓伸出了小手。
趙溪琳怕她下手太重,忙拉住她,丹田裏蓄滿了魄力,低吼一聲,“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