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同學們緩過神來,朝小胖子伸出援手。

景黎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這一點她一直知道。

眸子冷冷清清,她扭頭問了句:“怎麽摔的?”

小胖拍了拍手上的塵土,頭一直垂着,嗫嚅道:“我……我沒注意腳下。”

霸淩這種事,出現了一次,就會出現無數次。

知道內幕的人隔岸觀望,這把火早晚也得燒到他們自己身上來。

事情還沒确定,安以誠也不好下結論,“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下次小心腳下。”

景黎見到她挺驚訝,過來打招呼:“喲——安哥也在?看來安以軒手腕不小,什麽歪瓜裂棗都塞的進來?”

安以誠冷笑一聲,怎麽看怎麽覺得景黎像小醜。

景黎全當是她心虛,湊近了壓低聲音威脅:“你說——班上的人要是知道你是個混街的小太妹,會怎麽樣?”

這句話說得安以誠心裏一緊,她面上不表露出來,冷眼瞧着景黎,平聲反問:“是呀,我也想問,換做是你,你怎麽辦?”

話雖然說的含蓄委婉,不露刀鋒,卻是一句實打實的威脅。

景黎看着她那夾雜着冷嘲的笑顏,額頭青筋蹦跳。

安以誠冷哼一聲,“景黎你聽着,我的黑料要是爆出來,不管是誰爆的料,我都拉你一起死。”

景黎牙齒龃龉,被她氣得臉色發黑。

刁蠻任性、我行我素、無知自大、水性楊花……這些詞彙合并起來,用在她身上都貼切得不能再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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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為了融進明鏡,他對她百依百順,也和那些蠢貨一樣把她捧在手心,今時不同往日!

明鏡如今沒落成這個鬼樣子,他也沒必要再虛與委蛇,拿笑臉掩飾厭惡了。

“你別跟我狂,安以誠!”

安以誠不怕他的兇惡相,“追你的校花去,別跟我磨磨唧唧。”

景黎被人又雙叒叕被安以誠戳了痛處,拳頭上骨節發白,蓄滿力量,下一秒就要爆發。

“安以誠。”有人平聲喊了她的名字。

安以誠想都不想就回敬道:“看動物表演呢,等會兒。”

景黎被她挖苦諷刺,這會兒有人,他又不敢明着動手,就趁擦身而過的時候狠勁撞向安以誠。

這把戲她小時候就不跟安以軒玩了,幼稚的很,遂錯身,景黎撲空,身子一斜,安以誠好心地給了他一腳。

這要是再不爆炸,他就算不上男人了。

真男人伸手剛要去抓她,安以誠的衣袖就給人拉了一下,借力側身躲過景黎魔爪。

那男孩生的俊俏清隽,氣質中帶種朗潤的沉穩,“胳膊上的傷好了?”

安以誠臉上一熱,打架受傷可不是什麽體面的事。

“我是看他站不穩,才好心踢他的,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也很疼。”

安以誠得了便宜還賣乖,又加了一句氣死人不償命的話:“他還不領情,什麽人啊……”

許言珩覺得她就像被主人抱在懷裏狂吠的小狗,要是自己丢下她不管,過一會兒她也就消停了。

“你剛剛丢水瓶砸到我了,邊走邊道歉。”他找了個話題分散注意力,并不想在這久留。

“啊,對不起……”

景黎這個事件主角,就這麽給無視了。

“我說——”景黎拍了拍褲子,朝許言珩大聲吆喝,“你誰啊?管什麽閑事?”

這事的确不該牽扯許言珩,安以誠擡了擡下巴,聲音不大:“你怎麽還有閑情跟我扯?校花都走遠了,還不追?”

景黎聽了耳朵一紅,惡狠狠地指了指她,滿滿的警告和挑釁意味。

一切盡在不言中,信號發完,他擡腳就走。

安以誠嗤笑一聲。

許言珩開口:“在英華,打架處分很嚴重,你掂量着。”

這人乍一看很正經,其實也很正經。

眸子黑漆漆的,安以誠莫名從中看出點冷意和輕蔑的味道來。

她忍不住蹙眉,回嘴道:“我不反抗,難道要挨揍嗎?”

許言珩沒想到她這麽犀利,有點後悔自己多管閑事,只道:“那你請便。”

甩臉色?

這成功冒犯到了安以誠。

明明是幫她,兩人也不知道怎麽莫名其妙就剛起來了。

兩周的軍訓轉眼過去,他們的軍拳會演被航拍成視頻,運鏡漂亮又震撼。

唐教官很盡職,喊口號喊得嗓音沙啞,早晚加練也從不缺席。

趙溪琳送他潤喉糖,兩人算是和解了。

最後一天的上午,大家争先恐後地和教官拍合影,集體合照裏的每個人都朝氣蓬勃,精氣十足。

安以誠摘下軍帽,長長的馬尾泛出蜜色的柔和光澤,因為陽光強烈,她眯了眯眼睛。

唐教官說:“有機會我們再切磋切磋。”

安以誠眸子彎了彎,起了惡作劇的心思,她朝将要散去的人群喊道:“大家想不想看教官打拳呀?”

“想啊!”附和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大家又慧攏過來。

唐教官苦笑,理了理迷彩服,一套軍拳行雲流水,氣勢磅礴。

又是掌聲,又是喝彩,這兩樣鼓勵在短短的十四天出現過太多次,鼓舞和受到鼓舞仿佛已經融入他們的新生活。

遠處浮雲如粉,碧空通透。

記名字對于安以誠來說并不容易,直到開學,班級競選班幹部時,她才開始逐漸記住同學們的名字。

詹星橋是個陽光型的大男孩,大型犬科班的體型,說完稿子上的競争辭,不好意思地搔搔後腦勺,“我就是想為大家做點事情,我真心希望二班是團結的、有凝聚力的集體,謝謝。”

講臺就是擂臺,各位神仙們誇誇其談,把自己那些輝煌的歷史如數家珍般的一一羅列,如同三國殺裏裝上了諸葛連弩還有用不完的殺殺殺一樣。

她真是怕極了。

做過國際難民援助的翻譯志願,去東南亞的海邊海龜保護,在日本某處種菜繼承非物質文化,在全國英語演講大賽上拿了決賽的獎牌,還有數不清的奧林匹克各科競賽……

突然走上來一位同學,他薄唇動了動,說:“雖然,我沒有過正式升學的經歷,沒讀過小學初中……”

臺下的同學倒吸一口涼氣,難道這個學校門檻已經這麽低了嗎?

安以誠本來在神游和之前的候選人小夥伴一起捉海龜,聽到這話也忍不住擡眼看向他。

“我一直在國象隊訓練。”

許言珩倒是不像之前選手那樣數着自己的輝煌戰績,而是根據一年十一班具體情況、中國應試教育體系、學校規章、學長學姐給的經驗等所作的分析報告,大致說出了固化班幹部體系下存在的問題、解決方案以及創新建議。

他也沒拿稿子,說的很是從容,說完了,微微弓身行個禮,優雅而不顯倨傲。

不倨傲嗎?

真實的不倨傲卻不是禮數的周全,而是你平等地與我對視。

她感覺他穩了,于是避其鋒芒,想着還是轉戰團支書的競争吧。

大家把名字寫在紙條上,老師收集好了便把四位候選人轟出教室,其餘人唱票。

安以誠被拉去黑板上記名字,在“許言珩”的名字下斷斷續續地畫着橫橫豎豎,拼接成一個個娟秀的正字。

唱票結束,她飛快地寫好數字,在四人進門前一揮黑板擦,筆跡被擦得零零散散,抹去了那過于懸殊的對比。

另外,團支書這個位置對于她來說極為重要,涉及學年獎學金和評優,她不能松懈。

踏着六親不認的步子走上講臺,一瞬間氣場全開,一股子強烈的自信碾壓一般撲面而來。三年的英語辯論隊可不是白混的——英語辯論不同于中文辯論,論題揭曉只有十五分鐘,靠着比賽前的十五分鐘,她不僅要捍衛住自己的立場,還要挖掘對方破綻。

于是一場競争自述硬生生被她掰成了辯論賽,而且還是她一人對戰其餘三人。

說來好巧,她初中小學斷斷續續地在做團支書或者班長的工作,新出的智慧團建系統經常搞得技術盲頭大,但她家裏有個電腦天才,自然不怕這些,還就bug等繁雜操作問題向對手提問,志願隊的篩選聯系,班級間聯合展開的團日團支風等等,那些主辦過的經歷從腦海中浮現,加上她略快的語速,打的對手有些反應不過來。

一句“既然班長已經是男生了,在沒有設置副班長的情況下,團支書由女生來擔任是不是更好些呢?”直接pass掉了同為競争者的兩位男生。

為了不那麽咄咄逼人,安以誠做了适當的調整,比如用和善的笑來迷惑大衆。

白羽走的路線十分與衆不同,笑容甜美,捋了捋鬓角的碎發,溫柔女神範兒十足,溫聲提起自己在學校的廣泛的人際,自己的才藝,甚至可以減輕團支風排練的負擔,略帶些暗示意味。

團支書競争的激烈程度絲毫不亞于班長。

四人同樣被請出門外等待。

唱票時,兩位男生票數略少,安以誠和白羽不分伯仲。

各自15票,還差1票。

最後一票,決定命運的一票!

打開,竟是張空白的字條。

記票的同學見唱票人遲遲不開口,轉身投去疑問的目光。

唱票人把紙條翻過來覆過去,也沒見上面寫了一個字,“老師,有張空票。”

大叔嘴角一抽,這是什麽情況?

“怎麽有人投空票啊?”大叔笑笑,“是覺得太難選了嗎?”

平票了,班主任想了片刻,說:“這樣吧,兩人各做半年,每半年一人為主一人為輔,怎樣?”

目前只能這樣了。

安以誠覺得這樣的結果也不錯,還有半年的懶可以偷。

兩人協商,第一個學年由安以誠來負責。

還有一個花名的事挺有趣。

闫立因為畫風搞笑,為人親切,喜獲“英華嚴莉莉”稱號,雖然是個中年大叔,但這黑魔仙愛稱放他身上真的一點都不違和,還有點反差萌。

二班也因此更名二代黑魔法學院,簡直有霍格沃茨內味兒了。

那日喻澤豪喝大了,安以誠給的信封被壓在堆積的文件下邊,今天才發現。

這封牛皮信箋此刻從中間撕開,劍走偏鋒地開了個洞,足見拆信人高超而清奇的技術。

倒是安以軒的字跡,信紙上就一行字:阿豪,明鏡予你,等我回來。

喻澤豪濃眉微皺,拈着信紙的青筋暴跳,把信紙邊緣都捏皺了。

“砰!”的一聲,客廳裏的小弟們具是一驚,不明白二哥房裏發生了什麽,膽子大些的去門口張望張望,發現二哥戴着火紅的拳套,對着沙包瘋狂出拳,嘴裏還罵罵咧咧。

這樣狂揍沙袋大概十多分鐘,直到沙子外露流了一地,喻澤豪才冷靜下來。

小弟們看得不淡定了,這尼瑪再張望不就是找死嗎?一個個小心翼翼地回到客廳,大氣不敢出。

“哥,怎麽回事?”廖康湊上來,好奇地問了一句。

好事者也湊上來,圍了一圈又一圈。

剛剛去張望的寧順默默咽了口水,猶豫半天說:“我也不知道啊,二哥好像火氣不小,沙包都他媽給打漏了,吓死老子!”

“軒哥哪去了,有消息嗎?”小樹問。

寧順:“還沒,軒哥家出了事故,他爸現在還昏迷,你們說他會不會是被仇家盯上了出去避避?”

“不好說。前幾天我去接送安哥,”廖康插嘴,“安哥說以後不用麻煩我們接來接去,有事會通電,我回來告訴二哥,他當時就不樂意了——你說,是不是安哥又惹到二哥了?”

小樹也覺得很有道理:“你別說,還真有可能!要是旁人惹到二哥,他直接正面剛,解氣就完了,但安哥又皮又氣人,偏生還是軒哥的妹妹,打不得。”

潤園擠進人堆中心,“啥呀?”問着還順手抽了罐啤酒,“安哥呀?”想起這個外表與手腕反差巨大的妹子,潤園就覺得氣憤,委屈巴巴地開始傾訴自己的悲慘遭遇,“我剛來還不認識安哥,看着她挺乖就想逗弄一下,誰特麽知道一下子就給我撂地上了,撂完我還去和二哥告狀!”潤園灌了口酒,“當時我就像那個沙包一樣,兄弟們,懂?”

在場人都沉默着不說話了。

“或許是二哥發現,我們真的揭不開鍋了也說不定,畢竟他小學加減法都吃力。”寧順笑着扯了一句。

突然發現沒人回應,有點冷場,寧順擡頭,看到二哥正大光明地站在圈外聽牆角,臉色黑的跟茅坑的石頭一樣。

寧順:“……”

雖然他不想活的太長,但也不想立馬死去,當場就給跪了,慫的眼淚汪汪:“哥,我……”

喻澤豪沒理他。扔了張皺巴巴的信紙在茶幾上,哥幾個湊過腦袋來,看到信紙上的字跡,神色複雜。

能叫阿豪的也就軒哥了呗。

顯然,軒哥字跡出去浪了,把整個家業往二哥身上一丢,還不征詢人家意見就直接搞失蹤。

渣男都沒他可惡!

廖康第一個來氣:“煞筆軒哥!哥幾個為了他的事天天往警察局跑,局子為了防咱們還特意牽了條狗,這幾天狗都認識咱幾個了,操!”

喻澤豪是出了名的閑散放浪,最不愛管這管那,有時候覺得安以軒規矩束縛到他了,還帶着兄弟們帶頭搞事,雖然最後總被安以軒揍得滿大街跑,但共患難總是加深了兄弟情,喻澤豪因此在明鏡裏人緣好得不得了。

這樣一個浪人,讓他管理一個不算小的幫派,就像給喜歡到處嗡嗡的蒼蠅拴了個鐵餅。

況且錢尋說的那些話的确給他不小影響。

趁兄弟不在取人位置,他喻澤豪做不出這樣卑鄙的事情來。

小樹察言觀色,瞧出喻澤豪不大樂意接手,就問:“二哥,那我們現在怎麽辦啊?那個啥紅楓,就暗地裏勒索保護費的那些女流氓,這幾天都騎到兄弟們頭上了……”

喻澤豪點了支煙,沉默片刻說:“哥幾個先撐着,撐到安以軒回來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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