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只貓貓

安德魯醒來的時候，就發現眼前高高的木質頂梁和之前看慣了的低矮船板完全不同，身下也是一團軟乎乎的墊子。

他眨了眨眼睛，本能地感覺到哪裏有些不對勁。現在還是冬天，即便是生病了，按照桑那德的脾氣，也決計不可能會這樣照顧他。心裏有了疑惑，哪怕身體覺得不适，也還是強撐着想要從床墊上爬起來。

腳還沒等湊到地上，床下那意料之外獨屬于皮毛的溫暖感，吓得他立時把腳又抽了回來。

“是——咳，？”

嘴巴張合了兩下，只是艱難的發出了一個音調的安德魯又發現自己喉嚨癢得很，濃濃的痰在嗓子眼裏滾動，讓他忍不住想咳嗽。

安德魯摸索着撐起身體，只覺得眼前一片昏花。

鋪天蓋地的記憶猝不及防地湧入他的腦海，頭疼欲裂，只好又頹然地半靠在身後的枕頭上。

“喵~”

喵咪的聲音，小小的一團，一點也不怕生的就徑直順着安德魯的褲管往上爬到了床邊。

悉悉索索巧步踩在床褥上的聲音驚醒了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剛剛觸碰到的感覺應該就是這只貓咪了。

安德魯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抿了抿嘴角。

“喵嗚~”小貓看見安德魯的目光聚焦在它的身上，便從床鋪往上小跳了一下，正正好盤在左邊的床頭櫃上。

茶色的托盤上，放置着的檸檬水似乎有一段時間了，綠色的小瓶恢複藥劑跟着透明的玻璃杯身一起搖搖晃晃的。

安德魯現在也還是一臉睡眼惺忪的模樣，但還是下意識的把手伸向了杯子，不過在那之前，“咳咔……咳？”

在碼頭的記憶斷斷續續的，但等到徹底回想起來後，安德魯大概還是能夠理解的……只是現在，他還不大明白自己的新身份是什麽。

身上的疼痛還是折磨得他腦仁發疼，只是張了張嘴，卻只發出嘶嘶的喘息聲。

小貓顯然被他突如其來的咳嗽聲給弄的有些慌張，圍着那一杯檸檬水左繞右轉，明明是小可愛的臉，卻還是硬生生表現出了焦急的神情。

“是給我的？”安德魯稍微理順了一些記憶，啞着嗓子伸手去拿水杯，“謝謝。”

一杯冷水咕嘟咕嘟下肚，安德魯沒緩過多少，只覺得更加喉嚨裏的痰還是不上不下的，冰涼的水流滑過食道更讓他感到難受。但即便是這樣，他卻也沒有把手伸向床頭櫃上的恢複藥劑。

沒有看見那個把他買回來的人，現在這樣難受，也只能夠先忍耐着。

總比事後會被挑刺的強。

黑貓支起上半身來，琥珀色的眼瞳中，豎起了一道黑線。

注視了安德魯幾息之後，三兩步輕巧的就順着床頭櫃下來了，悄默聲兒的，就順着那小半開的門板溜了出去。

一層地板相間隔的一樓，艾麗西娅正在客人和卡座間忙碌着。

早上趁着時間尚早外出閑逛了一圈，雖然因為‘意外的支出’而破費了一筆，但也得了漁船的添頭。新打撈起的三文魚和鲭魚，即便是裝在木盆裏，都控制不住它們那活跳跳的尾巴。

心情舒爽，料理的時候都跟着放松了些，食物的香味飄到店外，正是午飯時間，店內客人最為多的時候。

今天的推薦菜是白豆鲭魚。

鲭魚可烤可煎，但是艾麗西娅還是比較喜歡煎，煎的味道更濃郁一些。薄皮的魚裹上面粉，這樣煎起來更容易而且口感更脆。

煎鍋倒少許油加熱，加入培根碎煎脆，拌入大蒜、白豆、歐芹，用鹽和黑胡椒調味。只要有人點單，入口附近的廚房便就立刻響起油炸聲，滋啦滋啦的生硬，聽着像是一陣急雨的熱鬧。

她只能靠這個為生了，小黑貓這幾天的請求，幾乎已經把她為數不多的積蓄給全部掏空了。

一想到自己失去的那些個金幣和銀幣，艾麗西娅就忍不住又想要重重的長出一口氣。

所以現在除了小黑貓，她還需要多養一個半魔人嗎？

下了決定把人給帶回來，艾麗西娅便沒有再遲疑，畢竟系統想要做的事情，不論中途會發生什麽，最後總是會達成它想要的結果。

作為之前曾經反抗過幾次，卻不得不付出更大代價完成的艾麗西娅，已經徹底給看開了。

客人走了又來，來了又走。

等到艾麗西娅好不容易有空閑休息一下的時候，擡頭卻看見，時針已經悄然指向了三點。

午飯的高峰期已經過去了，距離晚餐的時間還有幾個小時。

她将漆紅的三層小架子搬到廚房外間的牆面上，是之前晚上空閑時候做出來的工藝品，指望着哪個來吃飯的客人會看上，然後再買下吧。

雖然不值當些什麽，好歹能夠添補上些許的財政漏洞。

“你下來了？我還以為你睡着了呢，肚子餓了嗎？”艾麗西娅望着不知道什麽時候蹲坐在小架子上的黑貓，伸出了胳膊，“柴魚花？還是小魚幹？”

【他醒了。】“喵喵~”

艾麗西娅手上的動作一頓，“嗯？”

【恢複藥劑對他的病沒用。】“喵撒烏拉喵~”

“那怎麽辦？”關于治病這一塊，她也不是很懂啊。

小森生病的人，大都都是自己靠着恢複藥劑硬抗過去的，實在不行，才會再去教堂請求神父。

但是按照安德魯的‘情況’，能不能夠進教堂，還是一個問題呢。

【沒辦法。】小黑貓的臉上突然出現了很人性化的感嘆，喵嗚了兩聲。【這個。】

湛藍色的珠子，定定的漂浮在它的手心裏。

“哪來的？”

【幸福度。】之前從精靈身上一共才得了25的幸福度，對于系統小黑貓來說，不過也才幫着修複了百分之二點五的進度，杯水車薪。

但就這麽一點點的進度，他也全部都用來給安德魯弄這個小球球了，【吃下去，最長半個月，應該就好的差不多了。】

“這麽舍得啊？”一點都不像小黑貓傲嬌的性格。

【哼╭(╯^╰)╮！】它皺巴巴的抿了抿嘴巴，看上去一副委委屈屈可憐巴巴的樣子，【反正……反正以後都會回來的！】不舍的又看一眼那顆珠子，小黑貓猛地一下閉上了眼睛，不願再看，【啊啊啊啊啊啊啊~快拿走！】

等到安德魯看到她的時候，艾麗西娅的手上就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冷面和熱鴨湯，放在眼前，濃郁的香味撲鼻。

許久沒有進食的肚子，忍不住‘咕嘟’了一聲。

自他生病以來，基本上就沒有再吃過什麽有分量的東西了。

之前的那一杯檸檬水不算……

安德魯咽了咽口水，感覺嘴巴有點幹，“是……給我的嗎？”

“嗯，吃完，可以稍微下來一趟嗎？”艾麗西娅背在身後的手，朝着小黑貓做了一個安心的手勢。

那顆珠子已經被仔細的包在肉丸裏，還在生病的話——應該是嘗不出來的吧？

大概。

安德魯不疑有他的點了點頭。

蘸汁裏的肉丸，經過柚子和山椒的提味，柔嫩軟腴，只是口感意外的有點堅韌。一口咬下去，難得的感受到了‘嗑嚓’的聲音，還沒等回神過來，那一口含在口中後就能夠感受到那鴨肉的甜汁，很好的浸潤了幹澀的喉嚨。

有點無措的把那一瞬間的奇怪丢到了腦後，安德魯又喝了一口湯。

鴨肉的口感很好，愈嚼愈有滋味，再配合上湯的溫度，安德魯不知不覺就在一身大汗中全部吃完了。

莫名覺得整個人都放松了許多的他，有點感謝的把碗重新放回到托盤上，“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