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小黃鴨氣墊床上, 金發藍眼的小人魚坐在邊緣将自己的魚尾浸在水中，尾鳍不老實地拍打着水面，撩起串串水珠。

他的手邊, 卧着一只神色冷淡的純白色三尾狐, 偶爾小人魚把自己的手放在狐貍的腦袋上揉他毛茸茸的耳朵時，他也不惱, 一動不動任由小人魚禍禍。

嚴爵一進游泳館看到的就是這幅溫馨的場景，他心中欣喜的情緒傳遞到嘴邊，還沒來得及揚起笑容，看到諾爾手裏抱着的天宸大陸特産紅木果後, 就僵在了原地。

說起來，灼風對他的好感度已經六十五了, 可直到現在，灼風從沒有表現出要送他什麽禮物的意思。

這不是真實的游戲, 每只崽自然不會按部就班的卡着好感度必須做某件事。天真單純的諾爾堅信, 喜歡一個人就要送禮物表示自己心意，歷盡磨難的灼風腦袋裏卻不一定有這根弦。

但是，不一定不等于沒有啊, 沒看他自從送了諾爾一次禮物後就開始一發不可收拾了嗎，嚴爵經常能看到諾爾抱着, 說是吃了對幼崽有好處的紅木果喝。

嚴爵也不是非要從灼風那裏獲得天宸大陸的特産禮物, 他在意的是“禮物”這個詞本身代表的意義, 就算灼風願意送他一根狐貍毛, 他也是高興的，最起碼說明灼風心裏有他這個老師, 他這段時間想要打入幼崽內心, 治愈對方的舉動沒有白費。

師生的關系灼風不認同, 再不濟朋友也行啊。要不然一邊看着蹭蹭往上漲的好感度，一邊看着灼風高貴冷豔，好像拒他千裏之外的狐貍臉，嚴爵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嗯，還有心塞感。

自從忙起來後，嚴爵隐隐感覺自己被兩只崽抛棄，“老師”的身份已經越來越渺小，灼風快要頂替他上位了。

雖然諾爾超級無敵可愛人見人愛是必然，但是灼風仔，你可不可以回頭看看你孤獨寂寞的空巢嚴老師，記起自己也是個幼崽，不要搶他工作？

嚴爵暗自惆悵，諾爾喊了他兩聲才喚回他離家出走的理智。

“諾爾？”嚴爵道歉，“不好意思，老師剛才走神了。”

“老師還在忙嗎？是不是很辛苦？”諾爾皺起眉，語重心長：“老師要注意身體呀，聽媽媽說人類都是很脆弱的，老師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灼風沒有說話，但是一直靜止在身後的尾巴卻稍顯急躁地晃了一下。嚴爵沒有忽略這一點小細節。

“謝謝諾爾和和灼風關心，老師沒事。我這邊的事情已經有頭緒了，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能步入正軌，以後應該就沒那麽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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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精神藥劑和亞特蘭蒂斯海産品的緣故，這段時間積分耗費的有點快，而且為了以防萬一和心中的那點焦慮，他想多攢一些分以備後患。除此之外，就是為把灼風接到現實裏做準備了。

有人比灼風更懂靈氣嗎？沒有。

既然都讓灼風來到他的位面了，自然也不能忽略諾爾，兩只崽需要耗費的手續費不少，刷分的緊迫度再次提升。

當然，在沒有做好準備之前，這件事嚴爵是不打算告訴他們的。

諸多想法一閃而過，嚴爵收斂心神問起自己來時的疑惑：“諾爾今天怎麽起這麽早？”

“啊。”諾爾咬吸管的動作一頓，想起了什麽懊惱道：“差點忘記了，父王他們已經同意了交易的請求，不過他們說，如果老師你們能答應我們一個要求，交易就可以開始了。”

嚴爵驚喜：“同意了？什麽要求？”

一個頂着[諾爾的禮物]字樣的紅色的禮物盒突兀地出現在屏幕中。

諾爾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小聲道：“父王昨天晚上把東西給我，讓我有時間給老師送來。我有記得哦，所以早上我剛醒就來幼兒園啦，想親自交給老師。我只是，只是稍微耽擱了一小小會兒。”

“要求是什麽我不知道，父王告訴了我好多遍不準讓我偷看。”諾爾臉上出現了一點驕傲，“我做到啦。”

“諾爾真棒！”嚴爵毫不吝啬自己的誇贊，“老師要先離開一會兒，去處理這件事，你們兩個自己玩，好嗎？”

意外來的太突然，他不敢耽擱。

“老師再見。”諾爾什麽意見也沒有，乖巧點頭對着半空揮揮手，“老師一定要注意身體哦。”

灼風豎起尾巴搖搖當做送別。

幸好沒對兩只崽說他們這裏今天下雨，他有時間陪他們玩，要不然剛誇下海口接着轉身就走也太尴尬、冷漠了一些。退出游戲，嚴爵松了口氣看向手中的物品。

禮物盒裏面裝的是一卷泛着微黃色彩的羊皮紙，因為材質的原因，拿在手中略有重量。紙卷的封口處有一塊圓形的印戳，嚴爵用手摸了摸，仔細一看才發現印戳是某種海藻制成的，還留存有植物的觸感。

詢問過專家組的意見後，嚴爵直接在保密室将紙卷打開。

“老師走了，氣息消失了。”

“真的？”諾爾把手裏早就空了的紅木果扔進垃圾桶，身體一歪就倒在了灼風的背上。

他現在哪裏還有剛才嚴爵見他時的活潑與安然？圓嘟嘟的小臉皺成一團，唉聲嘆氣的同時還不忘把灼風的大耳朵捏成各種形狀，尾鳍也煩躁地拍打着水面，激起陣陣水花。

“弟弟，我該怎麽辦呀。”諾爾蹭蹭灼風背上的毛，“你剛剛沒說完的話是什麽？前半句也說一下吧，我有點忘了……”

顯然，在嚴爵到來之前，兩只崽正進行着某個不為人知的秘密讨論，甚至還有默契地一起糊弄了嚴爵。

灼風把腦袋往前伸了伸，将自己的耳朵從諾爾的魔掌中救出，“我說讓你順其自然，不需要非在這個時期向你的親人證明，你可以用其它方式激發身體內的力量。”

不只是嚴爵，早上收到諾爾邀請他去游泳館的提示時，灼風也很震驚。

到了之後他還沒開口，這條小魚就拉着他開始訴苦了。給父王帶信什麽的，純粹是順帶，小魚話裏的內容才是他早起的重點。

究其原因，就是前兩天諾爾的母親教他唱歌，然後發現了自己兒子五音不全的事。

諾爾目前正處在發育期，連去上學的資格都沒有這沒錯，可是這和能夠否唱歌并沒有什麽關系。人魚的力量是生而自帶，并且随着年齡的增長逐漸變強，只要過了頭七天可以順暢說話後，甚至不太順暢的人魚也會憑借着本能哼哼兩句。

諾爾的母親閑來無事給兒子哼歌，鼓勵他開口跟唱時，突然就發現自己的兒子有缺陷。

事實上，諾爾開口的時候也有點猝不及防。

怎麽重新出生了一次，他還是倒黴的五音不全？他本以為他會有個新的，健康的嗓子呢。不過已經找到解決辦法的他，并沒有太過慌亂，還異常淡定，仿佛從他嘴裏出來的那幾個不成調子的唱段，不是他本人唱的，與他無關一樣。

相比之下，諾爾的母親就不淡定了。

她匆匆安慰了諾爾兩句，借口離開去找了自己的丈夫和大祭司。母親離開後，諾爾才後知後覺，不能唱歌這件事對一條人魚來說堪稱滅頂之災。

這道滅頂之災曾經也旋繞盤踞在他的身上，是老師将他解救。

看着安靜無人的寝宮，諾爾幾乎要下意識地追上母親離開的軌跡，拉住她告訴她，不用擔心，他可以通過念誦詩歌激發力量。

可是剛游出去一米不到，諾爾就停下了。

他沒有辦法解釋他是怎麽發現的。就算有了一名異界的老師，他也無法解釋剛出生的他，是從哪裏弄來的吟游詩人出版的詩歌集。王宮裏會有這些東西嗎？他不知道，直到現在他連王宮具體多大都不知道。

又不能暴露幼兒園的存在。

諾爾呆在自己的寝宮裏，無措極了。

偏偏這個時候，他忽的想起了他也沒有找到激發力量的方法時，91老師給他念的《亞特蘭蒂斯雜記》的選段裏的內容。

“因為不能唱歌被父母抛棄，被同族人歧視嘲笑，只能躲在各種兇猛魚類的栖息地的周邊生存……”

他身為亞特蘭蒂斯的王子，不能唱歌肯定會讓人失望與恥笑的吧。他的父王和母親，會因為他不會唱歌而抛棄他嗎？

“灼風是讓我瞞着父王和媽媽嗎？”諾爾糾結：“可是，他們對我這麽好，我不想騙他們呀。”

“媽媽都抱着我哭了，說都是她的錯，是她沒有把我生好沒讓我有足夠的營養，才會讓我在蛋裏遲遲不能破殼，破殼後還有了身體缺陷，不能唱歌。父王還向我保證，無論我怎麽樣，都是他們最喜歡的孩子，讓我不要多想。”

“這怎麽會是媽媽的錯呢？”

“而且我才知道，原來我并沒有及時破殼，而是在蛋裏多住了好幾個月。”諾爾一臉驚嘆，“哇，要是我勤快一點，努力學習争取在幼兒園早點畢業就好了，早出生一點，這樣我距離成年就可以少好幾個月。”

今天的諾爾依舊想要早點成年。

灼風身體一僵，卡殼一樣緩慢地轉頭，看着諾爾重複：“你的意思是，你在幼兒園畢業後，才在現實裏破殼？”

他一直以為，諾爾是破殼後被選中進入幼兒園。原來，這條小魚竟然還在殼裏的時候，沒出生就已經進來了嗎？沒出生就等于沒有神智，沒有神智諾爾是怎麽進來的？

灼風的腦袋裏面嗡嗡作響。諾爾身上的經歷和他學到的常識相悖，卻又因為神奇幼兒園的存在讓一切變得合理。

他改趴為蹲，把諾爾無辜的臉掃視了好幾遍，半晌才無力道：“你就沒覺得哪裏不對嗎？”

諾爾不會以為人魚在蛋裏的時候，也是“活着”與平時別無二致吧。

“啊？”狐貍靠枕跑了，沒了支撐的諾爾摔在氣墊床上仰頭看着灼風，呆呆道：“這個問題，我怎麽感覺在哪裏聽到過？”

看着諾爾的表情，灼風嘆了口氣，“沒什麽，是我想得太多了。”才怪。

不管諾爾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麽，總歸與91逃不了幹系。他能在隕落之時被91救下獲得新生，諾爾與他有着相似的遭遇也不奇怪。只要目前的結果是好的，他沒必要非弄個水落石出。

打破砂鍋問到底，91這口砂鍋願意讓他打嗎？

讓這條小魚無憂無慮的也沒什麽不好

灼風收起憂愁的表情，把話題引回正道：“我們來繼續說你的煩惱吧。”

“既然你的父母并不在意你五音不全的事，他們也承諾了會照顧好你，那你就順其自然乖乖過你的生活。只是暫時隐瞞，不是欺騙。”

諾爾被一打岔，也就不在意之前的問題了。他趴在氣墊床上，一手托腮一手把灼風的一條尾巴攬在懷裏，恹恹道：“可是，我不想看到父王和媽媽為我擔心、愧疚的表情。每次看到，我的心裏就酸酸的，好奇怪。”

灼風睨他：“要不然你去問老師？我也不擅長這些。”

他自知在人情世故上，敏感度幾乎為零。

“不行呀。”諾爾搖頭，“老師好忙好忙的，前幾天他來看我們，給我們說話的時候，我感覺他都快累的暈過去了，特別疲憊。老師已經幫我解決了我沒辦法用歌聲激發力量的的問題，這點小事怎麽還能去麻煩他呢？”

要是他想去詢問老師的意見，剛才又為什麽隐瞞？

灼風聽到這翻話，眼神微動。

“弟弟，灼風，你再幫我想想嘛。”諾爾抱着懷裏的狐貍尾巴撒嬌，“有什麽辦法，能在不透露幼兒園存在的前提下，讓我告訴父母我可以使用力量呢？”

“沒有。”灼風幹脆道：“要麽你現在直說，扛過你父母的追問一直裝傻充愣，等他們不再問了你也就萌混過關了。要麽你就現在忍着，等到你聽誰提起吟游詩人或詩集，表現出興趣後順勢裝作意外發現。”

“二選一，這就是我能想到的所有辦法了。”

諾爾糾結地撸狐貍尾巴，想着想着，他手上不自覺的把尾巴尖往自己的嘴裏送。灼風見狀趕緊把尾巴抽了回來。

“好吧。”諾爾勉為其難地點頭，“我選第二種，謝謝弟弟幫我。”

“不用謝。”灼風說完後，伸爪子用肉墊在氣墊床上刨了刨，微微低着頭，身後的尾巴瘋狂搖晃。

諾爾揉揉眼睛，聲音迷蒙：“事情解決，那我要回去睡覺了。今天起得太早……”

“等等！”灼風猛地擡頭，叫住諾爾，“諾爾，我有事想問你。”

諾爾眨眨眼睛，讓自己努力清醒：“弟弟你說。”

弟弟終于又有事請他幫忙了，他一定要好好表現。

“就是，我想問一下，你知道老師喜歡什麽嗎？”灼風覺得自己的臉頰有點燙，幸好有毛擋着看不出來，“我想送老師禮物，你知道他有什麽喜歡的嗎？”

在坦白完自己的事後，他就有這個想法了，只是礙于某些微妙的情緒與不知道老師喜好的緣故，遲遲沒能實施。就像諾爾說的，老師這段時間辛苦，于情于理他也該送份禮物，讓老師開心一下。

“禮物？”

諾爾眼睛一亮，這個他熟啊！他拉住灼風，自信滿滿地告訴他：“老師說，送禮送的是心意，不管送什麽他都很喜歡。但是我偷偷觀察過啦，老師他的愛好有一點特別。”

“老師他，就喜歡醜的！”

灼風：“……真的假的。”莫不是在不滿他剛才的提議，故意坑他？

“真的哦，不騙你。東西長得越醜越奇怪，老師越喜歡。”

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沒錯，諾爾還回了趟宿舍把嚴爵之前送給他的小豬佩奇，尖叫雞拿了過來。捏了下模樣奇怪的黃色長條雞，發出刺耳的噪音後，諾爾把東西往灼風眼前一遞，大聲道：“你看，這就是老師送我的禮物，是不是很醜？”

“要不是老師喜歡醜的，那他為什麽會有又醜又奇怪的玩具，還是兩個？弟弟，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個事實，我也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才決定尊重老師的喜好的。”

人魚可是崇尚“美”的種族。

之後諾爾讓91老師幫他凝聚了跑魚和千絲草的影像，又詳細說了嚴爵收到這兩個禮物後的反應與對他說的話後，灼風終于信了。

雖然老師的愛好一言難盡，但是，他也是條善解人意的狐。不就是喜歡醜的嗎？天宸大陸上奇奇怪怪的醜東西可太多了。

送走諾爾，灼風回到宿舍開始精挑細選。

作者有話說：

嚴爵：是誰坑了我我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