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4P1

東區的一位富商向聖羅勒教堂捐贈了一塊上好的石料“德赫蘭”,主教和兩位執事商議後,決定聘能工巧匠為教堂打造一個全新的聖像雕塑。

這天晨禱結束後,伯珥便去了後花園察看雕塑的工程進度,他看到雅所執事正在指揮幾個工人把那塊初步出胚的石料轉移到陰涼地去。

“您來了,伯珥神父。”

雅所執事向伯珥打招呼,然後用袖子拭下額頭的汗,“今天太陽真大,不是嗎?”伯珥擡頭看天,被陽光刺了一下,又用手遮住臉。

雅所執事忍俊不禁,對伯珥說:“伯珥神父的年紀真是小,一舉一動都還是神學院的學生們呢,帶着一股孩子氣。”

雅所執事今年四十出頭,卻一點也不顯老。

伯珥在神學院上一年級的時候曾聽過他的幾次課,非常愛戴這位極有魅力且博學多識的首席執事。

“您說笑了,雅所執事。

我是年紀還小,不過我會盡力向教堂的各位前輩學習。”

伯珥的右手遮擋在額前,因為個子比雅所執事矮,所以他不得不擡起頭。

雅所執事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随後就把目光移開了。

“對了,話說起來,我還是您的學生呢,”伯珥向雅所執事走近些,“在我一年級的時候,您在神學院有過幾次公共授課,我就是來聽課的學生之一。”

“哦?是嗎,”雅所執事垂着眼睛端詳伯珥,但是看起來并沒有仔細回憶,“我想起來了,伯珥神父當時還舉手問了我一個問題,那問題我可到現在都忘不了。”

執事握拳抵在嘴角笑,“神父現在有答案了嗎?”伯珥腼腆地低下頭,“已經有了,雅所執事。”

雅所執事之所以隔這麽久還記得當年那個在課堂上大膽舉手提問的修生,并不是因為這個問題有多滑稽可笑,而是因為驚豔于這位修生的模樣,并久久難忘。

神學院,只有男孩才可進入學習,出落秀美的修生比比皆是,可像伯珥一樣的,怕是再也找不到另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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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主教和執事們一起商讨本批畢業修生中直升司铎的人選,雅所執事看到成績斐然的伯珥,立刻就決定将他列在候選人之中。

當時與伯珥競争的是同年級的另一位修生,這位修生雖成績不如伯珥,但修學三年參加的教會活動卻十分出彩。

主教一時猶豫不已,可最後由于雅所執事力薦伯珥,他還是決定讓伯珥擔此重任。

雅所執事正要再說什麽——“打擾大人們說話。”

是喇合修女,她向雅所執事問好,随後對伯珥說:“瞧我這記性,一直沒來得及跟您說。

這是上上個禮拜負耽美肉裙扒醫思榴捂期灸翎灸,責勤雜的侍者打掃告解亭的時候撿到的東西,應該是哪位信徒不小心落下的,我放在抽屜裏轉頭就忘了,不知道您有沒有印象。”

喇合修女張開手,手中放着一枚大衛星模樣的勳章。

伯珥哪能不知道這是誰的東西,什亭皈依那天的浸禮中他見到過,別在那個男人的胸口。

他敢确定這是上次什亭脫衣服的時候,從兜裏掉出來的。

他抿一下嘴,“我有印象,給我吧,我會等到他下次來的時候再歸還給他。”

修女點點頭,把那枚勳章交給伯珥。

伯珥把東西放到胸前的口袋裏,突然想起了什麽,他對喇合修女和雅所執事說:“我打算回去着手準備聖誕節彌撒。”

雅所執事有點驚訝,“可是現在還早着呢。”

“從前都是我聽弗帕爾主教主持彌撒,自己倒沒有做過。

再不然就是從書裏看來的,也沒什麽用。

這麽重要的事情,當然要提前做準備。”

伯珥說。

喇合修女表示贊同,雅所執事則是越來越欣賞這位年輕的新神父。

他果然沒有看走眼,伯珥有靈氣,又聰明好學,始終熱愛着主和教會,這樣虔誠的态度如果能一直保持下去,說不定将來有一天可以超越從前的弗帕爾神父,登上主教的位置。

“神父能這樣想是再好不過了,如果有什麽不懂的、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直接來找我,或者喇合修女,她同樣經驗豐富,我們會傾盡全力幫助你。”

雅所執事拍了拍伯珥的肩膀,對他說。

伯珥離開後花園,找喇合修女要到往年的聖誕彌撒記錄,準備帶回家仔細閱讀。

神父邸宅的書房被安排在二樓,書桌就正好擱置在朝陽的窗戶下。

窗外是錯落有致的花椒樹,有幾枝拱着身子貼在窗框上。

花已經謝了,那一簇簇長在綠葉子中的紅色花椒果,發着陣陣辛香。

伯珥把紙張摞好放在桌角,然後開始準備羽毛筆和墨水。

當他剛擰開墨水瓶,正要用筆去蘸的時候,窗外突然傳來叽叽喳喳的聲音,一只麻雀撲棱着飛進來。

像是受了驚,一進來就扇着翅膀四處亂撞,好巧不巧,撞翻了伯珥剛剛打開的墨水瓶,黑色的墨汁瞬間在桌面上鋪開,伯珥趕緊護住彌撒記錄簿,随即把瓶子扶起來。

麻雀的羽毛上也沾上墨汁,但是它好像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又拍着翅膀跌跌撞撞飛走了。

留下伯珥苦着臉收拾殘局,墨水順着桌面往下淌,在地板上也積成了一小灘黑,伯珥找到廢紙和抹布,跪在地上擦。

“咚”,有什麽東西從伯珥胸前的口袋掉出來,砸在那塊還沒完全被清理幹淨的污漬上,伯珥眼疾手快,連忙把那東西撿起來。

是什亭丢在告解室的大衛星勳章。

伯珥握着勳章站起來,看了一眼窗外。

有成群的蜜蜂圍在花椒果上,明明沒有花蜜可以吸食,卻仍舊不依不饒地嗡嗡響。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麽,手裏攥住的那粒勳章好像在發熱,就要把伯珥的手心燙出一個洞來。

空氣中花椒果的味道推波助瀾,讓手間的灼熱攪動,順着血管就往心頭竄,燒死徘徊,燒死猶豫不決。

一個小時後,伯珥站在什亭宅子的大門前。

镂空雕刻的鐵門高高矗立着,內裏是遮天蔽日的高大樹木和一條足夠一輛小馬車行駛的柏油道。

門沒有鎖,伯珥就順着那條道往前走,走了好一會兒,他的面前就出現一片很大的草坪,草坪四周是花圃,什亭的宅子就建在草坪正中央。

伯珥看到正在清理雜草和灑水的仆人,就上前詢問:“請問——”應聲擡頭的是個皮膚黝黑,個子嬌小的女仆,她一看見伯珥的臉,眼睛瞬間瞪大了,緊接着不停眨眼。

“什亭先生在家嗎?”伯珥被盯得有些不太舒服。

“噢——先生他,在家——”黑女仆向身邊的另一個金發女仆使了個眼色,又撞了一下她,小聲詢問,“喂,先生在家嗎?”金發女仆仰起寫滿不可置信的臉,愣了一會才點頭,“先生這幾天都沒怎麽出過門。”

“哦,那請把這個還給什亭先生,是他上次來告解的時候丢失的。”

伯珥把勳章遞給黑女仆。

他發現這兩個女人一直以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這讓他有點不知所措,且非常沒有安全感。

黑女仆張着嘴,看了一眼手中的勳章,看了一眼伯珥,又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房子。

伯珥以、芭一四六伍柒九領九。為自己弄錯了,“怎麽了?這不是他的東西嗎?”“不不不,這是,是先生的。”

“那就好,我先走…”“請別!”金發女仆上前攔住正欲離開的伯珥。

“啊?”“我是說,您不如進來喝口茶吃些點心…這個勳章對先生很重要,他肯定要親自來感謝您呢。”

金發女仆解釋。

“其實不是什麽大事,我回去還有工作要做。”

女仆們還想再說些什麽,被伯珥一句話又堵了回去,“如果真的要感謝,可以讓他在晨禱結束後來找我。”

伯珥表面上鎮定自若,實際已經是落荒而逃,他抛下還在後面不斷挽留的女仆,快步向外走。

黑女仆推搡着金發女仆,“還呆在那兒做什麽?快去找先生,我過去攔住他!”金發女仆一聽,就急忙往房子裏跑,而黑女仆則是提着裙子去追伯珥。

什亭沖下樓的時候,黑女仆正一臉垂頭喪氣往回走。

“達妮,他人呢?”什亭沒看到伯珥。

達妮努了一下嘴,把勳章還給什亭,“我攔不住他,先生,他走了。

不過您要是現在去追,應該追得上,他是走着過來的。”

什亭握住勳章,就向大門跑去。

梧桐葉反面是陰暗的,正面則盛着一捧捧金燦的光。

那扇雙開雕花的鐵門由什亭的曾祖父建造,年代久遠有些鏽跡斑斑,上面攀着些蔓生植物,底下是濃的,越往上就越抽細。

艾斯翠來找什亭的時候,他放下手頭的活二話不說就沖出來,只穿了一件沒怎麽好好系扣子的白襯衣和一條淺棕的休閑褲。

什亭停在鐵門外,他看不見伯珥一丁點兒的影子。

正不甘心要繼續追,身後卻被什麽人很輕地拍了一下,“我、我走得很慢,因為我猜到你要來找我。”

他轉身,看到了伯珥。

笑盈盈的、臉上還飄着兩團紅。

“怎麽不說話?那個姑娘把勳章給你了嗎?”伯珥從來沒見過什亭這樣狼狽的樣子——從他們認識起,狼狽的人就一直是自己。

他伸出手在什亭的眼前揮了揮。

“給了,在我手裏呢。”

什亭回過神,向前跨了一步,離伯珥更近了。

伯珥低下頭,盯着自己的腳尖,“我還有事情,就先走了。”

他雖然這樣說,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什亭對着伯珥的發旋好好地看了會兒,突然雙手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到紅磚牆上。

伯珥驚恐地擡頭,對上什亭的眼睛。

“丢個東西而已,怎麽還勞駕神父大人親自‘送’上門來。”

他的“送”字咬得很重。

“我…這個看起來是很重要的東西。

最近教堂都在忙着打造新聖像,沒人有時間,正好今天我也沒什麽事,所以就…給你送來了。”

伯珥費盡心思解釋。

“哦,是這樣。”

“你不要再亂丢東西。”

伯珥囑咐。

“只要不去找你,我什麽都丢不了。”

什亭在伯珥羞得紅的臉頰上咬了一口,“做愛的時候,也沒見你臉這麽紅過。”

伯珥吃痛地用手摸臉,什亭趁機啄了他的嘴唇。

“來我家坐會吧,神父先生不賞臉給她們,總要給我個面子。”

說罷,什亭就去拉伯珥的手,這次伯珥沒再反抗了,順從地跟在他身後。

“到門口就松開。”伯珥捏了一下什亭的小拇指,他的聲音很小,“會被別人看到。”

伯珥不知道為什麽,明明自己來的時候走了很久,現在被人牽着,這條路就像縮短了似的,還沒開始走就結束了。

他把手從什亭手裏抽出來,走到什亭前面。

達妮和艾斯翠正在草坪上嘀嘀咕咕咬耳朵呢。

她們一看到什亭和伯珥,立刻又分開,開始裝模作樣地除草灑水,達妮甚至還向什亭打了聲招呼。

看着并肩消失在房門裏的兩人,達妮忍不住對艾斯翠說:“是他吧?那天在三樓的大屋子裏…”“一定不會錯!是風吹開的,絕不是我自己掀開的。”

“我知道,先生的手藝真的很好,簡直栩栩如生。

天哪,我的臉怎麽這麽燙…”“真想再去看一眼,但絕對會被先生罵死。”

“他可是說過誰都不能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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