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7P3

周四。

送走一位信徒,神父取下眼鏡輕揉眼睛。

把視線揉得一塌糊塗的時候告解亭裏傳來年輕女性的聲音,“神父先生,希望您還記得我。”

“也許我記得您,”伯珥按着眉心說,“但您總要給我點提示。”

“您說,我向您訴說罪孽,我要忏悔,神就會寬恕我。”

“這句話我向每位來這兒的人都說過。”

“我有個兄長,我為他動情。”

女人緊張不安地交握雙手,“您說我錯在亂倫,不在欲望。”

“我記得您,”伯珥想起來了,是晉铎後第一位來向他來告解的女信徒,“之後再也沒聽見您的聲音。”

“是的,我沒再來過了。

您說的話我每時每刻都牢牢記着,我盡量避免和兄長單獨相處,還央求父親為我尋一門婚事。

一年前我從女校畢業的時候,父親介紹了現在,管理一六九八四四八五七。的丈夫給我,我們很合得來,當月就舉行了結婚典禮。”

“聽起來很幸福,您已經從兄長的陰影裏走出來了。”

“不,請您聽我繼續講。”

直到現在,女人的聲音始終平靜,“我母親身體一直很差,在我結婚後不久就病逝了。

她走得突然,當時只有我陪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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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突然不說話了,過了一會才徐徐開口:“她枕頭下有一張沒寫完的遺書,原來…我是收養的小孩。”

“在母親葬禮那天,我看着合上的棺椁,看着不斷堆積的褐色泥土,看着掩面哭泣的哥哥,只覺得是自己躺在墳裏,他們把我的愛情埋了。

我愛她,可我本性難改,我無可救藥。

我做出這輩子最大膽放肆的決定。

那晚我赤裸爬上兄長的床,我抱他吻他,既興奮又難過。”

伯珥發現女信徒交握的手松開,他問:“您的兄長是怎麽做的,同樣抱着您吻上您,完完全全接納您,還是推開您、辱罵您?”女人沒說話。

“我想是前者,不然您不會來教堂向我訴說。”

她接着說:“…他埋在我胸口哭,他瘋狂壓着我。

我什麽都準備好了,他握着我的手腕從後面操我,他在低吼,我根本分不清裏面的哭聲。

眼淚啪嗒啪嗒落在我們交合的地方,我很疼,也在哭。”

“酣暢淋漓,哭累了,做累了,我們才沉沉睡去。

那晚我夢到火焰,好多好多火焰,一簇簇的,一會兒看起來無害可憐,仿佛随時都會塌陷。

一會兒又尖銳逼人,要堪堪刺入我的身體。

我不斷逃、不斷逃…長出翅膀飛到天上,或者長出犄角鑽進地裏。

所有人對我避之不及,爸爸媽媽,曾經愛我的人。”

“您愧疚難擋。”

伯珥說。

“可是我突然落在某個人懷裏,火焰熄滅,我睜開眼。

兄長摟着我入眠,他臉上有淚痕,我一口口吻沒了。”

“我以為這樣可怕的噩夢不會再找上我,直到我發現自己懷了孕。

丈夫和婆家欣喜接受,從那天開始,我每晚都夢到自己被烈火燒死,我驚醒,身邊躺的不是哥哥,而是我的丈夫,那種不可言喻的虛空又在清醒的時候吞噬折磨我。”

“我生孩子的時候難産,想過就這樣一了百了。

我實在卑鄙拙劣、自私自利,卻又無比懦弱,女人犯的罪在我身上應有盡有,上帝不要我,魔鬼不留我。”

女信徒的情緒明顯激動起來,她的指甲緊緊摳着洞口,伯珥能看出她戰栗不止。

“我受夠了,神父,受夠了…”“好姑娘,好姑娘,”伯珥竭力想要安撫她的情緒,他輕輕把女信徒摳得通紅的手指掰開,“請把手給我。”

伯珥握着的手在大幅度顫抖,手背手心盡是未幹的眼淚,“您永遠是父母的好女兒,兄長的好妹妹。”

“禁忌是絕對公認的,僭越無論如何都要受到懲罰,然而我們都沒想到的是,讓人受罰,才是最為深重的僭越。

亂倫也好情色也罷,都是要把我們帶入極端狀态的東西,帶給我們幻想與欣喜,卻也在無聲地向我們施咒,它要我們痛苦,要我們糾結,要我們永生孤獨。

這就是您的心結,上帝沒在懲罰您,而是您自己在懲罰您。”

伯珥看向窗外,夜幕開始啃食大地。

如果問神父以前他從沒有想過如今會做的事情,那恐怕就是和什亭瘋狂的一切和現在坐在聆聽亭裏對他的女信徒說:“上帝也有妻子,上帝也會做愛。”

“情欲是孤獨的産物,而往往越神聖的人就越孤獨。”

他總結。

最後一位了,可神父習慣再等等,他站起來對着窗外伸懶腰。

伯珥神父從什麽時候開始習慣再等等呢,哪一刻他在等,每一刻他在等。

剛才的女信徒讓他想起烏別和阿蔔斯。

烏別和尤利娅耽美肉裙扒醫思榴捂期灸翎灸,的女兒出生在一個周六的清晨,隔天傍晚郵差送來報紙,阿蔔斯的名字被寫在失蹤人員欄下,失蹤等與死亡,這衆所周知。

同樣畸形的愛戀和永久的愛而不得,堕進欲海,邊眼神迷離去沉淪,邊義正言辭去掙紮。

他們此起彼伏,羞憤地遮着臉,總是陷入死循環,需要一方的獻祭與死亡,才能終了。

伯珥神父用沾着聖水的麥穗在剛滿月的嬰孩額間輕點,“但願平安的神,就是那種憑永約之血的吾主,從死裏複活的神,在各樣的善事上,成全你,叫你遵行他的旨意。

願榮耀歸給他,直到永永遠遠。

阿門。”

這是他對什亭說的第一句話。

時間過得真快,時間真難捱。

送別什亭的那天伯珥是走回去的,等回到聖羅勒教堂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掉。

他難過得不行,又輕松得不行。

在他向執事說出自己選擇的後,執事沒說什麽,只是默默地看了伯珥一會,嘆氣後拍拍他的肩膀。

“神父,很抱歉我欺騙了您。”

執事離開之前說道。

“我沒後悔過,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要娶她。”

“可能我們這樣的人永遠只能摸到上帝的足尖吧。”

怎麽定義“我們這樣的人”,伯珥心裏想,始終沒有最好的答案。

一年等待漫長而多情,是他兩種人生的填充物。

伯珥做了無數場浸禮,每周三和周四都要聽形形色色的人告解,閑的時候會去普泰斯馬場和列戛河,參觀娛樂場、欣賞帳篷裏古怪的傳奇畫、驚訝于噴火的蛇和在水裏呼吸的女人,思念侵襲的時候他會喝酒,可再也不能同去年聖誕那樣醉了。

他嘗試過寫信,可每次都是寫上點東西就揉掉了,說什麽好呢,雞毛蒜皮的小事還是問候安好?他就沒再寫了。

換了本新的聖經,神父憑回憶把上學時候的筆記補充了一些在上面。

可他只零星記個大概,這反而讓他有種強烈的歸屬感。

那本滿是筆記與感悟錄的舊聖經在什亭手裏,他的全部在什亭手裏。

每周末他會戴着眼鏡像鑽研末考知識一樣挨個對每周的戰亡名單,萬歲萬歲,什亭從沒變成一串黑色小字,他總出現在報紙上,有他的照片和說的話。

神父把它們剪下來夾在新聖經的後封內。

等待催生思念,總讓人盲目奔赴。

伯珥想起他第一次去什亭家的時候什亭問他的話:“你想念一個人的時候,會做什麽?”“我沒想念過什麽人,我不知道。”

伯珥當時這樣回答。

哦,原來想念一個人的時候會去他們一同去過的地方,會喝酒,會寫信,會把有關他的細枝末節、一點一滴收集起來,藏在盒子裏,藏在心裏,不用上鎖,随時随地取出來看。

窗外近晚,氣候好似龜裂的鐘,月亮掩在雲裏縮成一小束花苞,枯樹枝效仿人類的脖頸四肢,歪歪扭扭跳着舞。

推開門,踏進來。

有一肚子的話沒地方說。

啓蒙所千只蠟燭眨眼睛,月光穿過聖堂東牆的馬賽克玻璃,浮塵四起。

要經過它們,被它們包圍,渾身上下沾滿它們,再邁入告解亭。

通過洞口能看到神父黑色的衣袍,他站在那兒,薄薄的側面。

帶着鹿皮手套,壓着背面的字,把裝着他照片的信封遞給他,要等他發愣麻木接過的時候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在拽倒在地上。

再脫了手套,和他十指相扣。

“是我來晚了嗎,伯珥神父?”要和他說這樣的話。

用嘴唇蹭他的手指骨節,裝可憐假正經讨他留下,“伯珥神父,我今天來是為了訴說心中的苦惱,以求您的開解。”

暫且忽略他抑人的哽咽,忍耐把他揉進身體裏的沖動。

“十九歲,父親帶我第一次上戰場,那時候我太年輕了,急躁好勝。

父親被子彈擊中,就死在我身邊,我卻因那場戰役立了大功。

二十歲,我帶着父親的遺,管理一六九八四四八五七。體回到家鄉,才知道母親因為父親的死抑郁而終,我沒能和她說上最後一句話。”

“我去母親生前常常去的孤兒院收拾她的遺物,亂七八糟的,她刻的小玩意兒,還有一些手稿書信。”

“整理的時候,一張照片滑了出來。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直到四年後我再次回到家鄉,我和他一直都是陌生人。

怎麽說呢,照片上他瘦瘦的,個子小小的,肩膀窄窄的,戴着眼鏡。

像只模糊的兔子,愛神毫不費力地射中我。”

“上次我和您說過的,我對他一見鐘情。”

要包着他熱的掌心,含住他涼的指尖,從小拇指一點點吞吐,直到捂熱每一寸肌膚。

“我把那張照片塞進信封裏随身帶着,操,您知道嗎?那幫小子對着剪報上大胸大屁股的姑娘撸,我對着那張照片撸,他明明穿着高領襯衫和灰色小西裝,可我就是怎麽看怎麽想幹他。

就像我第一次看到他本人一樣,高領黑法衣,數不盡的小扣子,我只想撕了扯了,聽他在我身下哭泣求饒。”

“他說話,他站在聖像下,他跪着,他祈禱…真奇怪,他一舉一動都在誘惑、勾引我。

他是我的吻和火山,我要得到他想毀了他,又要他爆發。”

“您說,為什麽平常碰幾下就羞紅臉哭的小孩卻總是站得那麽高,要弄髒他,每一次。

可我再見他的時候,他又比以往更聖潔,更強大。”

把他的手放在胸口,讓心髒和他的脈搏一起跳動。

“我對他很矛盾,有關喜歡的矛盾。

他說他可以升任主教,我就又不忍心對他做什麽了,我要走,也許我會死。

我不要他落下來,要他永遠做高高在上的滾燙月亮。”

“除了我,除了我,他只能和我做親密的事,只能在我入睡時合上眼,我不存在,那個 ‘人間’的他也不能存在。

我對他的愛直截了當。”

“您能相信嗎?我走的那天他來送我了。

像只小鳥一樣飛上來,叽叽喳喳地對我說甜蜜的話,在我心裏插滿一面又一面紅旗。

他給我他的寶貝聖經,我閑的時候讀他在上面寫的字,那時候我才知道,神說要有光,于是有了光,于是有了他。”

啄吻他的手,捧着它貼上自己的臉,再用牙尖細磨指肚上的肉。

“好想他。

神父,我好想他,好想他。”

“好想他,好想他,好想他。

你一聲不響離開的時候怎麽不想他。”

伯珥抽抽搭搭地說,“如果他沒去找你呢?”在伯珥說完最後一個字後他的手就被松開了,還沒來得及做什麽反應,就被強行破門而入的什亭撈個滿懷。

什亭箍着他,壓他到門上。

“如果他不來,他當上主教。

我死了,我就是他唯一的愛人,我活着,我就總能找到他。”

“他在山上養一群羊,我在家裏養他。”

什亭看着伯珥的眼睛說,“他要永生獨身,我就陪他獨身,我可以不要他承認愛我的話,只要他做愛時意亂情迷的臉。

這足夠證明我們心心相印。”

伯珥眼淚汪汪地咬了什亭肩膀一口,“執事給我穿主教服,紅衣主教給我戴主教高帽。

真到那一刻,我也會後悔,跑出來,找到你對你說:什亭,我穿着主教禮服,脫了它,我就能嫁給你。

你敢不敢要我。”

“神父要逼婚呀。”

“都是和你學的。”

他們很久沒見面。

時間烤幹木頭上的所有水汽,剩下幹柴,就要點一把火燒了。

在十字架下接吻,上帝垂死、聖母落淚,牆壁上滿是擁擠的天使笑鬧。

點點燭火明滅,舌尖蠕動毫無章法,為了吃掉誓言和嗎啡愛情,需要頻率相同的兩顆心髒。

接着跳進幻覺,聽苦像熔化,看唾液洶湧,發硬的下體從根部連接,他們開始坍塌,開始變得枯槁。

聖羅勒教堂教堂彌漫古老舒緩,鮮花與金屬,統統賜給心愛人。

“做愛嗎?”什亭問。

“在哪裏?”“這裏、那裏。”

“好。”

“神父,人為什麽要做愛。”

“做愛是為了忘記自己是誰,是為了破碎和成全。”

伯珥嚴肅道。

“所以神父忘自己是誰了嗎?”“忘了。”

“伯珥。”

“嗯?”“你是酸葡萄,是野鴿子,是誤入人間的神,你是甜麥穗,是醉羔羊,是今天的彌賽亞、明天的救世主。”

“我有幸與神同行。”

“我不信神明,我只要你是我的神明。”

(正文完)

終于完結了,這篇寫得又累又爽。

一開始給它取名《神父的奧跡》,列出浸洗、傅膏、聖體、告解、聖品、塗油和婚配這七大奧跡展開寫對應的肉。

後來做了改動,加上我平常的性癖,就變成浸洗、告解、賽馬、聖像、驅魔、彌撒和婚配。

第一次嘗試高h,總體還挺滿意的。

說實話除了肉和談戀愛以外的宗教場景或宗教儀式描寫是我最累的部分,我甚至整理了一個宗教曲子的歌單聽着寫,總害怕你們覺得這些描寫是廢話。

雖然是西方設定,可我真的很爛不會寫翻譯體,就随意寫了。

番外可有可無,我看手感。

都完結了我看看誰還不評論給我!下篇要寫道貌岸然大變态和歹毒小變态的愛情故事,到時候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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