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也許是因為這人外形衆, 也許是因為她等得有點久,進商場的人形形‘色’‘色’,她覺得周禮是最醒目的一個。
可她跟周禮認識了這麽長時間, 早經慣他的外形。
她明明也才在這裏等了沒多久, 連冰激淩都還沒吃一半。
“吃完這個還能吃下飯?”周禮在她面前站定, 了眼她手拿着的白‘色’冰激淩。
嘴唇冰涼, 凍得有點麻, 林溫抿了一下,說:“胃沒那麽小。”
她的語氣跟來時有微不, 像是少了點興致。周禮聽在耳中, 不動聲‘色’道:“那吧。”
兩人說好先吃飯,飯後再去買電扇。
商場二樓以每層都有餐飲, 周禮沒有自己做主,因為他每次問林溫意見,林溫多數時候也不會說“随便”, 即使說了随便, 也會加個前提。
她長了一張聽話的臉, 但裏總有自己的主意。
果然, 他問林溫想吃什麽,林溫回答:“找家不用等號的。”
用餐高峰期, 熱門的幾家餐飲店門口都在排位等號,剩下的韓料、日料或者燒烤不用排隊,兩人都沒什麽興趣。
最後他們随便挑了一家拉面館, 各點一份三十九元的番茄牛腩面。
林溫起初還覺得價格偏高,等面端桌,她又覺得這家店實在。
面碗比臉,牛腩和番茄鋪滿一層, 面條分量足夠兩人共享,她肯定吃不完。
服務員前還告知他們:“面吃完了還能無限續。”
餐具不是一次的,全都擺在消毒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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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禮取來了筷子和湯勺,分給林溫時見她東張西望地在別人吃面,周禮打趣:“怎麽,是不是早知道叫一碗面就夠了。要不你這碗打包,再給你拿個小碗,跟邊那桌一樣。”
邊那桌是母女二人,女兒才六七歲,母親點了一碗面,拿了小碗挑來分給女兒吃。
林溫的确吃不了一整碗,換做平時她或許還會點個頭,故意說“那好啊”,但此刻她确實興致不高。
林溫一手拿勺,一手拿筷,抿了個淡笑道:“快吃吧。”
說着,她先舀了一勺湯喝。
湯底剛過舌尖,眼前的碗就被對面的人端了過去,三兩下,碗裏面條被夾一半,接着,碗又回到原位。
林溫緩緩咽下湯。
湯先滑過舌頭,味道極鮮,再滾入喉嚨,又極燙。
過于美味的湯,最後讓人遭罪。
林溫喉嚨不舒服,後半程她話變少很多。
電扇就那幾個牌子,她不需要花裏胡哨的功能,了兩家,她就選好了。
周禮把她送到小區,又和她一起下車,提前掐掉她的顧及。
周禮道:“幫你把電扇拿去,就送你到門口。”
電扇帶包裝很重,林溫沒有拒絕。
到六樓,周禮放下包裝盒,林溫拿鑰匙,準備等他了再門。
周禮沒馬離,但也沒有說話。兩人一個低頭,一個仰頭,莫名其妙地無聲對視。
時間耗久,感應燈自動熄滅,剩一點微弱的光從五樓半的窗戶裏溜進來,堪堪能讓他們清彼此的輪廓。
“想不想說點什麽?”周禮聲音極輕,沒有驚動感應燈。
“嗯?”林溫也一樣。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電扇包裝盒有半人高,擋在了他們中間,平白拉了兩人這天原本經靠得很近的距離。
過了一會兒,周禮才又輕聲口:“你想好了嗎?”
這話沒頭沒尾,彼此都知道這是在問什麽。
林溫驟然捏緊手中的鑰匙,他們說話沒有驚動感應燈,鑰匙串的叮咚聲将感應燈驚醒了。
六樓的燈早前壞過一回,林溫自己買了燈泡換,其他樓層的燈都是低瓦數,有她房門前的燈是高瓦數。
刺眼的燈光突然直‘射’,林溫忍不住閉眼睛,下一秒她被人托住了後腦勺,被迫向前,頭頂偏右側的位置被人的嘴唇很溫柔的碰了一下。
短短一瞬,隔着頭,觸感并不清晰,但林溫再一次感受到了尾椎骨升至頭皮的酥麻,她猛然睜眼。
周禮個子高,這點電扇包裝盒能擋住林溫,根本擋不住他。
他控制着自己今晚的緒,也控制着分寸,到底沒有過越界。
周禮輕輕嘆了口氣,把人放,他淡笑道:“進去吧,早點休息。”
說完,他了林溫最後一眼,然後轉下樓。
林溫雙手搭在包裝盒,愣愣地站了一會兒,直到聽不見半點腳步聲了,她才咬了下唇,重新抖鑰匙串,找到門鑰匙。
門進去,客廳沒燈,但主卧着門,燈光從裏面溢。
“你回來了?”袁雪在卧室裏喊。
“嗯,你吃過了嗎?”林溫把燈打,将電扇挪進來。
“這都幾點了,要是還沒吃,寶寶不得跟鬧?”袁雪手拿着東西,卧室說,“今天逛街,重新買了戒指……咦,哪來的電扇,你自己買的還是公司福利?”
“自己買的,用的那把電扇壞了。”林溫邊拆包裝盒,邊問她,“你買了什麽戒指?”
袁雪擡起胳膊,展示自己手背:“呶,把鑽戒換成了這個。之前摘了婚戒,手指頭空空‘蕩’‘蕩’的,別扭了,今天正好逛街到有活動,侶對戒打六折,讓店員把男戒換成了女戒,們一人一個。”
“不習慣戴戒指。”林溫說。
“戴着玩嘛,你試試。”袁雪拿戒指,戴到林溫無名指,“不錯诶,小挺合适。”
稍微有點松,林溫感受了一下,問道:“多少錢?”
袁雪手一揮:“打完六折白菜價,別問了。”
林溫知道袁雪其實也想順便送她件禮物,所以她沒有推回去。
洗完澡林溫回到閣樓,一邊對着新電扇吹頭,一邊拿起手機,翻到任再斌的微信號。
他的朋友圈沒有更新。
林溫曲着腿,下巴擱在膝蓋,蹙着眉,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滑動屏幕。直到困意襲來,她才放下手機。
第二天早起,林溫班前把垃圾帶下樓。
七點半不到,陽還算溫和,小區裏的老年人推着嬰兒車慢悠悠散步。
垃圾投放點門口照舊聚集着一撥人,老阿姨們兩個晃着嬰兒車,一個牽着狗繩,一個打着扇子,音量故作壓低沒低,像是在竊竊私語,引誘着旁人加入她們的聊天。
打扇的老阿姨見林溫,忙拍拍邊人,扇子朝林溫指了指。
推着嬰兒車的老阿姨給了對方一個眼神,輕咳了一下嗓子,叫住人:“溫溫啊。”
林溫倒着垃圾回頭,禮貌道:“吳阿姨。”
“哎!”吳阿姨笑笑,“要班去啊?”
“嗯,要去趕地鐵。”林溫倒完了,手沾到點髒,她到站點角落的水池前洗了洗手。
吳阿姨在她後面問:“你這幾天有沒有跟你爸爸媽媽打過電話啊?”
林溫不解:“打過的。”
“昨天和今天呢,有沒有打電話?”
林溫關水龍頭,轉向吳阿姨:“沒有。吳阿姨,是不是有什麽事?”
吳阿姨跟邊三人對視一眼,才語重長道:“溫溫,你不能光顧着工作,有時間還是要經常關一下你爸爸媽媽。那個李阿姨你知道吧,就是跟你們家況一樣的那個。”
林溫一愣,過了幾秒才說:“知道,李阿姨怎麽了?”
李阿姨經年近七十,按年齡,林溫應該稱呼對方為‘奶’‘奶’,可李阿姨跟林溫父母是齡人,所以林溫叫對方阿姨。
“李阿姨她這兩年搞‘迷’信,經常跑到寧平鎮去燒香拜佛,不知道把多少家底都扔進了人家寺廟裏,簡直瘋了一樣。”
“還到處拉人,次還想拉過去,是不信這個的。”
“之前五一假期你爸媽不是剛好在這裏嗎,那個時候你沒在,你爸媽說你差去了。你爸媽那幾天總跟李阿姨聊天,們那個時候沒當回事,誰知道昨天李阿姨又去了那個寺廟,說這次要去那裏住一個月,你爸媽也跟她一起去。”
“們就是想提醒你啊,你李阿姨現在就一個人,也沒人勸得了她,你爸媽幸好還有你,你有空還是要多關關他們。”
“這都二十多年了,你都這麽了,他們也該來了。”
四個阿姨你一句一句,好地将所知全告訴了林溫,林溫道了謝,扶了扶單肩包的帶子,了林蔭小道。
一直到小區門口,林溫才拿手機,撥通微信視頻。
母親向來喜歡跟她通視頻,這次的視頻邀請她被掐了。
過了幾秒,母親打來電話。
林溫含笑說:“媽。”
“溫溫,你還沒班嗎?”
背景似乎很安靜,林溫說:“馬要去班了,想起來這個禮拜有幾天調休,回家你們好不好?”
“啊,調休能不能換啊?”母親遲疑道,“跟你爸爸去旅游了。”
“你們去哪裏旅游了?怎麽之前沒有提起?”
母親支支吾吾:“哦,旅行團有便宜,們也是臨時報的,要玩比較久,嗯對比較久,概要一個月。”
“哦……”林溫捏緊手機,說道,“那你們玩得點,要注意安全。”
挂斷電話,林溫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繼續往地鐵站。
到了公司,林溫如常先泡一杯黑咖啡,喝完投入工作,一直忙九點多,她慌意‘亂’,終于熬不住,口向組長請一天半假,假期時間從今天到明天午。
寧平鎮的所在區從前是一個縣,後來縣改區,歸屬宜清市。
寧平鎮離宜清市很遠,沒有直達的公共交通,林溫查了導航,去那裏至少要兩個小時,她擔今天趕不回,所以預留了明天午的時間。
批好假條,林溫拎包,直奔地鐵站。
另一邊,周禮今天不用班,但他也是早起。
他換了休閑裝,天微亮就車門,七點半到達位于半山腰的覃家別墅。
也許說小莊園更合适。
覃家占地幾千平,從門跑到後院最角落得喘口氣,泳池、球場配套齊全,別墅建築面積七百多平。
是真正的住戶稀少,覃家就剩了這麽幾個人。
覃茳尤正坐在客廳裏文件,另一邊沙是她的一兒一女,兩個不足六歲的孩子很乖巧,一直在安安靜靜繪圖本。
周禮進屋,覃茳尤放下文件,笑道:“幾次叫你你都沒空,吧,那你就別想睡個好覺。”
周禮坐下道:“早飯還沒始?老爺子呢?”
覃茳尤說:“爺爺在後面練拳,還有一會兒。你餓了可以先吃東西墊墊。”
茶幾擺着點,周禮随手拿起一塊。
“你有時間也多來家裏,誰像你一樣,中飯午飯不來吃,千請萬請才能請你來吃一頓早飯。”
周禮吃着點,随意道:“行啊,那明天始頓頓來這兒吃。”
“你說到做到才好。”
“你歡迎就行。”
“誰會不歡迎你。”覃茳尤道,“連鄭老他們都這麽歡迎你。”
周禮淡笑,揩了一下嘴角的碎屑,撚着指尖沒有接茬。
“你自己也多注意,商場的關系一會兒敵一會兒友,現在鄭老他們跟們是敵,你也別跟他們得近。”覃茳尤像長輩似的說,“電視臺的工作很适合你,你這幾年收着,做得也像模像樣,千萬別半途而廢,那多可惜。”
周禮管聽,偶爾才敷衍一兩句,不多久覃勝天從後院回來,覃茳尤從沙起,周禮慢悠悠地撣了兩下手的點碎屑,站起來叫了一聲:“外公。”
覃勝天穿着很樸素,邊不跟着人時,他就像個普通的小老頭。
覃勝天向周禮,腔道:“哼,還認識路。先吃飯,吃完了去書房,跟你好好聊聊。”
覃家飯菜提倡節儉,飯桌都是普通的白粥油條、包子炒粉。
不過吃飯規矩,講究食不言寝不語,連兩個小孩都乖得像木頭樁子。
吃完飯,周禮跟随覃勝天進書房。
覃勝天背着手轉過,下巴一指茶具,說:“沏茶。”
茶具做工精美,經有二十年歷史,周禮小時候第一次在這學會沏茶,用的就是這套茶具。
不一會兒茶沏好,覃勝天慢慢品着,口道:“想好了沒有,什麽時候來這裏?”
周禮端起茶杯,也喝了一口。
兩個人一談就談到快中午。
周禮沒留下吃午飯,他離別墅,又車去了汪臣潇那裏。
汪臣潇接到電話後從公司跑下來,稀奇道:“你怎麽來了,找有事?”
周禮門見山:“任再斌有沒有聯系你?”
“啥?”汪臣潇一臉懵,“他為什麽聯系?他不是在旅游嗎?”
周禮靠着車門說:“你确定?”
昨天傍晚,他停好車,去商場的路他見了徐向書。
他對徐向書印象還算深刻,畢竟林溫邊少有異。
徐向書和一個女孩一人拿着一支蛋筒,邊吃邊說話。
“你跟那個林溫聊這麽久,就光聊你那兩個事?”
“那是因為之前跟她提起過,那兩個事當初辭職跑去旅游,別提多羨慕了。現在他們要從藏區回來了,也就跟她順嘴一提。不過跟她哪裏聊了很久,不就是買了個蛋筒的功夫。”
“哼,誰知道你……”
剩下的他沒聽,也就擦肩而過的這點時間,他經聽到了讓林溫昨晚變得異常的原因。
這會兒汪臣潇撓了撓頭,不知想到什麽,他突然拿手機,打微信,翻了任再斌的聊天框。
“去……還真是!”
最後一條聊天記錄就在前天晚十一點四十八分,當時汪臣潇在老紀燒烤攤喝得酩酊醉,正等着周禮來接他,完全忘記自己曾收到過這條微信。
周禮抽汪臣潇的手機,見了任再斌的留言。
“老汪,下周回來,你們最近怎麽樣?林溫呢?”
汪臣潇嘟囔:“你怎麽知道任再斌要回來了,他也聯系你了?”
周禮把手機扔回給他,汪臣潇趕緊接住:“你小點,還沒功夫換新手機!”
“行了,去吧。”周禮說。
“你叫下來就這點事?”
“請你吃午飯?”
“謝謝你,也不現在幾點,還要餓着肚子等着你請午飯?”
汪臣潇不再耽擱,匆忙返回廈。
周禮沒急着,他拿手機,撥林溫的號碼。
響到自動挂斷,始終沒人接。
周禮靠着車門,按下打火機。室外風微,他攏着岌岌可危的小火苗,低下頭,慢慢點一支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