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是連每日送餐的人都不一樣。
“好的,姑娘先請用膳!”那丫頭不卑不亢地應完,福了禮推門而去。
沒一會兒歉然回報,“公子說,府裏吃好睡好,姑娘先安心在這住下罷,其他的事他不急。”
“碰!”雲嬈氣得将用力拍在桌子上,那小丫頭卻是連眉梢都沒擡一下,熠熠然地退了出去。
雲嬈卻是再也坐不住,他是存心在磨她的耐心,逼得她自動将麒麟戒交還與他。
用力推開門,雲嬈便要往外面沖去,卻被玄衣衛給攔了下來,“姑娘,公子說了,讓姑娘好生在這安歇!”
雲嬈冷眼掃了攔她的人一眼,暗裏一運氣,人已飄然而起,卻未及飛到屋檐便被人給打了下來,“碰”地一聲摔在了地上,摔得胸中又是一痛,一口血沒忍住便噴了出來。
為首的看着不對勁,趕緊差人去請示安子淵。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今天難得大爆發更了一萬,評論好不給力,淚奔~
☆、010.偶遇
安子淵很快便過來了。
望着熠熠然推門而入的安子淵,雲嬈忍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早知道早些讓自己吐些血,也不用日日在屋裏煩悶。
安子淵推門進來,視線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頓了頓,而後望入她眼中,“雲姑娘,你要麒麟戒究竟有何用?若是你想要借此牽制我,讓我護你周全,如今你身在這渭州安府內,并無人能傷你。若是,”
視線意味不明地往她有些泛白的唇畔望了眼,“若是你想借它療傷或者治病的話,它并無此功效。”
他的話讓她微微一愣,而後展顏一笑,“我知道。”
“安公子,我既是要冒險去偷回,必有我的用處。”雲嬈難得正經地應道,紅唇微抿,“我沒辦法在您府上久待,您若是擔心我離開後麒麟戒也跟着失去了消息,您大可差人跟着我。”
安子淵唇角微微勾了勾,卻不似在笑,反倒帶着些淡哂,“雲姑娘,你拿什麽讓我取信于你?讓你随我而來已是破例,麒麟戒是否依然還在你手中你并沒有明确說法不是?”
雲嬈臉色并未因他的哂笑而有絲毫變色,只是老實點頭,“我現在确實無法證明麒麟戒還在我手中,我現在也不可能拿出來向安公子證明它就在我這裏,你我都知道這不是聰明人該做的,但是安公子如今除了相信我外并無他法不是嗎?您想殺我卻殺不得,想逼供卻也知道我不吃這套,而您縱有再大能耐,除了知道它在我身上具體在哪卻并不知情,所以除了相信我,安公子還有更好的法子嗎?”
安子淵看着她,眸中因她的話慢慢凝起冷意,她卻只是無懼地迎着他的目光,看着他眸中的濃墨漸深,再漸漸淡去。
她看着他眼底的墨意終是慢慢褪盡,這才緩緩道,“安公子,我只是借來用些時日,日子到了總會完璧還與你,若是我有心用來做不利于大安或者安王府的事,如今安公子也不會如此悠閑在此不是?”
“雲姑娘,你還真是沒辦法讓人心生好感!”許久,安子淵終是淡聲道,結束了這場無意義的交談。
雲嬈微微一笑,眼眸垂了下來,笑容有些恍惚,“雲嬈知道!”
自她有記憶以來她便從不是讨人喜歡的人,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安子淵卻已不望她,只是起身,邊緩聲道,“雲姑娘,我不會真在這渭州久待,你現在身上有傷,而且傷得不輕,與其三天
兩頭讓自己舊傷複發,不如先安心在此療傷,無人能傷得了你,需要什麽藥吩咐侍女去準備便是。”
“謝謝安公子!”雲嬈垂眸應着。
安子淵沒有應,人已推門離去,沒一會兒便讓人送了些治療內傷的傷藥過來。
那些傷藥雲嬈能用上的并不多,她雖受着傷,真正侵蝕身體的卻不是那些傷。
不過既然安子淵好心為她提供一個安心療傷之地,又是好住好吃有人伺候着,她自然是不會浪費,因而之後連着半個月,她也就安心待在房裏療傷。
她之前受的傷在曲小蠻和百裏空的相助下本也是好了五六成,只是前些日子總是時不時受些小傷,才讓傷情一直拖着好不了,如今有個安心的栖息之所,每日雲嬈除了用膳睡覺便是安心調息療傷,再輔以安子淵差人送來的上好傷藥,半個月下來,氣色卻也是好了許多。
因而當無常閑着無事過來看她時,看着她比往日精神時也是松了口氣,言辭間帶了些調侃的味道,“雲姑娘最近氣色不錯,莫不是貪戀上咱安府了?”
“貪戀是貪戀,卻是無福消受。”雲嬈笑着應道,從床上起身,走向他,“無常,這渭州城可有什麽好玩的地方嗎,整日待在府裏悶壞了。”
自從那日與安子淵談開後安子淵便已不再軟禁着她,只是她這些日子來忙着養傷,也是沒機會出去逛逛,來這邊大半個月,整日待在房裏确實有些悶。
“今晚渭州廟會,我和公子要出門,公子便是差我來問你是否要一道出去看看。”
雲嬈一聽眼眸瞬間便亮了,有些忘我地抓着無常的手道,“去啊去啊,肯定要去的嘛,我還沒看過廟會呢。”
話完便見無常神色怪異地瞧她。
“你從哪裏來的?竟會連廟會都沒見過。”
而後又想起前些天回城時安子淵提過她來自幽冥教,想想從那裏來沒見過市面也是情有可原的事,因而很是大方地拍了拍她的肩,“沒關系,今夜小哥我帶你把咱渭州城好玩的地方玩個痛快!”
“……”雲嬈盯着肩上那只手,他所釋放的善意來得為免有些快了些,前些日子他可還是親自給她下毒的。
無常卻不知她百轉千回的心思,手重重地在她肩上拍了拍,“去換套衣服,一會兒随我和公子出府玩去。”
話完已離開,獨剩
下雲嬈怔在原地一頭霧水。
用過晚膳後,雲嬈換了套幹淨素雅的白衫便随安子淵和無常出了府。
她自有記憶以來便是在幽冥谷中生活,終日不是全身無力地躺在床上便是捂着胸口忍着劇痛在床上打滾,偶爾身子好些便是拼命習些保命的輕功,若非一年多前逼得蕭潤特允從那裏逃出來,如今或許也還是終日在那方寸之地內。
出谷一年多來,未及認識這外面的世界便終日在逃亡中,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不敢去,因而對于渭州這種廟會是從未有機會見識的。
正因為這樣的機會實在難能可貴,人剛到大街之上,雲嬈便似是初見世面的小姑娘般,看到什麽東西都覺新奇,一張不算驚豔的小臉上是藏不住的笑意,眉梢眼角處亦是流露着淡淡的喜意。
“公子,她整日頂着蘇姑娘的面顏,您看着不覺着很……”
無常比劃着道,卻不知該如何形容這怪異感,自從第一次見着她便頂着這麽一張臉,他和公子同蘇染都是認識的,整日對着這樣一張不屬于這個性子的一張臉,委實怪異。
也不知她長了怎樣一張見不得人的顏,非得整日頂着她人的容顏。
安子淵未應,只是往雲嬈那張過分熟悉的臉望了眼,并未說什麽。
雲嬈是聽到了兩人的談話的,被無常這麽一提醒才想起當初為混進玉家莊才換了這麽一張顏。
那時随安子淵離開得倉促,也早忘了這張不屬于自己的顏還挂在臉上。
她平日裏從沒有照鏡子的習慣,不是不愛美,只是曾在很長一段日子裏,每每看到鏡子裏那張時而憔悴蒼白時而猙獰扭曲的臉總免不了被吓着,慢慢也就沒了照鏡子的習慣,以致這幾年來她未再受那些有毀顏功效的藥物影響,容顏慢慢長開,漸成衆人口口相傳的傾城絕色之時也并未有太多感受,鏡子依然是鮮少去照,卻也能從衆人的癡迷的眼神中判別出這份容顏的可貴。
如今還用着蘇染這麽一張顏,想來平日戴着人皮面具也習慣了些,以致自己疏忽得太久,每次取下第二日也就順道戴上了,倒從未去留意這張顏是有主人的。
不過話說回來,安子淵從未提醒她要換下,未必不是盯着這張顏能讓他克制些許對她的厭惡,不至于一個錯手便手刃了她。
如此想來,雲嬈心裏倒是放開了,回過頭來對安子淵笑嘻嘻地道,“公
子,蘇姑娘這張顏用在我身上會不會被我給糟蹋了?”
話完便招來無常一陣冷嘲,“哼,看着挺沒臉沒皮的,倒還有些自知之明。”
雲嬈暗暗努了努嘴,她那張臉也沒比蘇染這張遜色多少,若不是怕招來麻煩,她何必委屈自己終日掩在人皮面具之下,透氣雖透氣,黏在臉上和自己的也沒什麽兩樣,卻總不是自己的。
安子淵并未應她,只是将視線移往熙攘的人群。
雲嬈也就自讨沒趣地摸了摸鼻子,他對她沒甚好感他已講得明白,自是不會願意去搭理她恁的廢話。
”我去那邊看看簪子,一會兒再過去尋你們哈。”
在安子淵身邊待着無趣,雲嬈也就頗有自知之明地自己尋樂去。
雖說混在人群裏多是危險,但也心知未取回麒麟戒前安子淵是斷不會讓她死的,因而也就放心大膽地随心四處逛逛。
安子淵也未阻她,只是道了聲“注意安全”便任由她自己離去。
得到安子淵應允雲嬈轉身便走,卻在轉身之時随着北面而來的一陣輕風,一道若有似無的奇特香氣飄入鼻中。
她臉上的神色僵了僵,臉色有片刻的凝重,而後面色痛苦地轉身,捂着肚子朝安子淵道,“公子,我肚子有些不适,我先回府裏了,您和無常慢慢逛!”
話完便要離開,卻被無常給抓住了手臂,“這麽急着回去作甚,這才剛出來。”
“下次有機會再逛,我肚子真不适。”雲嬈面色痛苦地道,一邊用力扯着無常的手想将他推開,無奈無常卻是鐵了心讓她好好見識見識這渭州廟會,鉗着她手臂的手一用力,便将她給往回拽,完全沒顧慮到她也是個女孩家。
“诶,你先放手……”雲嬈急聲勸道,卻已是太遲,一道熟悉的沉冷嗓音已在身後緩緩而起,“嬈兒?”
男子的嗓音讓無常拽着她的手松了下來,人剛得到自由,雲嬈便下意識地往安子淵身後靠了靠,有時真恨這一身的藥味,即使披着別人的顏,親自之人總能憑着這身藥味認得她的行蹤。
安子淵往身側的雲嬈望了眼,而後緩緩擡頭,看到站在身前的高大男子時,淡漠的黑眸中有了一絲波動。
他認得他,幽冥教現任教主,蕭潤。
亦正亦邪的氣質讓他整個人都籠罩在一股陰暗沉冷氣息之下
,讓周圍的路人不自覺地後退幾步。
“嬈兒,過來!”冷厲黑眸往不自覺地躲在安子淵身後的雲嬈望了眼,蕭潤聲調極緩地開口,沉冷聲中自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嚴。
☆、011.離開
雲嬈不自覺地抿了抿唇,手不自覺地拽住了安子淵的衣袖,卻是目光堅定地望向蕭潤,“我不能回去。”
跟在蕭潤身邊的曲小蠻輕蹙娥眉,試圖勸道,“姑娘,別任性,你已經出來一年有餘,前些日子你失蹤,教主專程出來尋你的。”
雲嬈往小蠻望了眼,沒有應她,只是望向蕭潤,“當日是你親口允諾不再限制我的自由,這一年多來您所做的又算什麽?”
蕭潤抿唇不應,冷寂的黑眸在她輕扯着安子淵衣衫上的手上頓了頓,而後冷聲吩咐,“百裏,小蠻,把她帶回去。”
百裏空和曲小蠻聽令,身形一閃便朝她飛來。
雲嬈不自覺地往安子淵望了眼,卻見他只是面容沉靜地看着這一切,并未有出手救她的打算。
也是,他确實沒有救她的必要。
“安公子,日後您有空再去幽冥谷找我尋回麒麟戒吧。”
扯着他衣衫的手輕輕松開,雲嬈低聲說完便運息欲離開,手中途被他給截了下來。
“無常!”安子淵輕聲朝無常喚了聲,讓無常替雲嬈抵擋百裏空和曲小蠻。
無常聽令,身形極快地朝已飛撲至身邊的百裏空和曲小蠻反擊。
安子淵望向蕭潤,扯着雲嬈的手微微往前一拉,淡淡道,“蕭教主,你的人還欠着我的東西,你若想将她帶回,不如你勸她先将我的東西留下?”
蕭潤目光移向雲嬈,眼裏帶着詢問。
雲嬈微微抿唇,眼眸微斂,聲音平淡,“蕭潤哥哥,我最近經常在做同一個夢,夢見……”
她擡眸望向他,微微一笑,“夢見你哄我吃藥,然後,我就全身痙攣着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蕭潤臉色微微一變,陰冷的黑眸中隐約有風暴醞釀。
“這才是你出谷的真正原因!”他道,低沉嗓音隐約裹挾着狂風暴雨。
“是!”她迎向他,“我不想就這麽稀裏糊塗地死在谷裏。”
蕭潤望她一眼,“嬈兒,我果然是小觑了你!”
掌下倏地運力,大掌微勾,冷不丁朝她襲來,似是要将她抓回。
人未到她跟前,雲嬈已被安子淵抓着手臂推到了身後,安子淵冷冷靜靜出手,單手與他襲來的掌相抗。
幽冥
教曾在安子淵手上吃過大虧,安子淵功力有多深厚蕭潤自是心知肚明的,雖然自恃武功高強,卻也知道依靠蠻力只有吃虧的份,因而很快收了手,後退了幾步。
安子淵也沒有窮追的意思,看他收了手,也就停了下來。
“嬈兒,你知道,我必須救夢芸。”蕭潤望着她,緩緩道,黑眸依然冷厲,卻隐約帶着些許滄桑和苦澀。
雲嬈笑了笑,笑容很平和,并沒有任何抱怨,“我知道。”
蕭夢芸是幽冥教前任教主的親生女兒,蕭潤的義妹,甚至可能是未過門的妻子。
兩人自懂事起便生活在一起,舍她救蕭夢芸,換作是她她也會這麽做的,只是不湊巧她是被舍的那個,所以她注定無法違心地告訴他,她願意。
蕭夢芸命是貴,她卻也不是天生命賤,專程為着另一個女人而存在。
她的坦白讓他眯了眼,垂下的手慢慢攏起,蠢蠢欲動。
安子淵朝那只慢慢蜷起的手望了眼,淡淡道,“蕭教主,你若是想将她帶走,随時歡迎,但是如今她還欠着我的東西,再把人送還給你之前我必須先保證我的東西安然無恙!”
話完 ,已倏地扣住雲嬈的腰,将她帶起,腳下禦風,翩然離去。
蕭潤并未追過來,或者是他已經追了,只是輕功遠不及安子淵的出神入化。
安子淵帶着她直接飛回了安府,方回到院內,安子淵便收回了手。
雲嬈踉跄了一下才穩住了身子,望向安子淵,誠心道歉,“多謝安公子出手相救!”
“姑娘多禮了,我只是擔心麒麟戒的行蹤。”安子淵淡應,望向她,目光有些咄咄逼人。
“雲嬈,我不管你與蕭潤是什麽關系,我不想因為你而再次與幽冥教杠上。”
“我……”不自覺地輕咬了下下唇,雲嬈望向他,“讓公子受累了。我過兩日便離開,兩月後的今日必将麒麟戒完璧送還。”
安子淵只是淡眸凝着她,并未應。
雲嬈忍不住笑了笑,有些自嘲的味道。
手探入袖中,掏出兩個兩指大小的小瓷瓶,将其中一個青花底的瓷瓶抛向他。
安子淵下意識地伸手接過。
“這是穿腸丸,中毒之人若不服用解藥,六十日後必會穿腸而亡。”
雲嬈一邊從瓶子裏慢悠悠地倒出兩粒藥丸,一邊淺笑着道,話剛落,素手卻突然一擡,将兩粒毒藥喂入口中,幹咽下。
安子淵微微眯眸,望向她。
她沖他微微一笑,“安公子,你手中拿着的是唯一的解藥。我天生怕死,所以我會拿麒麟戒來換回的,就有勞安公子好好保管了。”
話完,收了笑,人已轉身。
“姑娘讓我如何相信你服下的是穿腸丸?”安子淵清淺嗓音在身後不疾不緩地響起,“況又是如何得知姑娘身上已無解藥?”
雲嬈腳步略停,拿着藥瓶的手輕輕往後一抛,“藥是真是假,安公子何不親自嘗嘗?”
而後轉過身,雙手張開,“公子要差人來搜一下嗎?或者,公子若是放心不下,也可親自喂我服下您信得過的毒?”
安子淵擡手接過,盯着她,忽而一笑,“雲姑娘似乎有把毒藥當飯吃的習慣?”
她方才喂下穿腸丸時甚至連眉梢都沒皺一下,幹脆利落得仿似手中捏着的不是致命毒藥。
雲嬈亦是朝他輕輕一笑,“公子多想了。”
安子淵捏起解藥瓶晃了晃,将藥瓶抛回給她,“若你是擔心蕭潤混進來将你帶走才急着要離去,你大可放心。他進不來。”
雲嬈順手接過,“謝謝公子。”
而後與他道了聲別,人已往暫居的院落而去。
安子淵也從另一個放心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
第二日,天剛亮,負責服侍雲嬈的丫頭便急匆匆來報,“公子,雲姑娘不見了。”
安子淵神色微微一斂,當即起身往雲嬈居住的院落而去。
屋裏已是人去樓空,床上被子疊得齊整,被窩冰涼,應是昨晚已經趁夜離開。
黑眸在房間裏掃了眼,看到梳妝鏡前一個青花底小瓷瓶壓着的一小片紙張而微微凝起。
安子淵走了過去,拿起那張素色紙箋,幾行娟秀小字映于其上。
“安公子,我走了,非常感謝這些日子的照顧,得罪之處還請見諒。解藥還是暫且留下吧,日後我會将您的東西完璧送還。雲嬈留”
紙箋上墨跡已幹,想來寫下已有些時間。
視線不自覺地移向那瓶解藥,安子淵伸手拿起,凝着它不語,明明那
麽貪生怕死的一個人,卻又為何如此幹脆地将命交于他人之手?
☆、012.幻象
入夜的大安國都,除了偶爾打更的打更人,靜谧的大街上幾無行人。
玉家莊經過前些日子熱熱鬧鬧的大壽後也安靜了下來,除了門口及莊園周圍夜巡的家丁,整個玉家莊也陷入沉夜之中。
一道纖細身影從橫斜下的樹梢上飛過,帶起一絲輕風。
“誰?”巡夜的家丁警覺問道,張眸四望,卻什麽也沒看到,搖搖頭繼續往前巡夜去。
躲在瓦楞後的雲嬈暗暗舒了口氣,素手一擡将面紗掩上,轉身望向機關嶙峋的玉家莊大院,看着巡夜的家丁遠去,依憑上次及這兩日夜探的記憶,小心翼翼地從避開重重機關,往玉老爺子煉丹房而去。
自那日從渭州安府離開,她連夜便離開了渭州,趁夜趕回了京都,幸而路上并未遇到蕭潤及小蠻他們,相識十年,她到底對蕭潤的性子摸清楚一些的,之所以沒碰上,只不過他以為她找到了個庇護之所便不會輕易放棄,因而或許還在渭州等候着,更何況安子淵如此明白地告訴他,她欠了他的東西,所以她不能走。
她第二日便回到了京都,花了兩日趁夜夜探玉家莊。
得益于上次玉老爺子壽宴有機會混進來,在住西苑那晚花了些時間探路,對于玉家莊西苑的機關還是了解的,有了突破口,要再了解別處便不是那麽難如登天。
身子輕巧地在屋檐上飛過,小心避開各處機關,雲嬈很順利地來到了位于北苑偏僻角落的玉家莊禁地,煉丹房。
玉老爺子平日都在此禁室中煉藥,除了親信,旁人鮮少有機會入內,他煉制的丹藥也被珍藏于此中。
既是禁室,暗器機關也是比其他地方要多上許多。
雲嬈不敢掉以輕心,小心走過,卻意外容易地沒有遇到任何障礙。
雲嬈雖心底有惑,但對于紫雲丹的渴切,還是極力壓下心底的困惑,迅速撬開了煉丹房門,潛入其中。
屋內除了置于門口處的大型煉丹爐外便是各式藥材,練好的丹藥在入門處西北角閣間裏。
雲嬈一進門便迅速将門虛掩上,借着煉丹爐的光将室內打量了一番,鎖定丹藥所在位置,身形一閃,迅速往那處而去,素手從藥櫃上陳列的丹藥一一掃過,偶爾拿起其中的瓶子打量,或是擰開塞子小心聞氣味。
約莫半柱香之後,總算在一堆不起眼的瓶瓶罐罐中找到紫雲丹,紫色小瓶子裝着
,分量不算多,于她卻已足夠。
利落地将藥瓶将收入袖中,雲嬈閉息往門口而去,小心将門重新鎖上,循着方才進來的路往外走。
走了約莫半柱香後,卻發現自己繞回了煉丹房處,陰風陣陣襲來。
雲嬈心暗暗一驚,此處設了陣。
那也被安子淵暗算從屋頂擊落時,他便已說過,這玉家莊院內機關重重,陣法古怪,進來時都是些尚淺的小陣法,她對五行八卦略懂一二,尚能破解,如今這陣中卻是她力所不能及的,尤其是在陣中來回繞了一圈,明顯陣中已有異象,陰風陣陣,刺骨而來,隐約伴着陣陣悚然尖笑,如鬼魂飄過。
那陣陣陰笑聲擾得雲嬈心緒有些紛亂,雲嬈擡手揉了揉眉心,輕晃着頭,努力讓自己平心下來,卻似是惘然。
耳中的陰笑聲一陣高過一陣,耳邊隐約有人輕飄而過,如輕煙,卻帶着詭異,讓人心驚肉跳。
“你是誰?”手中握着的短劍下意識地朝右耳側一揮,雲嬈險險轉身,厲聲喝道,聲音卻虛弱無力。
頭擡起,整個人卻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一位穿着雲澤宮裝的中年美婦緩緩朝她而來,發髻高高绾起,只是頭頂百會處,一道劍痕當頭劈下,鮮血從百會穴處往兩邊緩緩留下,在蒼白的面容上留下兩道詭異的血痕。
雲嬈握着短劍的手不自覺地一緊,警覺地望着面容可怖緩緩朝她迎面而來的美婦,背脊一片寒涼,想要挪開腳步,卻發現一身輕功卻似是被人廢去。
“你是誰!”她艱澀開口,以前便聽說有一種陣能迷亂人的心智,讓人出現幻象,如今這美婦人……
她試圖告訴自己,眼前看到的都是假的,靜心便好,美婦人陰柔森冷的嗓音卻穿透耳膜,灌入耳中,打破她極力強撐起的心智。
“绾绾,爹娘死得好冤,你要好好活下去,替爹娘伸冤,知道嗎?”
“不……”雲嬈有些失控地雙手捂着耳朵,頭痛欲裂,心智越發地迷亂,“你是誰,绾绾是誰?”
抱着頭側過身想要避開,卻看到另一年紀不相上下的偉岸男子渾身插滿劍地朝她陰森森地笑,“绾绾,爹在這,過來,來爹這裏。”
那只帶着血的手伸向她,她吓得連連後退,卻似是撞上了什麽人,細肩被人扣住,她下意識回頭,卻被一臉血的婦人吓得連連後
退了幾步。
“小姐,你終于還是活下來了。”
再一擡頭,四處是沾着血的人,或陰森森的笑,或哭,幾行血水從窟窿般的眼底緩緩滑下,還有穿着雲澤皇宮錦衣衛服的侍衛,舉劍随意亂砍……
眼前的幻想幾乎将她所有的神智奪去,幾乎下意識的,手中握着的短劍失控地揮出去,口裏無意識地吼着“走開,我不認識你們,走開……”,短劍不斷旋轉着亂揮,不讓那些東西近身,只是茫然地不停地亂轉亂揮,早已不記得要提防腳下機關。
在轉動中,也不知觸到了什麽機關,一支冷箭倏地從暗處射出,她甚至防備不及,箭頭已兇狠沒入胸中。
劇痛襲來時,她的神智已因為劇痛慢慢恢複了過來,再睜眼,一切幻象卻如來時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雲嬈額頭上早已冷汗淋漓,胸中的劇痛讓她擰緊了眉,強忍着痛往四周望了望,還是那處的煉丹房,卻已沒有了方才的殺戮血腥,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将她團團圍住的弓箭手。
望着眼前的陣仗,雲嬈微微扯出一個笑,手中的短劍頹然落地,與其硬拼,倒不如束手就擒。
“閉氣!”就在她手中短劍墜地時,一聲略熟悉的嗓音從風中緩緩灌入耳中,伴着落下的嗓音,只見一陣輕煙倏然而起,一道白影輕巧翻飛,快如閃電,動作極快地将家丁手中的弓踢落,飛至她身邊時,冷香襲來,腰間一緊,他已忽地攬起她,趁着衆人尚未從輕煙中回過神來時,已帶着她飛出了重重包圍。
作者有話要說:假如明天末日沒到,中午十二點更新一章……如果木有更新,那只有兩個可能,一,晉江抽了,二,末日到了……
☆、013.療傷
男子将她帶出玉家莊,繞過幾道九曲迂回的暗巷,在一處民房下停了下來。
“無常,去準備些溫水和傷藥。”
門剛被推開,迷迷糊糊間,她聽到身邊之人溫聲吩咐道。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名字讓她不自覺地強撐着最後一絲精神,擡起頭望向面容淡漠的優雅公子。
“安公子,謝謝你!”
她沒想到來救她的人會是他,是信不過她嗎?
手抓着他的手臂微微撐起來,雲嬈努力扯出一個笑,“安公子,即使我不慎喪命了麒麟戒依然會有人依約送……”
“閉嘴。”他淡聲打斷她,“你身上的傷不輕,少說點話多省點力氣。”
“謝謝……”唇角扯了扯,已是用盡全身力氣,“有勞安公子了。”
身子再也撐不住,縱容自己昏倒在安子淵懷中。
安子淵将她抱起,送回房中。
無常也已端着溫水和紗布傷藥進來。
“東西放下,你先出去。”盯着雲嬈胸口那支猝了毒的冷箭,安子淵微微擰眉,話卻是朝無常說的。
無常微微一愣,“公子,您要親自替雲姑娘拔箭?那個地方……若是她醒來了賴着公子娶她怎麽辦?”
女人不都把名節看得重于生命嘛,她的身子都被公子看到了,那不是得賴着公子為她的名節負責?
光想到這個可能無常便覺不可讓公子親自動手。
“公子,我去請大夫過來吧,就在門口大街有一家大夫,醫術……”
話未說完,已被安子淵打斷,“出去!”
無常小心往安子淵望了眼,如玉面容上平平靜靜,卻自有一股隐而不發的威嚴,讓他不自覺聽令,應了聲趕緊出去,不忘将門關上。
安子淵看着雲嬈身上的衣衫已被血染濕,血略黑凝,已是中毒跡象。
薄唇微微一抿,一雙如玉般的手已輕輕抽開她的腰帶,将衣衫微微撥開,而後掌下運力,将傷口處的衣衫撕開,小心翼翼撥開。
中箭之處就在她左胸偏上,拔箭處理傷口時免不得要将那側的衣衫都撥開。
雖已做好心理準備,但是看着那團雪凝肌膚彈現在眼前時,尤其是撥開衣衫時那櫻紅頂端不意與掌心輕微擦過時,
安子淵免不了僵了僵,喉嚨略緊,口微幹,視線不自覺地往點綴在雪白凝峰上的那點櫻紅望了望,而後略顯狼狽地将視線移開。
閉目調了調息,穩了穩心神,将心裏雜念摒棄,安子淵娴熟利落地替她拔箭,處理傷口,而後給她把了把脈,劍眉微擰起,若有所思地往猶在昏迷中的她望了眼,替她将衣衫拉好,再喂她服下解毒藥丸。
一番忙碌下來,已是一炷香後。
不出半日,雲嬈便已醒了過來,清醒的速度讓安子淵略微訝異,她似是即使在昏迷中也不敢讓自己昏迷太長時間。
眼睛剛睜開,雲嬈已下意識地将手握起納入身後。
“我已替你把過脈。”
清潤的嗓音在這時淡淡響起。
雲嬈欲收起的手微微一僵,而後微抿唇放了下來,望向背對着她站在窗口處的安子淵。
“你的脈息弱得近乎探不到,會出現這種情況的,一是将死或已死之人,一是世外高人,擅用內息隐藏自己脈息。”
淡淡說完,安子淵緩緩轉身,一雙如墨深眸緊鎖在她蒼白的臉上,聲音依然清淺,“不知姑娘屬于哪種?”
“我……”頹然垂在耳側的手微微攏起,雲嬈垂下眼眸,好一會兒,才緩緩道,“哪種都不是,我只是……只是修煉了幽冥教的一種秘功,它……能輕易改變人的脈息。”
安子淵望她一眼,突然道,“冷箭的毒已清,你這次受的傷不輕,先安心在此多躺幾日好好療傷吧。”
“謝公子。”
“好好歇息。”話完,安子淵已離去。
看着被關上的房門,雲嬈失神了好一會兒,而後才收回視線,擡起右手,指尖在脈搏上摸了摸,而後緩緩垂下。
安子淵沒一會兒便差人熬了藥送過來。
她自知身上的傷拖不得,因而也是極配合地服藥。
他給她服用的都是頂級傷藥,膳食也是調養身體之用,因而在這些昂貴傷藥膳食調理之下,她身上的傷恢複得也極快,不出十日已能下床随意走動。
安子淵這幾日并不常來看她,一兩日才來一次。
她倒也不介意,他會出手救她已是極大的恩賜,況還差人悉心照顧她,于無親無故甚至是敵人的她而言已是受寵若驚。
既
是能下床自由走動,雲嬈在床上也是待不下的,整日待房裏也悶得難受,因而早上喝過藥,也就推門出去走走。
這是一處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