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後你便叫不歸罷
昏暗的地府裏,莊嚴的閻羅殿上,閻羅王正扶額批改案卷。突然,一個瘦小的身影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殿內,殿內陰差齊齊抽出兵器,作勢抓人。
案臺上,閻羅王放下案卷,擡眼望去下方,目光凜冽森然,不怒自威:“爾乃何人,為何無故出現在此。”身影逐漸幻化人形,仔細瞧去,竟是個年約豆蔻的女娃娃,高4尺有餘,身着草灰翠煙衫,碧綠百褶裙,倒是給原先死氣沉沉的閻羅殿帶來了一抹亮意。
女娃娃目光游離,口中呢喃:“我乃黑水河畔一株蒹葭,剛幻化人形便來到此處。”
“那你可知你因何身故?”
“不知。”
閻羅王沉吟道:“怪哉、怪哉,黑水河乃一處死河,竟能生出一枝蒹葭,可惜、可惜…”
閻羅王話音未落,便從遠處傳來低沉、舒緩但又薄涼的聲音,“川原秋色靜,蘆葦晚風鳴。迢遞不歸客,人傳虛隐名。今後,你便叫不歸罷,如今你六識不全,就留于地府,待到六識恢複後再去投胎。”擡眼望去,來人竟是九天戰神庚辰。
閻羅王趕忙上前施禮:“不知戰神駕到,還望恕罪,吾等接到星君冊,道戰神3日後下凡歷劫,眼下可是要提前?”
庚辰負手立于閻王殿前:“還請閻君帶路。”
随後一行人便簇擁着九天戰神庚辰前往輪回井,整個大殿上瞬間只剩不歸一人孤零零的站着。
…
距離不歸來到地府已一月有餘,因是戰神庚辰賜名,且囑意其留于地府,因此地府上下皆對其照顧有加。
一日,不歸正坐在忘川河邊洗腳丫子,身旁路過的貪吃鬼吓得撒丫子就跑,嘴裏的孤魂掉在地上化作一縷白煙飄散。
“地府鬼魂均懼怕這忘川水,不歸姑娘為何偏愛在這忘川河洗腳丫子?”一吊死鬼吐着大舌頭好奇詢問,他站的遠遠的,生怕被濺到一滴這忘川河水。
“這水洗腳甚是舒服,洗的我腳又白又嫩。”說罷便擡腳轉身欲給吊死鬼好好瞧上一番,不料腳上帶的水滴不小心甩了出去,滴在了吊死鬼的身上,“滋”的一聲,吊死鬼便魂飛魄散,當下趕路的鬼魂四下逃散。
不歸撓頭:“怎麽都跑了?剛剛那吊死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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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不歸小姑奶奶诶,您趕緊把腳上的水擦幹淨上來吧。”一個陰差看到此處亂況前來查看,扶額暗嘆:每次這小姑奶奶來洗腳,總有好奇的鬼魂上前打探,最終落得魂飛魄散,引得一場騷亂。
“這地府委實無聊,你可有啥逗趣兒的來解悶?”
陰差撓頭,着實為難,這地府一望無際的黑暗,充斥着死氣,哪來的逗趣兒。
這時,遠處傳來女子哭哭啼啼的聲音,不歸起身望去,原是一女鬼在在奈何橋邊哭泣。
不歸上前問道:“你這女鬼,為何事而哭?”
女鬼道:“我乃鳳陽城許家嫡女,與那城中書生陳公子情投意合,奈何爹爹為了生意,将我許配給了縣令之子,這縣令之子為人荒淫且目無法度,為了擺脫親事,我與陳郎相約出走,誰知走漏風聲,被那縣令之子帶人追趕,我與陳郎決定服毒自盡,以此相守,可我在這奈何橋已有3日有餘,卻始終未曾遇到陳郎,不知他是否已經被趕去投胎,如此我倆便不能投身一處了,于是便哭了起來。”
“如此說來,你便是找人罷,你随我來。”說着,不歸拉起女鬼往判官殿走去。
“判官,這女鬼尋與她一起下來的鳳陽城書生陳郎,判官可否一查這陳郎投身何處?”
判官一瞧,原是被戰神賜名的不歸,好聲道:“你且等等,我查查便是。這陳郎陽壽未盡,何來投胎一說?不歸莫不是搞錯了?”
未等不歸開口,女鬼便道:“不可能,陳郎與我同時飲鸩,怎可能尚在人間?”
“這陳郎,貪生怕死,貪圖富貴,與你不過是觊觎你家錢財罷了,他瞧你服毒後便自己逃跑了,如今已是萊蕪城首富的入贅女婿。”
這女鬼聽到此處,已是渾渾噩噩,陰差立馬上前将其帶去奈何橋,飲了一碗孟婆湯,便送去投胎了。
自從在奈何橋聽了女鬼的故事,不歸便覺得這樣解悶是極好的,于是便出現了這樣的場景:奈何橋上,一女子坐在椅子上聽鬼魂講述生平,講完便可過橋飲孟婆湯投胎。女子聽了時而點頭附和,時而拍拍小鬼做安慰狀,聽的乏了便舀上一瓢孟婆湯一飲而盡,吓得孟婆和橋下等待的鬼魂倒抽一口氣。
如此,又過了一月有餘。
這天,奈何橋上走來一白衣男子,不歸聽了一個月的故事,倒也懂了不少人間的稱呼,見男子沒有要停下來講故事的意思,便上前道:“這位公子,若不急着投胎,可否給本姑娘講一講你的過往?”
男子擡頭,打量了不歸一眼。這時身後急急忙忙跑來一衆陰差,領頭的正是閻羅王:“恭喜戰神第一世歷劫成功,戰神請随本君去殿內稍作休息吧?”
“不必。”庚辰說完便向孟婆走去。
“且慢,這位公子,你還未給我講故事呢,不能走。”不歸立馬上前拉住男子的衣角。
男子輕拂衣擺說道:你在這奈何橋強迫衆鬼魂講述生平,造成鬼混積壓不能投胎,已擾亂陰陽。”
“不歸姑娘,快放手,那是庚辰戰神…”陰差悄悄的拉着不歸道。
“原來,你就是那為我取名的戰神,這一世歷劫,帶我一同前去可好?我在這奈何橋聽了太多的人間故事,委實羨慕的緊。”不歸一下子雀躍起來,到一點見不到平日裏沉悶的模樣。
“既已是鬼魂,若想投胎,明日便去罷。”說完,男子便頭也不回的去了輪回井。
不歸提腳欲跟上,哪知一個小鬼悄悄拉了她一把,說道:“姑娘,你這作為鬼魂投了胎,便不能與你的小郎君一同歷劫啦,這公子讓你明日投胎,定是想讓你好好考慮一番。”
一個陰差也上前道:“不歸姑娘,你與這戰神可不同,戰神去人間是歷劫,歷劫歸來便還是不滅戰神,你作為生魂去投了胎,再下地府,便是普通鬼魂了,生生世世,不停輪回而已。”
“無妨,我本就是一株蒹葭,沒有體驗過人世,這一去,甚好。待我去梳洗一下,換身衣裳,明日便可投胎了。”
于是,不歸便跑到忘川河對着河水梳洗起來,笨拙的打理着頭發,洗去臉上的污漬,滿意後,又變換出一套白衣,好一個清新出塵的女子,倒将衆小鬼看呆了。
一個平日裏與不歸較為親近的小鬼道:姑娘這一瞧,比那些人間女子美上不知多少,這眼角的朱砂淚痣,甚是好看。“不歸摸了摸眼角,這淚痣說來也怪,剛來地府的時候只能淺淺的瞧見,這幾日顏色突然加深,今日竟變成了血色,着實奇怪。
第二日,夜裏子時一過,不歸便來到孟婆面前,自己舀了一勺孟婆湯,仰頭飲盡:”好孟婆,這一世,你且将我投到昨日那公子的去處,那公子為我取名,允我投胎,我定是要去好好報答一番的。“近日,上京出了一樁大事。不知為何,安遠侯家最受寵的韓姨娘竟然帶着剛出生的孩子住進了忘嗔庵,随行只帶了一個服侍多年的老媽子。
城中有人傳言:韓姨娘這次生産吃盡苦頭,足足用了12個時辰才生了個女娃娃,穩婆剛把孩子抱手上,這孩子竟奶聲奶氣地說了句:“這便是投胎來人間了?”吓得穩婆差點失手把孩子丢在地上。
安遠侯得知此事,命令家丁立即把剛出生的孩子抱到後山掩埋,尚在床上的姨娘連跪帶爬的跑出來,哭着祈求:“侯爺,這可是妾身拼了命生下來的啊,您放她一條生路吧,妾身願意帶着她住進忘嗔庵,一輩子吃齋念佛,祈求侯府平安順遂。”
一晃眼,14年過去了,忘嗔庵的佛堂裏,正站着一個女孩,眉眼裏和不歸有7分相似,她不停的拉扯着一個婦人的衣角:”娘親,你就讓我去找哥哥吧。
“”不可,我答應過你爹爹要與你一輩子呆在庵中,他才願意留你性命,若他得知你跑出去,還回府找小侯爺,定是留你不得。“婦人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這些年,婦人每天都要這樣拒絕一次,她的女兒生來就會說話,被視為不祥,是她拼了命才保護下來的。
可是自從她知道了府裏有個年長一歲的哥哥後,每天念叨着要出去。從前,她不會走路,只能每天念叨,現在她已經豆蔻之年,婦人這心裏着實擔憂。”娘親,你就讓我去找哥哥吧。“”娘親,你就讓我去找哥哥吧。“”娘親,你就讓我去找哥哥吧。“”娘親,你就讓我去找哥哥吧。“…”娘親,你就讓我去找哥哥吧,爹爹從來沒見過不歸。等不歸找到了哥哥,便回來陪伴娘親,娘親放心便是。“不歸好像又長高了,婦人看着,心裏重重嘆了口氣,想起了剛來庵裏的第一夜:她抱着剛出生的女兒哭幹了眼淚,身邊的老媽媽勸慰道:”姨娘千萬別再哭了,您尚在月子裏,以後會落下病根的,小姐尚未取名,不如姨娘為小姐取個名字吧。“”我名不歸,娘親無需再為我取名。“懷裏的娃娃突然出聲,讓房裏的兩人吓的不敢說話。自己壯着膽子道:”既是如此,那你便叫不歸,只是外人在時,你切不可再說話了,會給我們招來禍端的,可懂?“自那以後,不歸便學着咿咿呀呀,看着和普通孩童并無區別,之前的非言非語漸漸的就被當做了笑談。韓姨娘本以為可以這樣護着不歸一生,但是現在看來,是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