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這是在幹什麽。”

僵持的氣氛中, 林宿忽然自嘲地笑了一聲,主動松開了筷子。

但因為剛才兩人的争奪,那塊肉已經徹底黏在了鐵盤上, 被烤糊了。

巳黎“啧”了一聲,重新挑了一塊夾進蘇黎的碗裏。小狐貍卻只是眼巴巴地望着專注于給肉翻面的林宿,看得青年暗自咬牙。

好一招以退為進!

這家夥确實不簡單,巳黎凝重地想。

“小黎, ”他出聲道, “其實今天來, 我确實是有事找你的。”

小狐貍嘴裏還叼着肉, 看他一副嚴肅的神情,也不由得稍稍提起了幾分精神。

“什麽事?”

“昨天我跟你說,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回蘇旻山——”

“這件事你就不要再提了。”蘇黎立刻打斷他, “我現在在超管局和同事們相處的很開心,是絕對不會回去的。”

“你聽我把話講完, ”巳黎耐心道,“我想說的是, 我要收回之前的話。小黎, 無論你是在南城呆着還是到別的地方去,這段時間裏, 都千萬不要接近蘇旻山周邊的地界。”

“……為什麽?”

“其實這次我在和蛇長老下山之前,就很明顯的感覺到近來山上的氣氛很奇怪。”他說,“最開始是深夜的時候, 落單的小妖怪會莫名其妙失蹤,這種情況在幾年的時間中愈演愈烈, 鬧得山上妖心惶惶。但就在半年前的某一天, 這些失蹤的小妖怪又回來了大半, 但全都失去了記憶。”

小狐貍情不自禁地追問道:“誰救了他們?”

“沒人知道,”巳黎搖了搖頭,“不過第一個發現他們的,是我手底下的一個門客,叫巳蛟。他雖然是我的門客,但其實是蛇長老安插/在我身邊的眼線,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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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他搞的鬼。”蘇黎喃喃道。

“沒錯。”巳黎嘆道,“說來慚愧,經此一事後,那些小妖怪的親朋好友們都對我感恩戴德,可我不僅什麽也沒做,還從頭到尾都被蒙在了鼓裏。幸好這麽多年下來,我在蛇長老的身邊也培養了幾個耳目,根據情報顯示,他似乎是想進行血祭,但中途失敗了。”

“血祭!?”

小狐貍下意識轉頭,望向了林宿的方向。

他還記得當初老魏閑聊時告訴自己的事情,林宿也曾經出過類似的任務,對手還是個很厲害的妖怪。

果然,在聽到這番話後,一直默不作聲的林宿掀起眼皮,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慎重的意味:“此話當真?”

“我騙你們幹什麽。”雖然很不爽林宿又找到了機會插/進他們的談話,但巳黎也知道這件事事關重大,所以也就勉強默許了男人的參與,“為了證實這件事情,我折損了足足四名親信,就這樣,還沒有取得關鍵性的證據,根本沒法動搖蛇長老的地位。”

聞言,蘇黎忍不住輕輕皺了皺眉。

從年少時起,巳小蛇就從來不把跟在他身邊的那些守衛或族人當做和自己平等的存在,在他看來,他們更像是一種可以等價交換的“資源”,而非一條活生生的生命。

他的這種價值觀直到現在蘇黎也無法贊同,不過,身處在這樣的位置,或許就要足夠狠心才能坐得穩當吧。

林宿倒是對他這樣的做法适應良好,畢竟他也是身處高位久了,手段什麽的自然也是有的。

男人沉吟片刻,質疑道:“如果按照你的說法,就算蛇長老清除了他們的記憶,這也絕不是一條穩妥之道。但凡有一個人除了纰漏,他就會成為衆矢之的,辛苦多年的籌謀也将付諸東流。以蛇長老老謀深算的程度,他不會做出這麽莽撞的事來。”

巳黎扯了扯嘴角:“沒錯,但你忘了他的拿手好戲。”

林宿一怔,随即面色一沉。

小狐貍還沒反應過來,傻傻地問道:“什麽拿手好戲?”

巳黎看了他一眼,青年似乎是在斟酌措辭,說話的時候顯得十分小心:“就是……用一件更引人矚目的事情掩蓋住自己的纰漏,并且甩鍋到別人頭上。”

上一次他這麽幹的時候,倒黴的就是蘇黎。

上上一次,則是他父親。

小狐貍緊繃着腮幫子,冷笑道:“好吧,他這次又打算坑誰?”

巳黎垂下眼眸,有些難以啓齒。

“你倒是說話啊!”少年急了,剛要從座位上站起來,林宿就把手按在了他的肩上。

“坐下。”

男人用的是命令的語氣。

蘇黎抿了抿唇,胸膛上下起伏了一陣,這才勉強冷靜下來。

“對不起,”他低聲說,“是我失态了。”

“不怪你,也是我沒本事。”巳黎苦笑一聲,“我現在看似風頭無兩,但對于他來說,就是個再好用不過的靶子。那些回來的小妖怪體內被檢查出了夢魇之毒,所以他就借着這個群情激奮的時機,以我的名義,向塵海大監獄那邊提出了重新審判上代妖王的申請——”

他望着當場呆住的小狐貍,顫聲道:“小黎,對不起。”

多年前那場震驚整個裏世界的世紀審判中,上代妖王奕君被判處無期徒刑,關押在塵海大監獄最底層,由蘇旻山和三教派人共同看守。

若是再進行重審……

小狐貍吸了吸鼻子,忽然笑起來:“哎呀,剛才就顧着說話了,這肉都快烤糊了,趕緊的趕緊的!”

巳黎沒有動,只是一臉擔憂地望着他:“小黎,你沒事吧?”

“沒事兒,我能有什麽事呢,”小狐貍樂呵樂呵地回答,一邊拼命往嘴裏塞肉,還一邊含含糊糊地問道,“你們怎麽都不動筷子?”

林宿重重地放下筷子,伸手捏住了少年的下巴。

“張嘴。”他冷着臉道。

小狐貍被吓了一跳,捏着筷子不敢動彈,只是傻乎乎地看着他,咕咚一聲把嘴裏滿滿的肉都咽了下去,然後慢慢張開了嘴巴。

林宿看着他舌尖上被燙出來的水泡,壓抑着情緒問道:“你都感覺不到疼的嗎?”

“……什麽?”蘇黎下意識反問了一句,這才後知後覺地體會到舌頭上傳來的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好疼!”

小狐貍捂着嘴巴,疼得眼淚汪汪,不停地抽紙擦眼淚,卻怎麽也擦不幹淨。

淚水就像是開了閘的洪水一樣,嘩啦啦地往下淌。

他哽咽道:“真,真不好意思,我掃你們的興了……”

坐在旁邊的青年緊緊地攥着雙拳,表情極其難看。

像是有人在他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似的。

今天這頓飯注定是吃不下去了。

巳黎沉默地将他們送回了超管局,下車的時候,林宿在街邊的麥當當買了兩個漢堡回來,全都給了蘇黎。

“要我陪你嗎?”他站在員工宿舍門口,輕聲問道。

小狐貍搖了搖頭,他現在就想一個人呆着。

“那好。”林宿說,“晚安,別想太多。”

盡管得知了這麽重大的消息,男人的神情依舊平靜,似乎對此早有預料一樣。

巳黎抱臂靠在車旁邊,冷冷地望着雙手插/在大衣兜裏從門口走出來的林宿,質問道:“你早就知道這件事,是不是?”

“是,”林宿沒有否認,“昨天晚上,不,應該說是更早之前,我就得到了風聲。”他瞥了滿臉怒氣的青年一臉,淡淡道,“但我沒想到,你居然會挑這個時候把事情挑明,讓人連頓飯都吃不好。”

“這是一頓飯的事情嗎!?”巳黎上前一步,死死地瞪着他,語氣中強行壓抑着怒火,“雖然我對蘇黎那個便宜爹一丁點兒好感都沒有,但我不想再看到他這麽傷心的樣子了!你既然早就知道,為什麽不采取行動?你不是和那家夥關系很——”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裏聽來的謠言,”林宿猛地加重語氣,打斷了他未說完的話,“但事實就是,我和奕君只是曾經共事過,關系也并非你想象的那種。”

巳黎冷哼一聲:“這種翻臉不認人的嘴臉我可見多了。不過你倆不管是什麽關系,我都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打算怎麽辦?”

“靜觀其變。”

青年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來:“林宿啊林宿,你就算不想管這事兒,也總得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吧?虧他還這麽信任你……”他恨恨地瞪了男人一眼,啞聲道,“罷了,你不管,我來管!”

說着,他就要上車離開,卻被林宿叫住了。

“等一下。”

男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駕駛座的車門。

巳黎使了半天勁都沒關上,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松手!”

“這段時間,我勸你最好随身帶着這個。”林宿丢給他一個東西,青年下意識接過一看,瞳孔不由得一縮——竟是一枚連龍虎山都要奉為寶物的極品防身符箓!

林宿漠然道:“這是我手底下人畫的符,關鍵時刻,至少能保你一命。”

“你給我這個幹嘛?”他巳黎猶疑道。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男人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扭頭望着超管局二樓的方向,微微翹了翹嘴角。

“和你一樣,”他說,“只是不想讓某個小家夥深更半夜躲在被窩裏,偷偷把眼睛哭成桃子而已。”

“切。”巳黎從鼻子裏噴出一道不屑的氣聲,但最後還是收下了符箓。

“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他板着臉道,“我不在的時候,記得照顧好他。”

說完,青年便發動了車子。

林宿順手松開車門,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後,也轉身離開了。

寂靜的黑夜中,一道嘲諷的輕笑在他耳畔響起。

這是一個成熟男子的聲音。

“——只是‘曾經共事過’?”

“閉嘴。”林宿面無表情地大步往前走,漆黑的雙眼中毫無波動,“已經死了的家夥,就別再陰魂不散了。”

一縷淺淡的黑霧緩緩萦繞在男人周身,若是蘇黎還在這裏看到這一幕,一定會瞬間呆在當場。

這玩意兒他可是再熟悉不過了——從第一次出任務,再到金果山上的遭遇、孫老板的死亡,統統都與之有關。

寄生在林宿身上這麽久,這還是夢魇第一次得到回應。

它愣怔片刻,随即發出了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利笑聲:

“哈哈哈哈,林宿,你也有今天!”

林宿說的沒錯,真正的夢魇早已死在了他的手下,現在的它只是一縷殘留的魂魄而已,本以為會在弈城大陣中被徹底封印,可連它自己也沒有想到,它不僅僥幸活下來了,甚至還找到了一位絕佳的寄生宿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成為自己仇人的夢魇更令人愉快的事情嗎?

“我還以為你聽不到我的聲音呢,”它砸了砸嘴,心滿意足道,“原來不是我的錯覺啊,你的力量的确在衰退,是不是?”

林宿對他的挑釁充耳不聞。

雖然平時這混蛋就一直在耳邊叽叽喳喳,但今天理會它,确實是自己的錯誤。

“我看出來了,你給那小家夥布置那麽多作業,都是精挑細選過的,”見林宿不搭理自己,它也不急,反正這段時間早就習慣了自言自語,“你想讓他慢慢接手你的位置,對吧?不過你認真的嗎,就那弱不拉幾的小哭包?老子當年一根手指頭都能碾死他……就連那個同樣廢物的張寰三,都比他強!”

“所以最終活下來的人是我,而不是你。”林宿停下腳步,壓低的聲線像是凝了寒冰,“敗犬就不要到處狂吠了,只會讓人厭煩。”

“我……”

那聲音陰陽怪氣的還欲說些什麽,但林宿這次早有準備。

他直接調動法力将其強制消音,把黑霧壓制在了體內。

世界一下子清靜了許多。

男人揉了揉眉心,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

夢魇有句話說的沒錯,龍血的力量太過霸道,就算是他,也無法完全适應。當初換血的時候奕君就警告過他,龍血別名神之血,這世上能與其适配良好且不産生排異反應的,就只有真正的天選之子——

人族管這種人叫天啓,而妖族,則稱其為“妖神之子”。

今夜月色黯淡,繁星如水,林宿擡頭望向天空,南方的雙子星正熠熠生輝,而與之相對的,北方的啓明星則被厚厚的雲層遮蓋,只能勉強瞥見一些微弱的光明。

他一向是不信這些玄之又玄的學說的,但自身的改變卻又無可否認。林宿并不畏懼死亡,但說來可笑,當長眠之日真的來臨時,他的內心卻産生了無盡的恐慌。

——如果他真的死了,那在将來,還有誰能替他來保護那個小家夥?

這也是黑霧能夠趁虛而入的原因。

畢竟,所謂夢魇,就是一種借由空虛的心靈而生、以偏執與執念為根基、不斷發展壯大的怪物。

所以他現在還不能死。

林宿的目光漸沉,他強行壓下因為黑霧反噬而湧上喉頭的腥甜,将手若無其事地放回口袋中,重新邁開了腳步。

第二天早晨。

“早啊,小蘇。”張寰三在洗漱間裏沖端着水杯來刷牙的蘇黎打了聲招呼,他調笑道,“看來昨晚睡得不錯,今天眼睛沒腫成桃。”

“張哥!”小狐貍含着滿嘴泡沫,甩了甩尾巴,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我咕嚕咕嚕咕嚕……”

“停停停,你還是先刷完牙再跟我講話吧。”

張寰三連忙比了個暫停的手勢,但蘇黎剛漱完口,他又接了一句:“對了,今天你的那些工作留到下午再做吧,林局之前讓我好好訓練一下你的,還記得嗎?”

蘇黎點點頭。

“我在訓練場等你,”張寰三笑眯眯道,“記得別吃早飯啊。”

“為什麽?”小狐貍歪了歪腦袋,有些疑惑。

“信我,這是為你好。”張寰三一本正經道。

等他走後,蘇黎一邊洗臉一邊在心裏琢磨,難道張寰三這意思是,自己吃了早飯也會吐出來?

……那這訓練得多麽嚴苛啊。

小狐貍心裏開始打鼓,手上的動作就忍不住滿了下來。超管局提供熱水,但今天他為了讓自己保持清醒,特意用冷水浸濕了毛巾,在洗完臉後又對着鏡子仔仔細細地擦了一遍耳朵。

這裏和尾巴一樣,本就是他最敏/感的部位之一,接觸到冷水後,小狐貍立刻打了一個寒戰,原本殘存的一點兒困意也瞬間飛到九霄雲外了。

“來啦?”

空曠的訓練場內,張寰三正伴随着音樂翩翩起舞,若不是他手機裏正在放的是廣播體操的音樂,光看那一身道袍還真有那麽點兒出世高人的味道。

小狐貍特意換了一雙适合運動的鞋子,見張寰三望過來,他一臉凝重地點了點頭,做好了随時迎接挑戰的準備。

“正好,我也沒吃早飯。”張寰三長籲一口氣,做完了最後一個八拍,走到邊上,順手抛給他一桶泡面,“一起吃嗎?”

小狐貍瞪圓了眼睛:“張哥,你不讓我吃早飯,就是為了這個?”

“不然呢?”張寰□□問道,“不過這裏只提供常溫水,怎麽煮泡面,不需要我來提醒你了吧?”

蘇黎:“…………”

他好像明白了些什麽。

半小時後。

“唉喲,又費了一桶。”張寰三眼疾手快地一躲,他看着瞬間化為飛灰的泡面,忍不住啧啧感嘆道,“沒辦法,看來這頓早飯要變午飯了。”

小狐貍滿頭大汗地撐着膝蓋,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不可能啊,我之前經常拿狐火來煮泡面的,怎麽現在就不成了呢?”

“威力比以前大多了,是吧?”張寰三不知道從哪裏掏來了一副眼鏡,戴上去之後還挺有為人師表的模樣,只不過臉上揶揄的笑容破壞了整體形象,“你這種情況很正常,我聽林局說過了,在金果山上的時候你讓晉華附在你身上了吧?”

蘇黎點頭,這有什麽問題嗎?

“正常來講,鬼在附身後實力只會壯大,不會減弱,”張寰三拿着教鞭,把黑板敲得啪啪直響,“但是你又說,晉華因為魂力消耗過度在你體內陷入了沉睡,所以只有一個可能——”

男人咳嗽一聲,表情嚴肅起來:

“他在附身的時候,用魂力幫你抵消了一部分封骨釘上的妖力。”

小狐貍張了張嘴,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張哥,你已經知道啦。”

“不然呢?”張寰三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我說小蘇,你當我們超管局是什麽地方?你這是把我和林局當外人啊!”

“沒有……”

“沒有就好,”張寰三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們都知道小蘇你的秉性,無論出了什麽事,都會無條件站在你這一邊的。”說着,他還義正言辭道,“我就看不得有人欺負咱們自家人!管他是什麽蛇長老還是老長蟲,都幹他丫的!”

小狐貍十分感動:“張哥,你真好。”

“那是,”張寰三毫不謙虛地說,可才正經了不到一分鐘,又開始沖他擠眉弄眼,“既然張哥這麽好,那下次見到林局的時候,小蘇你別忘了替我問問那加的一倍工資啥時候到賬啊!”

蘇黎:“……好的。”

不過張寰三說要教他,确實也是用了心的。一個上午,滿打滿算不過三個半小時,蘇黎從訓練場上走出來的時候,兩條腿都跟面條似的直打飄。

張寰三對他只有一個要求:不管采取任何手段,只要能碰到他的身體,就算蘇黎過關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平時張寰三用來洗碗的靈水符可以澆滅自己的狐火,用來給後廚培育蒜苗的靈土符能夠改變地形,用來趕路以防上班遲到被扣工資的千裏符貼在腿上,他連男人的衣角都摸不到……

在經過無數次的失敗、嘗試、再失敗後,訓練場的使用時間到了。

出訓練場的時候,小狐貍還在垂頭喪氣地想,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符箓還有那麽多用法!

“我這水平,在龍虎山上也能算得上數一數二了,”張寰三走在他後面,臉不紅心不跳地吹道,“當初林局就是慧眼識人,才會三顧茅廬百般懇求讓我留在超管局任職,否則就給開這麽點兒工資,我才不幹呢。”

“是嗎?”

林宿淡淡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在張寰三驚悚的視線中,男人邁步走過來,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我怎麽不記得,我有‘百般懇求’、‘三顧茅廬’過?”

“這個……”張寰三幹笑起來,一縮脖子,慫了。

“林局。”蘇黎看着他,輕輕喚了一聲。

他已經竭力讓自己不去想昨天的事情了,因為想了也沒用,自己又沒錢又沒地位,放在哪裏都是說不上話的小妖怪,錢金玉上次其實說的一點兒也沒錯,實力不行,任誰也不會正眼瞧他的。

就算出事的是自己的父親……

小狐貍抿了抿唇,難受地垂下腦袋。

“你跟我來一趟。”

林宿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小狐貍一怔,忙道:“好的!”

他加快腳步,跟在男人身後來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

林宿停下腳步,轉身安靜地看着面前的小家夥。

窗外的日頭照在他的側臉上,白瓷般細膩光滑的皮膚在陽光下纖毫畢現,甚至都能看到表面細小的金色絨毛。而因為剛才的訓練,少年的頭發顯得有些淩亂,一雙眼睛卻格外的亮,一縷被汗水浸濕的頭發貼在了額頭上,因為喘氣而微張的唇莫名的紅潤誘人。

林宿下意識伸出手去,想要觸碰他的臉頰。

“林局,找我有什麽事嗎?”小狐貍不解道。

男人的手一頓,他瞬間回過神來,改為幫蘇黎把那縷頭發撥開。

“昨天晚上,你睡的怎麽樣?”他問道。

“……還行吧。”蘇黎低聲道,“至少沒做噩夢。”

林宿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換了個話題:“你知道張寰三是怎麽到這裏來的嗎?”

小狐貍眨巴了一下眼睛:“不是被趕下龍虎山,然後無家可歸被林局你收留了嗎?”

林宿勾起唇角:“原來你知道啊。”

“倉元告訴我的,”小狐貍嘿嘿笑道,“他是八卦小王子嘛。”

“但他估計沒告訴你,其實張寰三并不是犯了事情被趕下山的,”林宿道,“這都是對外的說法,真正的真相是,當初他是主動要求龍虎山将自己除名的。”

蘇黎費解道:“為什麽?”

“具體的原因很複雜,不過你只需要知道一點,”林宿朝他豎起一根手指,“通過張寰三,你可以接觸到龍虎山的上層,甚至于當代天師,張穹一。這也是你唯一能夠為你父親争取到的機會。”

小狐貍呆呆地看着他,呼吸一窒。

“可,可是,”他結結巴巴道,“這種事情,張哥他應該不會答應吧?畢竟他都離開龍虎山那麽久了,還是以那樣的方式……”

“你說的沒錯,”林宿點點頭,“這确實是他的一個忌諱,就算是我親自去和他講,也不一定能夠成功。但蘇黎,你不一樣。”

見少年還在等着自己的下文,林宿笑了笑,繼續道:

“因為,把你教出師,是他此生唯一能超過張穹一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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