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穴的更裏層。與方才的環境不同,沒有半露天的風化岩頂,沒有被暈成血色的月光,取而代之的是潮濕的溶岩構成的空間,柱廊般高曠。

卻很是吃了一驚。那龐然紫虛就盤踞在離自己不遠的岩石穹隆中,粗壯觸腕收攏作一堆,使他更難分辨頭足。

他唯一能肯定的是,這巨大的家夥正在沉眠,并未因他的蘇醒而被擾動。

那些野蠻部族的攻擊留給他的傷還在不斷滲着鮮血,他能想像自己驕傲的面容此刻變得憔悴不堪。

此刻他最想做的事居然是把自己的臉洗一下。

——即使最終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也不能死得太難看。

陣起的山風在荒漠的原野掠過,嗚嗚地悲鳴。除此之外,洞穴中安靜得只聽見自己因為傷痛而顯得沉重的呼吸。他打量層層溶積的岩石,想像這巨大的岩洞比自己曾經栖息的地方可能大上幾倍,來迫使自己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自己的痛覺和不安上。

岩石間盤卧的那龐大的虛,從在自己之上的靈壓來判斷那應該是一只雅丘卡斯,不過從體型上又并不太像。

紫色腕足在自己視線範圍不遠,沉睡得安靜,極偶爾蠕動一下。

他避開棄于地面的那些令他感覺不快的碎肉骨渣,靠着岩壁坐直起來。冰一般的石質毫不留情地觸及傷處,冷痛使意識迅速清醒。

看起來這裏除了“它”和自己之外沒有第三個活物。

有些微微詫異,他無法相信是這個龐然大物将自己弄進這洞窠來的。自己沒被那龐大身軀碾碎或當成食物吞噬掉。那巨大虛獸并沒有傷害自己,這真是令人難以解釋的奇跡。

拍掉櫻色的發絲間沾上的沙粒。曾被利爪劃傷數道的手臂開始作痛,他不得不又将動作放下,然後開始檢視自己的傷勢。

看起來情況比自己想象的要稍好些。他拉緊垂挂的碎裳,掩蓋軀體和遮蔽幾處較大的傷口。

究竟算是自己的好運,或者是厄運的開端,他沒法預測。

那些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影子,在面前襲擊身後掠過。不斷在幻覺裏盤旋,像是揮之不去的夢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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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使勁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鎮靜下來。

虛圈永無止息的陣風仍像潮汐的呼吸一次次越過岩壁之外,發出恐怖聲響。昏暗巢穴彌漫淡淡血腥和淡淡塵沙,微弱的植物香是唯一的生氣。紫色虛獸仍在自己的危險距離保持休眠。

也許只是掠噬已飽,暫時對自己沒有食欲。也許如戲耍獵物般盤算接下來給自己更殘酷命運。也許若幹分鐘之後自己就可能被撕成碎片。

如果兩度生天,會不會有神跡讓自己第三次逃脫死亡?

在這弱肉強食絕望沙海,他比誰都知奢望命運仁慈有多愚蠢可笑。

刺骨的風從岩石縫中滲透,他縮起身軀抱住自己的雙膝似乎這樣能使自己不那麽寒冷。

頭刺痛,周身新鮮傷跡煎熬。超出身體負荷的靈力流失讓他周身軟弱。想極力制止意識再次陷入朦胧,然而疲倦和傷痛一齊像潮水般湧來,要吞沒他思維能力。

他決定暫時丢棄一切恐懼不安而睡眠片刻。

哪怕在無意識中就這麽被殺也好。既然現在的自己沒有足夠的氣力來作出反抗維護自己高傲,他不想清醒着享受凄慘死去的滋味。

◇—◇—◇—◇—◇—◇—◇—◇—◇—◇—◇—◇—◇

緋色發絲在勁風裏飛飄,他漫無目的在荒漠中愈走遠,留下一串淺淺深深足跡。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到哪裏去,也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對的會是什麽。

他們的方向是虛夜宮。那是個屬于強者的領域。自己不止一次在他們口中,以及其他的虛那裏聽到這個令堕落者憧憬的地方。進化,變強,成為破面,成為那個叫做“藍染大人”的人的最強部陣——十刃。據說那樣會令他們自野獸的外表再度蛻變成人形,重新找回失落的理智。

脫離無邊的空虛黑暗,離這惟有争鬥殺戮的命運即使是遠僅僅一步——他承認那是一件很有誘惑力的事。那也是他暗暗下決定要達到的目标,他也許比他們任何人都渴望躍上更高層的天空。

在風吹不動石英枯枝的原野,于他身後,那些想找回被腐蝕心髒的同伴曾昂起覆蓋骨甲的頭顱,遙望過同一個方向。

他殺戮,他逃避殺戮,他看過峭壁的風景,他聽過風沙的晚嘯,他見過那些強者被同伴恐懼地叫做“有數字的人”,他記起還是人類的時候聽說過的海枯石爛,如今單調地擺在面前,卻并不浪漫。

——伊爾弗特,恭喜你,達到你想要的願望。

——卻不是我的願望。

他無意識露出一瞬意味不明微笑,櫻緋色發絲狂亂飛過眼前,遮擋他冷峻表情,是這世界永得不到的嬌豔色調。他相信自己也有一天會站在那也許同樣冰冷卻高高在天的城堡,但不是以這種方式。他要變強,自己變強,然後成為十刃的級別,而不是追随在誰的身後。

既然這樣——先去找些優質的食物吧。他決定。

前方是被稱為死亡山谷的領地。

伊爾弗特曾警告過他不要靠近那個地域獵食。他也曾從其他虛那裏聽說一些傳聞。那個谷地栖息着黑洞般吞噬一切的怪物,走進去的沒有人能活着回來。

這麽看來……應當盡快穿越這片地區。想必沒有虛願意逗留在這裏,所以也就不容易找到自己進化需要的食物。

驟風般殺機忽從身後逼近,刀鋒樣向他直削而來。金瞳猛然收縮,在感知危險瞬間閃身移出數米,一道波光擦身而過。未及立穩,又一道戾氣掠入他防禦範圍,緋色影子迅速躍上高處石崖,四道血翼如薔薇棘藤随身形一展一揚。

回身看清不懷好意的偷襲者——

“唷,是葛力姆喬手下的家夥,落單了啊……”

那家夥叫葛力姆喬。被他們奉為豹王的家夥,他當然記得。這名字從蕭隆他們那裏聽到太多次。

“真可笑,你們看來是不是誤會什麽了?我可不是什麽‘手下’,況且——現在我與那群人沒有任何關系。”

他立于高處發出哂笑。在閃避身姿落到這塊岩石的同時,他就意識到背後充滿殺氣的敵手可能是他們。

那群剛進化到雅丘卡斯不久的家夥,仰仗着能力略勝一籌經常掠奪他們獵獲的食物和選中的領地。甚至有幾只本該成為同盟的虛因此喪失了性命。自然淘汰的野蠻世界裏他們誰都不甘示弱,争鋒演化成敵對。

前些天那頭豹子叼着那首領的頭顱桀傲歸來。

部落仇恨加內患蠢動。群獸無首,本着勝者為王的游戲規則,他們瘋狂地搶奪新首領的資格。一部分在自相殘殺中被撕食,一部分再沒停止過對他們的侵擾。那些家夥視他們為最大的威脅,然而因為實力相當以及豹王的新加入,尚不敢過多輕舉妄動。

“不管你自稱和他們有沒有關系——今天你就成為我們的食物吧!”

只一瞬那獸形已掠到他面前,他直覺移轉閃身恰好避開迅襲而來的利爪。

真是群麻煩的野獸。他微挑緋眉下的視線表示對當前事态的警惕和下品敵手的不屑。

剛才居高臨下的時候他看清了與他對峙的至少有四只以上。看起來他們正是認準了自己如今勢力單薄才趁機發動襲擊,對于形單影只的自己,久磨多留絕對不是長遠之計。

兄長同伴榮幸之極的結盟,居然是他惹來仇敵理由。他覺得諷刺,嘴角居然勾起一抹冷笑。

“如果你們認為可以殺得了我,那麽盡管請便吧,垃圾——”

話音未落盡,身形已淩空而起,蝶翼般妃裳飛揚越上崖壁。身後數道白光點地起身,被激怒的來襲者們追随而去,稍縱便全消失于空際,只留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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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方傳來刺耳的大笑,踩在他後肩的腳用力擰踏了一下。

“是嗎?……真的和他們沒有關系麽……那麽,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加入我們呢?”

被汗水沾濕的緋色飄擺至眼前,他咽下口中血沫,發出齒間輕蔑的聲音。他的持續傲慢将周圍對手徹底惹怒。

他們抓住他的頭發拖起他,想逼迫他作出跪地的動作,卻又一次失敗。他閉了一下眼睛,然而眼角裂開般的疼痛使再次睜開變得艱難起來。他能感覺到鮮血的熱甜沿着唇線劃過。眼前因為被擊打而閃過一陣昏黑,冷汗流落進眼睑沾透他睫毛,泛起刺痛濕意。他覺得此時的自己真是狼狽得讓自己無法接受。

超越平時想象的戰鬥,一對多的不公,他極力躲避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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