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出這片領地後立即死去。溫和共存的生活,就像伸手觸不到的光線,在眼前盤旋發亮,卻離自己保持這般遙遠,始終也捕不到手中。
他知道終有一天他們要各自歸回,那惟有血光冷寂的命運。
卻止不住自己,跨過界去憧憬,這高貴倔強存在。
巨大如紫玉山巒,輕盈如一羽血蝶,他們暫時忘卻這虛圈本該只有殺戮與被殺戮,驕嚣得敢相互取暖,像那一雙驕傲金色陽光,點得亮整個無價值世界。
他想他們也許都是因為找不到自己胸前的空洞,才有勇氣念念不忘。
虛的感情。
寬厚地任性。殘暴地溫柔。節制地放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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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是一時沖動才作出打算離開的決定。
事實上,從他來到這裏,他從未停止過繼續進化的念頭。即使在那些似乎安寧得有如夢一樣的日子,可以暫時遠離傷痛危險,可以把自己扔進意識的黑洞裏什麽都不想。
但是依然阻止不了他想要在複元後繼續流浪的信念。
他躺在紫色臂腕,巨大的蛸盤在他頭部上方很輕微地蠕動着,像是呼吸。冷冷的月光從岩石的縫隙落到沙石地表,微光的縱橫織成詭谲的網,黯色未到黎明。
他感謝身邊這外表猙獰可懼的虛獸,本可以輕易取走他性命,卻慷慨給他不屬于虛圈的溫度。不知道是否因此,才升起莫名的安心感。
數條腕足交替着小幅度游擺,微微一張一弛,像是在觸探周圍動靜。他忽然嘗試伸手,阻住那巨型軟體無目标移動。
紫色蜿蜒地繞下,包裹住他的手臂,像回應他輕撫。天性如巨蟒般危機四伏,此刻卻似寵物般乖巧單純。
這些日子,他早已習慣将這巨大的虛當作同栖的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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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托這個家夥給自己找來的食物的福,也許是要感謝“它”給自己提供了安寧的休養處所,靈力才能恢複得那麽快。
想将他投給“怪物”為食的人,卻被“怪物”丢給自己為食,真是諷刺的事情。虛圈的價值取向,永遠不分英雄或小人。一日之內可以榮升為王,一夜之間可能天誅地滅。
他是疾風裏燃翅的鳳凰,不是滄海邊嬌弱的蝶。他想要讓自己迅速成長,夠得到更高那片天。
緩緩放下手,整理了下緋色的頭發。随意的移動了一下四肢,并未帶來任何疼痛感。看起來自己的傷勢已經接近痊愈了。
——那也就是意味着,即将到了告別的時刻。
微弱光線将洞口交錯的岩石映照成地面斑駁的碎影,從月光的方向判斷已是晚暮時分。又是一天在極夜裏昏然過去了。紫玉色觸須尖端已在高處石崖刻上第十九道痕跡。山丘樣高大的紫虛緩緩挪至岩石凹處,微蜷起衆多觸腕,保持他一貫的睡眠姿态。
他似乎也在期待,那微小身影,遵循這些日子心照不宣。不知從哪一天起,他沒再刻意勸止那倔強眼光尋求溫暖,卻不争氣地多了一份企冀,欣喜他眼中高貴的蝶,願意矜持靠近。
早知道結局多落得分離,誰卻又傻得,貪婪采撷這散落在猙獰肢體間的回憶,沒人敢死心塌地。
他用高于岩梢的目光遠望月光漸升的高度。他覺得這身邊一抹緋紅,似乎會随時無聲消失,就像他某一天突如其來。他們都直覺別時臨近,誰都沒允許自己說出憧憬,深藏那種種不應該在石英荊棘間升騰起來的眷戀。他們都以為自己深知彼此差距。沉默地好自為之,把小心觸碰都當作奢侈,多一分鐘也好。他們裝作糊塗,以為不動聲色就可以拖延共處時間。
于虛圈中撕殺狡黠,他們清楚地哂笑互相皆非善類,卻似乎要用這誰都不比誰先踏出一步的相觸,在面積狹小的肌膚交集,化合出溫度來。
從岩石縫隙吹起的涼風搖動四道垂血長翼,拂亂視野下方櫻色發絲,背對着上弦月的面容俊美得妖異。
緋發雅丘卡斯綻出笑容來,那悠長笑意似乎讓他記得起心跳。
足跡從白沙地面踏上數步走到他面前,神經末梢傳來微弱的觸感。那帶着檀色長甲的手掌已貼上顫動的腕足。
是異樣的輕撫,而非他熟悉的牽扯。竟像微小電流般,麻木了龐大全身。
他在等那小小的身軀順着巨腕攀上他肢體作成的床鋪,如前數日他所習慣的規律。
等到的,卻是織物很輕很輕的摩擦聲。裳擺褪落的聲音。
“……?”
目光因詫異而略略下調,裸露軀體如同玉石雕像立在他紫色腕足之間。
那身姿曾多次幾無遮蔽地蜷縮在深紫波濤,曾令他暗自感嘆是種誘惑,卻給他高傲靈光,不願越出一步去亵渎。
高處與低處的眼神不期相遇,那雙金色的眸子似乎要對他表達什麽。右手指掌合攏上升到白皙心口,像是邀請,或是請求。
紫虛靜默思索數秒,緩緩擡起腕臂,指向通向水潭的石廊。
孤單的溶洞在過去的日子或許每隔數天都會增加一具新的食物,而這短暫卻足夠長久的十九夜,于他眼底,卻似乎是增加了一個新的主人。因此,在他看來——沐浴是并不需要向他申禀的。
他居然看見金色雙眼中迸發出令他震顫一瞬的神色,似乎是被他的愚笨所激怒。
他怔怔地望着顯得過于纖小的緋發人影,迷惑地将細長觸端伸向彼處,想弄明白對方意圖。他的動作在被妖豔雙手捧住之後停止。
出他意料的,俯身落下的是一個吻。妃色發絲全數拂到他腕端,極微弱到來不及捕捉,卻比那日削過他體表的虛閃敏銳數倍。從未有過的觸感傳來。要沖破他理智防線。
他們之間止不住地升起特殊氣氛,他沒敢去想。
冰冷唇觸并未停止卻變為舔吻,一次火熱過一次。如侍奉般虔誠,如祈禮般高貴。
那唐突他思維的暗湧,清楚地向他傳達危險訊號,早高于暗示。
心智一瞬間空白,他自認為他遲鈍得可以,未想好要怎樣去對待,寧願相信是自己會錯意。
他是連人形都不具的怪物,他殘酷,他醜陋,他寂寞,他于之前從未想過,在虛的世界裏是如何有理由要付出感情。被人類叫做好感的情緒,不能當作食物來吞噬,不能給他的進化提供幫助。
而這一切卻在一雙堅決的金色眸子遠遠直望他之後改變。
這雙眼睛此刻正專注地向他走過來,他感到自己沒有心跳的胸腔在随着那腳步發出共振。一支觸腕被熱擁般摟住,随即沒有猶豫地跨坐上那琉璃色,俯身緊貼。
在清晰感觸到那小小的身軀正與他摩挲同時,他想他已經明白了對方反常的動作意味着什麽——
“為什麽……?”幾乎是用低吼。他無法迅速理解這突然降臨的險情,要委身于他,像種命運挑釁,強迫他終止若即若離想象。
緋發的雅丘卡斯并不回答,而是更專心将顏面埋藏入紫腕,輕吻糅合,熱烈得像期待他回應。
也許正是因為面對的并非人形,才不會感覺到不安。像動物一樣質樸得只聽得見咀嚼本能,反倒不容易聯想到錯綜詭計。這多天共處,他們之間已經從信任,生出眷賴。
為什麽?……
他在心裏重複。異狀眉目間的視線不解地閉上,又睜開,喉中發出低沉的嘆息。他只能用這樣的方式表示內心的波濤洶湧。——他只是一匹基利安,緋發的貴客并不知道。他從見到那金眸第一眼,便很清楚,那是像涅磐鳳凰般的存在,高傲到令他仰視。他笨拙而猙獰的身軀連與那雙眼睛平視的奢侈都沒有,自認為他不配成為這雅丘卡斯的伴侶。
伏在他腕間的身形并沒有在意到這過于龐大的目标帶來的不适感,略顯艱辛地含吻體軀中心伸展出的細長腕手觸端。
灼流順着蛸觸扶搖而上。他有一瞬間心神出離。雖然微弱得回味不到第二秒,卻足夠讓他拘束崩潰。
第一個用傲然眼神注視他的,第一個與他肌膚相貼的,第一個令他判斷為直接被排除于食物之外的,命裏注定唯一的活口。
“如果,這是你的選擇……”
他從不言語的同伴将臉頰貼于紫腕,修長的雙腿纏繞他觸覺。拒絕不了的引誘,卻皎潔得像道月光,灑落在視線。
他忽然懷念起第一次觸碰那小巧得互相不敢接近的人形,那奇異得再忘不掉的小心。冰冷的夜晚,他慷慨到用自己臂彎當作羅帳。而今他花了十九日夜就已習慣單方面無聲契約,連那力度究竟幾分都已駕馭熟悉。
像之前那些日子一樣席卷起那抹緋色,撫落到無數次被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