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他豔羨得痛徹心扉。他抱擁過那樣一個驕傲的影子,然後看着他沒回頭地走向他向往過的道路。曾依偎得觸手可得,又遠離得遙不可及。

虛夜宮,破面,十刃,那些飄蕩在凜冽風裏的信仰,代表的究竟是史詩還是噩夢,他想他只有嘗試過才會知道。而同途的地平線忽然多了一道光,像黑暗裏的玫瑰忍住窒息地綻放。

于那四條血翼消失于視野的七日之後,波濤般紫腕劃過沙海,離開他們相遇的溶洞。

他背對着帶着十九道粗劣刻印的岩石,決定開始他新的旅程。他想他的噬虛長腕,生來是為了殺戮和進化而存在。有一次動心已經太多。

然而他相信自己可以找到一種方式,将冷酷吞噬等同于遙遠守侯。

“可惡……真是個難纏的家夥。”

将手臂伸到眼前,舔去綻開的傷口還在外滲的血液。幸好,終究是戰勝了。

那只有着銳爪的大虛追擊了他大約有兩公裏的路程,想把他掠為食物。

與那些剛強身軀或猛蠻力度的虛只相比,身形纖小的他的攻擊力一貫不占太大優勢。利爪、虛彈,這些都顯然不是他的強項。一路上不斷遇到侵襲,他不得不動用全部的力量來抵禦那些來勢洶洶的家夥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他不是為了成為其他人的食物才存在的,他對自己說。

他開始利用自己的敏捷度閃躲那些粗壯的拳和牙,轉至背後或暗中攻擊,運用血翼裏蘊含的有毒汁液麻痹他的對手們——那是他眼下最有利的武器,或者在晚間休憩的時候思索怎樣以新的方式利用靈力。在還和兄長他們同行的時候,他就經常因為一個人坐在角落一整天,試驗用不同方法聚合靈子而被迪·羅伊他們嘲笑。

他坐下來,開始享用他的晚餐。正在向雅丘卡斯進化的大虛對于力量的增長是良好的補給。

他漸漸喜歡上靈子在血液裏融化帶來的愉悅,從咽喉一直蕩漾到全身,似乎有種清甜感,讓他想起那泓澄澈的水潭。

——“你應該學習把獵食當作愛好而不是勉強的任務。”

他擡起手,用力地揉了揉被狂風吹亂的緋發。也許是風聲太大,使自己産生幻覺。他用力閉了一下眼睛想驅走從腦海深處升起來的話音,低沉冷穩,仿佛就在耳邊。

自己應該忘掉這一切,他想。他對着空氣搖了搖頭,無奈這不時突如其來的記憶。明明只是短暫的十多天而已,卻好像深得已經随着那些血肉相融的痛楚刻進了他的靈魂裏,任他想要刻意保持冷血,都再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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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是否實現了他的理想,此刻是随同那只被叫做豹王的雅丘卡斯向虛夜宮行着漫長的征程,還是已經化為這荒涼世界的塵埃?

那只虛……曾經不可思議地邂逅,體驗信任、互相擁抱,而今是仍孤單地吞噬着踏入領地的弱小者們,還是已經成為更強者的血肉魂魄?

而自己,是否又一定等得到,在這無邊永夜裏看到日出?

他想自己沒有多餘的生命浪費在悲天憫人之上。他所擁有的,只是手中獵物,眼前血色,還有那枯萎心髒深處,變得柔軟的一個角落。

“如果不想死掉的話,就不要掉隊。”

漫天的狂風沙,像是再過片刻就要将他們全部掩埋。豹王回過頭望着身後不遠處艱難行走着的同行者們。

“得盡快找一個合适的地方休息。”蕭隆建議着,然後看着迪·羅伊不停地咒罵着這鬼天氣,“勸你最好閉嘴,小朋友——除非你覺得沙子是美味的食物。”

“啊呸!”

身軀冗長的同伴作出了這樣的回應,來證明他所正确。蕭隆用一分鐘的沉默來表示他的無奈。

他們繼續在沙暴中穿行着。越過這個可怕的山谷,風沙就應該不會這麽大了。虛圈單調的景物實在是令人絕望的地标,雖然已經行進了很漫長的距離,但仍感覺似乎只是周而複始地在繞圈。

“伊爾弗特……”

望了一眼身邊低着頭的金發同伴。蕭隆擡起長長骨甲的指掌遮擋風裏的沙礫。

“你還在想着薩爾麽?”

“沒有。”語氣裏的似乎是斬釘截鐵,“……既然選擇了不同的道路,就是兩路人了。并非同伴,死活就已經與我無關。”

“這樣啊。”

并不是那麽可信的回答,蕭隆想。他仿佛能從那故作平靜的語氣裏,讀出那日不置聽聞信否的紫色眼神裏,那一抹哀傷。

“這天氣真是麻煩。”

伊爾弗特轉換話題為對環境的牢騷。蕭隆點着頭。“會好起來的。”他補上一句。不遠處的豹形雅丘卡斯,雖然沒有再回頭,卻看得出刻意放慢腳步而沒有與他們拉開距離。體形的差異讓他們的行動比矯健小巧的豹王遲緩了些許。

“很快就能走出去了。”他扭轉頭望向一旁快步趕路的艾多拉德,告訴同伴,同時也是說給自己聽。風似乎比剛才小了不少,這是好兆頭。

他細細記下一路侵吞魂魄數目,像歷數那些日子岩石上的刻印。

他想象着虛夜宮傳說的方位,向遙遠南方徙行。太多憧憬着在那裏找回些什麽的虛,曾經過他栖息的黑谷。他記得他們在成為食物前,最後對着的方向。

那倔強的金色眼眸,已經離開他的世界,遠得再也看不到。他卻想要确信,那雙驕傲的眼神就在與自己同一片永夜之下,正站成地平線的兩端。

他比以往都狂熱地吞噬所見的一切,尤其是那些兇猛的初級雅丘卡斯。他從守株般等待捕捉獵物,變得更習慣出動出擊。那些野獸般掠食者,可能會是對流浪的影子致命的侵擾。

若非體形的異常龐大,也許沒有人會知道他只是一只基利安級的大虛。他貪婪地吞噬同類,試圖挑戰中級雅丘卡斯。在他眼前猙獰舞爪的對手,他只知是自己進化到高級的食物,是那緋色身影的危險。

有時候只憑本能行事是種幸福,而當本能摻雜了情感對于虛類便成為牽絆。吞噬其他的虛,積聚他們的靈力,獲得他們的戰鬥能力和記憶經驗——這令他一向引以為傲的特殊能力,如今卻愈發地令他害怕起來。

他為在這世界消除一個又一個可能的威脅而感到慰藉,他為自己的靈力一天比一天越發強大而覺得成就,卻在吞食下每一只虛只的時刻深深地惶恐着。

他特別而殘酷的能力,被迫咀嚼那些被他吞食的記憶,那些黑的白的世界,美的醜的面容,濺血的曾經、捕食的嚣笑、淩虐獵物的快感、相互厮鬥的刺激,以及真實般經歷一次被自己絞殺當時的痛苦扭曲。他在消化着最後一些靈子的時刻總是恐懼得戰栗——他是如此害怕,可能在某一份記憶中,閱讀到那個緋色身影被獵殺的場面。

他始終也沒有獲取到關于那個緋發雅丘卡斯的任何記憶。是失落,也是所幸。

那飄揚着四翼垂紅的虛,中斷自己在這蒼白世界的一切線索,消失得如同夢醒。

而他用貪婪得饕餮般掠奪,作看不見的遠方無聲的守護,寂寞而膨脹的進化欲望,想用最快的方式讓自己到達那天使所飛越的天空。他要自己相信,那雙高貴的金色瞳孔,确實還活着,有足夠驕傲立于那些虛的高處。

縱使他瘋狂地用刻在肉體上的疼痛想記住一段特殊的往昔,傷跡還是會随着時間流逝而褪卻幹淨,像是踏在沙丘的足印,不久就被狂風吹抹撫平。

然而夜氲裏似乎還聞得到那日冰涼裏暖意味道,令他在冷漠不屑的生命裏出乎意料地珍惜。

他自指縫瀉落一握白砂。地面上已經因為數次重複相同的動作而堆起了一個小小的凸丘。

在冷清的無意義世界,以前還有兄長和他的同伴會與自己搭上幾句話,如今堆砌沙礫是他除了殺戮攝食之外唯一的消遣。不過看起來這些并沒有成為他的困擾。

他是一個很擅長尋找樂趣的人,經常情願一個人在洞穴的角落嘗試提升靈力到各種壓強,來顯現出各種色彩的閃光,如此自娛自樂好幾個小時也不說一句話。以至于在很早以前就被他的大哥稱為性格怪僻的家夥。

其實比起力量型的襲擊,他一直都更喜歡研究靈子的分解合成。既然他的體形本就不是天生的戰鬥者。

暗襲、毒素、陷阱、迷惑,他用這些方式來獲得他的狩獵勝利,即使曾被艾多拉德他們嘲笑為“作弊”。

他伸出帶着長長紫色尖甲的手指,把松散的沙堆拍成凝固的形狀。算不上方也算不上圓的體積,從中心綿延開如同城牆的長須。那是他心中的虛夜宮,或是他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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