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晨曦透過半開的窗棂, 靜靜灑落。
烏黑柔亮的發絲纏繞在少女半露的肩頸上,極致的黑與極致的白相互交織。白曛一睜眼,入目的便是如此醉人的春色。
他将她攬入懷中, 埋首于她頸項, 像餍足的貓咪心中喟嘆。
江沉閣一身疲憊但還是醒了, 白曛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的蘇醒,清晨的嗓音夾雜着低啞, “醒了?”
江沉閣有些懵,昨夜的記憶開始在腦海裏漸漸浮現,散亂的衣衫、熾熱的溫度、指尖的撩撥……
轟地一下盡數在腦中炸開,江沉閣雙頰肉眼可見變紅。
白曛吻了吻她紅透的耳廓, 笑了笑, “我會對你負責的。”
一句話恍若驚雷将她劈醒,江沉閣欲推開他, 卻發現自己的衣衫都落在地上,只得攥緊薄被,嗫嚅道:“我不需要你負責。師父說一入我師門, 便沒有需要任何人負責一說。”她又想起什麽, “對了, 你連我是何宗門都不知曉,我是——”
白曛挑眉, 截過她的話茬,“合歡宗。”
江沉閣愕然看向他,瞪着一雙狐貍眼,眨了又眨。
“你來藥宗定是為了救人, 但又有不能坦蕩上門求醫的理由, 也許那病就是出自藥宗。正巧, 合歡宗的宗主已有多日沒有聲響,而宗門前些時間才失竊,其中被竊的東西就有一瓶蠱夢。蠱夢是藥宗毒門獨有的毒藥,而你樣貌絕色,特意接近藥宗,想要的無非是蠱夢解藥。”
江沉閣擰眉,“原來你一早就知道了。”
“你不僅樣貌不俗,還很聰明。知道裝病瞞不過,就自|殘接近我。”他摸了摸她的頭頂,“以後不要做傷害自己的事了。”
江沉閣垂下眼,“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沒有什麽話可說的,那我走了。”
她欲撿起掉落的衣衫,可他卻一直盯着她看。
“你能不能別看我,非禮勿視不懂麽?”
Advertisement
“現在說非禮勿視是不是太晚了?”
不管他語氣中濃濃的嘲諷意味,江沉閣咬牙掀開薄被,坦坦蕩蕩穿衣。
待她穿好衣衫回身時,白曛也将挪開的視線再度轉回。
“我走了。”江沉閣抛下一句話,恨不得拔腿就跑。
驀地,手腕被捉住。
江沉閣心一狠,“我雖然不知道你昨晚發生了什麽,明明上一刻一副永辭人世的模樣,下一刻又回光返照還将我,我……”
“你的意思是昨晚都是我在強迫你?”白曛話音一落,薄被落地的聲音響起,露出布滿咬痕、淤紫的軀體。
他牙關咬緊,恨不得咬住她的脖子,讓她再也無法強詞奪理。
江沉閣一驚,頓時語塞,“我,我……”
她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其實是她初接觸合歡宗的功法,合歡宗講究陰陽調和,在陰陽交接中增長力量,便如那向陽的向日葵,一接觸便會不自覺地汲取灼灼日光,只不過她道行還淺,又是剛入門的小菜鳥,無法控制自己,情難自己。
江沉閣眼珠子一轉,“你昨夜才說騙了你,便用自己來償還。可你也沒說是什麽償還法,如今我已償還,你我兩清。”
她用另一只手去掰開他抓住自己手腕的手,就要走。
“阿閣……”仿佛被抛棄的貓兒,少年獨特的清磁嗓音化作一根羽毛,在心上輕撓。
白曛知曉硬的不行,便來軟的,他垂頭喪氣挽留道:“阿閣,我是藥宗宗主的親侄。你同我在一起,一旦有傷便可來藥宗,就算無傷我也能煉出許多鞏固境界、破境的丹藥輔助你的修煉,甚至我還能為你去研究永葆青春的藥方。阿閣,我不差的,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
江沉閣停下了離開的腳步,轉回來,“你真的對我這麽好?”
白曛拉住她的手,用臉蹭了蹭她的手背,“若有一日我對你不好,你大可抛棄我,一走了之。”
江沉閣覺得此刻的白曛像一只受傷的貓咪,害怕被抛棄,不停地貼近讨好她,述說着無言的喜歡。
“況且,你即将破境,有我為你煉破境丹,助你一臂之力不好麽?”
“你怎麽知道我快破境了?”一夜醒來,她感受到了那層通往上一階的屏障,破境離她不遠。
“昨夜你與我……我便感受到了。”白曛見她雙頰再次爬上緋紅,便止住了未說完的話。其實不僅如此,他醒來也意外發現自己的境界有所鞏固。
他不得不正視,所謂的合歡宗,真的是傳聞中吃人不吐骨頭的邪派?
不過,這只是他的猜測,私下還需想辦法調查。
江沉閣不知道在想什麽,掙開他的手,這次沒怎麽用力,她快步走向門口,打開,合上。
望着她離去的身影,白曛黯然神傷。
“咯吱”門開,探出一個腦袋,“我為了尋夢玲枝好些日子沒回去宗門,師姐該着急了,我先回去複命,至于你說的……我再想想。”
她抛下一句話就溜了,價值千金極為難尋的夢玲枝被晾在地上一整晚,直到白曛将它拾起,愛惜地在胸前蹭了蹭才放回靈識空間。
白曛盼星星盼月亮,就這樣盼了三日好似度過一個春秋,終于将江沉閣盼來。
江沉閣并非空手前來,還帶回來一大簍固元草,那竹簍大得她都快抱不住。
白曛莞爾,強壓下心中的欣喜,卻瞥見她放下藥簍後偷偷背在身後的手,只一眼就看見手上大小不一的擦傷創口。
白曛心中暖意止不住湧現,收下滿滿一大筐固元草,即使他根本不需要這麽多。
在他的破鏡丹的助力下,江沉閣成功突破築基期的壁壘,進入到開光初期。
白曛待在雁山藥廬的時間越來越多,偶爾回宗門拜見宗主也是半日就趕回來,二人在雁山下的藥廬過着閑雲野鶴的日子。
江沉閣枕在他膝上,問:“你不是醫門的麽?去看毒門的書作甚?”
“醫毒不分家,我多看看毒門的書,對研制解藥大有裨益。”白曛移開書卷,俯身笑看她。
江沉閣打了個哈欠,“懂了,未來的醫聖大人。”說罷,她就着他的膝頭呼呼睡起來。
少年欣慰地看着她的睡顏,平素風情萬種的眼安靜地合着,心中是無比的滿足,手中枯燥乏味的書卷都顯得甜膩。
這一幕像是烙印,深深地刻在他的腦海裏。
他想,他沒有比這一刻更滿足的時候了。
“宗門有任務,我要離開一段日子,我不在的時間就請醫聖大人照顧好自己。”江沉閣一邊玩弄他栗色的發絲,一邊說道。
“早日回來。”白曛取回纏在她指間的發,吻落她的眉心。
江沉閣前腳剛走,連壁後腳就造訪。
連壁來時,他以為是江沉閣去而又返,臉上揚起的笑意待看清來人時又落了回去,繼續忙碌手裏的活計。
一攏修身綠衣,劍眉星目的修士站在門口遙遙看來,“怎麽?見到師兄居然是一副失落不已的表情?”
“師兄看錯了。”
連壁湊上前來,眉飛色舞誇張道:“我才沒有看錯,方才你明明嘴角都揚起來了,偏偏一看到我就一臉失望。怎麽,除了我和宗主還有誰來過這藥廬?”
白曛不答。
他一臉平靜引得連壁自疑,“莫非真是我看錯了……”他搖了搖頭,“且不說這些了,宗主說你日日待在雁山藥廬,總窩在一個地方怕會影響你的心境,特地讓我駕着金翼馬車帶你去青州府游玩散心,師弟開心否?”
青州府?不正是她要去的地方?白曛身形一頓,答應連壁。
二人乘着金翼馬車遨游天地,千裏之路不過半日就抵達。白曛暗惱,他怎麽就忘了,她全靠兩條腿趕路,速度比自己慢得不是一星半點,下次得尋個日行千裏的飛行坐騎贈予她才好。
二人在青州府游玩數日,許是想到她就在此處,說不定轉角就能遇見,白曛的心情頓如迷霧撥散。
金翼馬車在道路上慢行游街,馬車內連壁眯眼帶着逼迫的意味問道:“師弟,你可是有了心儀的女子?否則,你怎會去買一個絨花發飾,是要送給哪位女修?”
白曛望着朱紅絨花的眼中噙了笑意,嘴硬道:“入眼便買了。”
“嗤——好看是好看,但寓意卻不太好。”連壁嘴欠,“太紅太俗,樣式又像那曼珠沙華,知道曼珠沙華麽?開在黃泉路上的花,花開不見葉,有葉不見花,生生世世,花葉不相見。你就拿這個東西去送人家姑娘?拿得出手?”
被他一說,白曛看着手裏的絨花也是怎麽看都不順眼,擰眉道:“那你說該送什麽好?”
“哈!還說沒有姑娘!”連壁一臉得意,“快說,那姑娘是誰?”
換作平常他白曛定然不會被連壁一詐就傻愣愣地說出口,這次委實猝不及防,大意了。
白曛幹脆閉口不答,急得連壁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換了個方式,真誠道:“師弟,若你真有心上人,說出來師兄為你參謀參謀,再告知宗主,宗主定然為你和她辦上一場隆重盛大的結道大典,不然你讓人家清白姑娘無名無分地與你在一起,也愧對人家不是麽?”
連壁一番話掏心掏肺,加之他是自己在藥宗除了宗主便是唯一待自己好的師兄,白曛也敞開心扉同他說起來,“她出身合歡宗,我們……”
一聽到合歡宗,連壁差點沒跳起來,“合歡宗!?那可是邪派,師弟你千萬不能沾染,據說裏面的女修各個絕色、恍若九天玄女,讓人過目難忘……咳,我是說,合歡宗的女修都薄幸無情,師弟你萬不能深陷其中。”
他的反對在意料之中,白曛不屑争辯幹脆抿唇不言,撩起窗簾看向外邊的街道。
忽地,一抹藕色撞入他的眼眸,重逢的喜悅還未充滿心田就被生生遏制。
與她同行的是一個身穿素衣,闊袖上印着八卦紋路的男子,那男子衣着素淨,但絲毫不掩蓋他蕭疏軒舉,湛然若神的身姿氣度,背影挺拔如松,遙遙望之便知不是凡桃俗李。
二人在闊袖遮掩下的雙手相牽,舉止親密。
白曛心髒刺痛,啞道:“師兄。”
白曛對他一向直呼其名,此刻一改稱呼,連壁登時收起一身懶骨,正襟危坐問:“師弟?”
“我好像懂了你說的合歡宗女修皆薄幸無情。”他落下窗簾,擋住刺目的一幕,靠在車壁上一瞬間失去渾身的力氣,“師兄,我們回藥宗罷。”
作者有話說:
qaq,下一章江沉閣就想起來,白曛也該醒了。另外祝今天考四六級的小天使們都過過過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