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二十年來
廉莊聽了绮羅生說的這段話,心道事到如今他還有閑心作此‘詭辯之詞’,心中卻是一暖。
她雖只是一個小姑娘,但也知道點水之恩,當湧泉以報,便将他的救命之恩暗暗記在心裏,待日後再尋機會回報。
說話間,最光陰已經劃着绮羅生的畫舫回來,将船藏在江邊一處蘆葦蕩裏。小蜜桃四腿如飛,跑到绮羅生,搖搖尾巴。
绮羅生見它口中似乎叼了個什麽東西,伸手取過一看,原來是他先前當做暗器扔出去的雪璞扇。他绮羅生連這條小命都險些赴了黃泉,哪還會記得什麽扇子?
難得它如此有心,竟幫他找了回來,倒真是意外之喜!
绮羅生清淺一笑,道:“多謝你,小蜜桃!”正想摸摸它的頭,剛伸出手去,才記起自己手如寒冰,雖經過鷇音子一番救治,也不知身上寒毒驅去了幾何,此時摸它是妥還是不妥?
正收回手來,卻見小蜜桃伸長了脖子,拿頭頂蹭了蹭他的手心。
绮羅生見鷇音子并無阻攔之意,便也放下心來。
一旁的最光陰見了,疑惑問道:“小蜜桃,你今日好像有些不一樣,難道是因為春天到了?”
绮羅生聽了,手中不由一頓。
鷇音子笑道:“好了,最光陰,你且背着绮羅生,我有一位相熟的友人住在附近,看來今天少不得叨擾他一日半日,好讓兩位小朋友休整一下。小蜜桃認得路,讓它帶着你去。”
最光陰依言而行,大步走到绮羅生面前。
绮羅生擺手道:“我可以自己走。”
最光陰卻是不聽,彎下腰來,一把将绮羅生扛起,道:“受傷了就別那麽多話。”說着,便背起绮羅生,同小蜜桃一道走了。
那兩人一狗“咻”地一下便去遠了,鷇音子說道:“廉莊,我們且慢慢地走過去。”
不多時,便看到小蜜桃站在路旁,一見他們到了,輕聲叫了幾聲,示意他們跟過去。鷇音子便領着廉莊,一路跟在小蜜桃後面,來到一處莊院前。
Advertisement
此間主人是一位年過六旬的老翁,鷇音子喚他梅翁。偌大一個宅子,便只有他和一個小孫女,同兩個老仆住着。
鷇音子到來時,最光陰已經将绮羅生安置好。梅翁很是熱心,見廉莊身上的衣服還是濕的,又送了一套幹淨的衣衫來,好讓她換下。
随後,鷇音子又借來筆墨,寫了張方子,要最光陰進城抓藥去。等他把藥抓回來,廉莊去借了風爐藥煲,煎好了藥,送到绮羅生房裏來,見鷇音子正坐在床邊,給他把脈,便放下藥湯,問道:“道長,绮羅生如何了?”
鷇音子道:“我已設法将他四肢髒腑的寒毒逼至一處,頂門、丹田、心口處的也已經控制住了,绮羅生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绮羅生聽了,掙紮着從床上坐起來,道:“多謝素真人。”鷇音子淡淡一笑,示意廉莊把藥端過去。
绮羅生吃完了藥,又問:“先前聽素真人所言,曾提到‘玄冥二老’這個名號,聽起來素真人似乎跟他們有過一段糾葛?不知這玄冥二老是什麽來頭,武功為何如此陰毒?”
鷇音子見绮羅生精神不錯,便答道:“這玄冥二老乃是手足兄弟二人,一名迷達,一名閻達,數十年前從玉門關外來到中原,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別的不說,單單說高麗國的那一件,足見這對兄弟的人品幾何。
“高麗國在長白山以東,他們那裏說的話跟咱們中原很不一樣,聽說他們的話裏有‘思密達’這個詞,似乎還很常用。但這個迷達聽了,卻說‘思密達’便是‘死迷達’,這是在咒他死,于是夥同他的兄弟閻達,殺了高麗國上千人馬。從此,高麗國聞‘玄冥二老’四字色變,無人再敢說‘思密達’這個詞。”
绮羅生不由倒喝一口涼氣,驚道:“好狠辣的手段。”
鷇音子點點頭,又道:“他的兄弟閻達,其人所作所為,也與迷達相差不遠。這兩個人在許多年前,曾因為遭到中原俠士的追殺,一度銷聲匿跡,不曾想他們竟投奔了朝廷。迷達閻達都是非同一般的高手,廉莊姑娘,你為何會惹上他們,可否相告?”
廉莊心道,這武當掌門鷇音子是江湖上道高望重的長者,想必不會觊觎什麽屠龍刀。而且,他畢竟救了她跟绮羅生,繼續隐瞞似乎也不大好。
如果他也要問獅叔的下落,那她無論如何都是不會說的。
略一沉吟,主意已定,于是廉莊回道:“此事說來話長。我本家住竟陵,家中只有阿公和我兩個人。大概是幾年前,我阿公救了一個人回來,他在我家住了一段時日,傷還沒養好就走了,說是仇家甚多,不願連累阿公。
“可是後來,我阿公救人的事情還是被別人知道了。他們找上門來,說那人做了很多壞事,還殺了很多人,要找他讨回血債,逼阿公說出他的下落。阿公不肯,便帶着我連夜搬走了。可沒過多久,我們還是被人找上,阿公也被他們殺了。”說着,又紅了眼圈,低頭揉着衣角。
鷇音子聽了,眼眸半阖,沉吟片刻,忽然擡起眼來,目光如電落在廉莊臉上,道:“廉莊姑娘,你阿公所救之人,可是一頭金發有如狂獅?”
廉莊霍然擡起頭來,面色一變,她故意把話說得含糊,沒想到這武當掌門還是知道了!是猜出來的,還是她先前對玄冥二老說的那句話被他聽到了?
鷇音子見她臉色有變,心想自己猜的果然不差,又緩緩說道:“既是為了尋金毛獅王,報仇雪恨倒是其次,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屠龍刀吧?”
廉莊又是一驚,顫聲道:“道長,你……”
鷇音子望着她,又見绮羅生同樣面露驚詫,卻是在看廉莊,心道這绮羅生莫非不知道廉莊為何被朝廷的鷹犬追捕便将她救下,這兩個小朋友倒是很有趣。
鷇音子笑道:“廉莊,你不要害怕。貧道師徒二人并無奪刀之意,只是這柄屠龍刀與我武當派有很大的淵源。此事同樣是說來話長,你們可曾聽說過這樣一句話,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倚天不出,誰與争鋒?”
绮羅生與廉莊皆是點頭。
鷇音子接着說道:“這屠龍刀是否真的能號令天下,貧道并不清楚,貧道只知道,每當屠龍刀在江湖上露面時,總是引來無數人的争奪厮殺。大概是三十年前,就有過一次,最終死傷無數,而屠龍刀也落入一個人的手裏,那人将刀藏了起來,一藏便是十年。”
一旁忽然有人插口道:“什麽這個人那個人,說話真不幹脆!不就是疏樓龍宿,師父你不也說了,當年死的那些人都是死在他布的局裏。”
幾人聞聲一看,原來是最光陰。
這最光陰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進來的,進來了也不說話,只悄悄搬了一張胡床過來在一旁坐着,也不知道聽了多久。
他這突然一出聲,倒把廉莊吓了一跳。
绮羅生想了想,道:“疏樓龍宿?不知此人是何來歷,绮羅生見識尚淺,似乎不曾聽人講過這個名字。”
鷇音子道:“沒聽過也屬正常,此人曾是明教的護教法王之一,號曰‘紫衫龍王’,早在二十年前就離開昆侖,回波斯去了。疏樓龍宿得到屠龍刀之後,設法巧為遮掩,再将知情人逐一除去,因此十年來無人知曉屠龍刀就藏在他的身邊。
“後來,由于種種偶然,他犯下的事情還是被人知道了。他心知屠龍刀是麻煩之源,便趕在回波斯之前,派人把刀送上武當,說這把刀為禍江湖,我素賢人向來是既賢且閑,交給我保管最好不過。”
廉莊問道:“既然屠龍刀是在道長手中,後來又怎麽會到獅……金毛獅王的手裏?”
鷇音子答道:“屠龍刀送上武當山時,鬧出了很大的動靜,江湖上有很多朋友都知道了,但是敢闖上武當山,直接向我要屠龍刀的,卻只有金毛獅王癫不亂一個。那日癫不亂闖進山門來,徑直尋我要刀,貧道見他來勢洶洶,又怎麽會把刀給他?于是貧道與他約法三章,如果百招之內,他能勝我一招半式,貧道情願将屠龍刀讓賢。”
绮羅生問道:“這麽說來,他贏了?”
“不曾,貧道與他鬥至六十餘招時,尚且難分上下。不曾想到,當時玄冥二老也偷偷來到武當,躲在暗處觀戰,趁着貧道與癫不亂酣戰之際,斷然出手奪刀。我的徒兒傲笑紅塵為了護刀,被他們打中一掌,混亂中,屠龍刀也被癫不亂拿走了。”
鷇音子說着又嘆道:“想不到二十年不見,迷達閻達變化不小,不見老态,反倒年輕了許多。一時之間,我竟沒有認出來,否則定當向他們讨回我徒兒的一掌之仇。”
廉莊突然想起最光陰先前說過的話,連忙問道:“莫非道長的徒弟傲笑紅塵,中的也是玄冥神掌?是以道長和最大俠先前才會一眼就認出绮羅生的傷?”
“正是,”
于是她又問:“那麽請問道長,傲笑紅塵大俠的傷勢如何了,可是被道長治好了?”
鷇音子知道她這一問都是替绮羅生問的,便坦然相告:“于醫術藥理上,貧道并不是很精通,全力之下,也只是暫時止住了他的傷勢,後來還是請我的一位故鄰出手,才徹底将他治好。”
“那绮羅生的傷?”
“也是一樣。貧道只能暫時壓制寒毒擴散,不再侵蝕他的經脈肺腑,餘下的,還得麻煩绮羅生你跟最光陰走一趟,去尋我的那位老友。”
廉莊又問:“道長,那麽請問道長的這位故鄰如何稱呼,家住何處?”
鷇音子道:“他呀,名叫慕少艾,原本住在昆侖山,後來遇到一些事情,便離開昆侖,搬回故裏岘匿迷谷去了。”
廉莊聽了,卻是一驚:“慕少艾?豈不也是明教的護教法王?”
作者有話要說: 一時沒忍住惡搞之心思密達。=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