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分道揚镳

绮羅生休養了幾日,雖經鷇音子妙手醫治,壓制了體內的寒氣,但是鷇音子所用之法,治标不治本,無法除根。眼見他一日憔悴過一日,卻還淡然自若,無事人一般同他們講話,鷇音子心中一陣贊嘆。

這日,見他情況還算不錯,鷇音子便對他說:“绮羅生,你身上的傷,貧道學藝不精,只能治到眼下這般地步。趁着最近天氣不錯,無風無雨,你不如與最光陰去岘匿迷谷一趟,尋慕少艾去吧!”

绮羅生一揖拜謝道:“這幾天全賴素真人,绮羅生才能撿回一條小命。迷谷之行,還望真人告知岘匿迷谷的位置,绮羅生一人前去求醫即可,不敢勞煩最光陰。”

鷇音子心道這绮羅生還是一副不願麻煩人的脾氣,出手救人時卻是那樣古道熱腸,真是難得!于是笑道:“你不曉得,我那位好友有些牛心左性,生人去了,他未必會理睬。我那徒兒最光陰是熟門熟路,讓他同你一起去,路上也有個人好做伴。反正他閑着閑着也是四處瞎跑,不如做點實事,有益身心。”

說完,鷇音子就把最光陰叫了過來,如此這般吩咐了一遍。最光陰爽快地答應了,招呼小蜜桃跟他一同去收拾行囊。

見他去了,鷇音子也跟着起身出了房間,準備去找廉莊,問問她今後的打算。

他們一行四人乃是借住在梅翁家的一處偏院,院子并不大,所以鷇音子一走出屋子,便看到廉莊正在天井裏晾衣服。這幾日裏,他們四個人的早晚三餐,绮羅生的藥也都是她一手包攬的。

鷇音子招手喚她過來,将一番安排說了,然後問道:“廉莊,你說你家只有你跟你阿公兩人,如今你阿公去了,你可有什麽去處?”

依廉莊的心意,是她連累绮羅生受的傷,她當然得留在绮羅生身邊照顧他,直到他痊愈為止。可是侯府的人未必會放過她,都這樣了,她要是還跟绮羅生待在一處,豈不是嫌他命太長?

沒錯,眼下倒是挺太平的,那是因為有天下聞名的武當掌門在此坐鎮,那些宵小便不敢前來造次。如果鷇音子不在,那就不好說了。

這些事情,廉莊早已經想得一清二楚,見鷇音子來問她的去處,廉莊打定了主意,便朝鷇音子跪下,道:“道長,我的阿公死得冤枉,我只想學得一身本事,為阿公報仇,求道長收我為徒。”

這小姑娘突然想要拜師,鷇音子倒不覺得驚訝,伸手将她扶了起來,道:“你先起來,不必如此大禮。”

廉莊只覺一股柔和溫暖的力量将她托住,不由自主地便站起身來。

鷇音子暖笑道:“廉莊,并非我不想答應,只是我武當派一向是不收女弟子的。”

見廉莊眼中猶有懇求之意,鷇音子又接着說道:“這樣吧,此地離峨眉山不遠。峨嵋武學輕靈飄逸,最适合你這樣的小姑娘學。貧道這便帶你一訪峨眉山,去見一見滅定師太,請她把你收入門下。你的資質不錯,再加上貧道的一點面子,滅定師太必然會收你做她的關門弟子。”

廉莊不覺一驚,遲疑着問道:“……峨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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鷇音子知道她這是聽了先前他講的故事,心裏對峨嵋派留下了一些不大好的印象,于是解釋道:“滅定師太年輕時是有些癡性,這些年來人事變遷,她早已改了許多,潛下心來專研武藝,功力大漲。如今她的武功造詣,足以擔得起‘一派宗師’這四個字。你若拜她為師,必定獲益良多。……你也別當我是非要你拜她為師不可,你要是一時決定不了,不如也随我走上一趟,就當是拜訪一下名門正派,漲漲見聞也好。”

鷇音子都這般說了,廉莊再無推辭之理,便謝着應下了,轉身回房收拾行李去。

他們這一番對話無意中給小蜜桃聽去了,小蜜桃八卦之心大起,又跑去告訴了最光陰。

最光陰随即來找他的師父鷇音子。“師父,跟我到一旁說話。”說着,便把他拉到無人的角落裏。

鷇音子理了理被最光陰拉得有些發皺的衣袖,責備道:“為何鬼鬼祟祟的,何事不可對人言?”

最光陰問道:“師父,你是武當開宗掌門,收不收女徒還不是你一句話?”

鷇音子斜睨他一眼,道:“最光陰,武當武學純陽剛正,并不适合女子學習。她是為報仇而拜師,學藝時必定是勤練苦練,收她為徒,只會害了她。”

最光陰想了想,也覺得這話不差,又問:“那為什麽是我去岘匿迷谷,師父你去峨眉山?”要知道從這裏去峨眉,不過是數日的路途;而去岘匿迷谷,十天半個月都到不了。

鷇音子一甩手中的拂塵,高深莫測地笑了:“因為我是師父,你是徒弟啊!”

最光陰不滿地回道:“你這個理由未免也用了太多次了!”

鷇音子哈哈一笑,問道:“好徒兒,你想去峨眉山?難道是想去見滅定師太的徒弟暴雨心奴?我記得上一次,你們兩個就耍得很開心嘛,兩個人都挂了彩!”

“免了!”其實最光陰只是氣鷇音子要他跑那麽遠,自己卻挑了一個近的,埋怨幾句罷了,并沒有想那麽多。

他跟暴雨心奴一向不對付,見面只會相殺,一來他沒有穩勝的把握,二來那個暴雨的嘴巴也挺毒的,最光陰說不過他,所以還是繞着他走,心情才能保持愉快。

這樣一想,最光陰頓時覺得迷谷裏的慕少艾簡直可愛到恨不得立刻插上一雙翅膀飛過去,揚聲朝屋子裏喊道:“绮羅生,走!我背你去找那個白眉。”

最光陰往回走了幾步,忽然間又想起了什麽,折身走回鷇音子面前,皺眉道:“險些忘記了一件事!”

“何事?”

“上次帶傲笑師兄去迷谷,那慕少艾便說這玄冥神掌難治得很,治一個恐怕得費去他十年的老命。還說從此之後,他只給明教和天鷹教的人治病,不是明教和天鷹教的,他一概不管,生死自理。像我們武當派的,最好從哪裏來,死哪裏去。你也知道,他這個人平日很好說話,但是倔脾氣一發作,就跟一頭蠻牛一樣,誰也拉不回來。師父,你說這怎麽辦可好?”

鷇音子悠然一笑,道:“很簡單,他不是說非明教和天鷹教的不救?正巧绮羅生沒有門派,江湖散人一個。你這次去,如果慕少艾他還是那樣堅持,你就讓他把绮羅生收歸他天鷹教門下,給一個什麽法王使者當當,等绮羅生傷好了,再退出來不就得了?”

最光陰聽了,一拍腦袋,頓時喜笑顏開:“好主意,就這麽辦了!師父你真聰明!”然後吹着口哨,歡歡喜喜地去了。

小蜜桃垂着腦袋跟在他後面,經過鷇音子身旁時,擡頭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再看看自己的主人,無聲地嘆了口氣,默默跟上去了。

次日一早,四人便分作兩路,一路向西前往峨眉,一路東行去迷谷求醫。

廉莊托老翁家裏的仆人買了些布料棉花,連夜趕做了棉靴棉襪,連同她日前做好的棉衣棉袍,全都包在一個包裹裏,臨別前塞給了绮羅生,怕他路上還覺得冷,又把一個手爐塞到他手裏。

绮羅生知道她是一片好心,也不推辭,全都收下了。

從這裏去迷谷,先得走一段水路。最光陰便去把绮羅生的畫舫劃了出來,把大包小包的行李都搬上去,又按鷇音子的吩咐,将火盆生好,這才讓绮羅生進去。

臨別時,鷇音子又吩咐了最光陰一番,要他路上小心,尤其是每日子午時,绮羅生寒毒發作,要記得幫他運功療傷雲雲。

最光陰一一應下了,一拍胸脯,道:“知啦。我是你的徒弟,需要這麽不放心嗎?”随後也登上了畫舫,竹篙一撐,畫舫便離了江面,順着江水朝東駛去。

廉莊站在岸邊,不住地朝他們揮手,直到畫舫遠去。她看着江水東逝,天光雲影,白鳥飛還,心中一陣感慨,心道但願再見之時,绮羅生已經安好如初。

一旁的鷇音子看在眼中,溫言道:“好了,廉莊,我們也該啓程了。”

廉莊點點頭,随着鷇音子往峨眉山的方向去了。

這日江面風平浪靜,小小畫舫行駛在江心,也不覺得如何搖晃。

绮羅生坐在畫舫裏,身上穿着棉襖,擁着狐裘,腳下還套着廉莊給的棉襪棉靴,從頭到腳都是一團白色。

最光陰在後邊劃着船,他有傷在身,不能吹風,便一個人捧着牡丹紋銅手爐,坐在船裏休息。

畫舫左右的窗扉都被關了大半,僅僅留下一個通風的小窗口,绮羅生便從那裏望着江岸的風景,心想依他現在這身打扮,最宜薄雪時節,與友人泛舟湖上。如果能再溫上一壺好酒,與知己對酌,那就再好不過了。

可惜無論是雪還是酒,眼下都是沒有的。

绮羅生這艘月之畫舫很是精巧,最光陰久居山中,難得見到,更難得親自操縱一次,劃了一個多時辰,依然興致高昂。又繼續劃了一陣,最光陰見江水甚是清澈,于是問道:“小蜜桃,你要不要下去游一會?”

小蜜桃瞪了他一眼,裝作什麽都沒聽到。

過了一會,又聽見他自言自語地說:“要不我下去游一會兒?”

小蜜桃當即一頭栽倒在船板上,擔心最光陰沒見到它作這個動作,稍微擡起頭來看了一眼,這才安心繼續躺着。

趴了一陣,見最光陰只顧着劃船玩水,根本沒搭理它,小蜜桃大感無趣,起身走進畫舫裏,躺到绮羅生身邊去,閉上眼假寐。

绮羅生伸手給小蜜桃順了順毛,心中亦是一陣忍俊不禁。

剛開始,看最光陰眉眼深邃,神情冷漠,還以為他是一位嚴肅寡言的俠客,想不到相處下來,竟是一個這般有趣的人。

這一路上,有他和小蜜桃作伴,想必也不會太無聊。

最光陰劃着船一直來到漢口,因畫舫行速緩慢,便去雇了一艘大船,兩人一犬都搬了過去,又将绮羅生的月之畫舫寄放在妥當處,這才離開漢口,沿江東下。

那慕少艾隐居之地岘匿迷谷,就在皖北的女山湖畔。長江自漢口到九江,流向東南,到九江後,便折向東北而入皖境。

又是一日,最光陰命船夫将船離鎮上遠遠地停泊好,又拿了些錢出來,吩咐船夫上岸到附近的人家裏,買些茶飯回來。

船夫領命去了,回來時,除了最光陰吩咐的東西,還背了不少幹糧回來,滿滿裝了一袋。

最光陰見了,便問他這是為何。

船夫答道,聽岸上的人說,從這裏再過去一段,那邊的幾座州城正在鬧饑荒,到處都是饑民。好在有位高僧說動許多大戶,拿了糧食出來開了粥廠,救了不少窮苦的老百姓。眼下多準備一些吃的,免得走到那邊,想買吃的都沒地方買。

最光陰點頭稱是。

此後一路無事。等到了瓜埠,最光陰便與绮羅生舍舟起旱,雇了輛大車,望北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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