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門外兩個人一直像是在解釋着什麽,最後,就在我以為他們終于搞定說清的時候,胖子的聲音忽然提大聲了:“喲!我當是誰,這不是溜走了的白大爺麽!”
什麽情況,胖子竟然認識白青?還溜走的白大爺?
果然,門外白青的聲音充滿了鄙夷,我在裏面都能想象他那一臉的看不上眼兒:“哼!你們家那趨炎附勢的譚公子,我勸他也別癡心想着往上爬!說不準在縣太爺那裏就給卡下來了,到時候,看你們後悔都來不及!”
“看看白大爺此話說得!你倒是逃走了半個月,消息閉塞了吧!現在栖霞鎮裏誰不知道你弟弟白炎已經被縣太爺的幹閨女看上了,我家公子,那自然是要到省裏去選梧桐君的!”胖子的話裏竟是充滿了幸災樂禍。
抛開他們這些唧唧歪歪,我心裏實在是感嘆不已。我的親爹啊!您到底是給俺留下了怎麽一個王朝,怎麽縣太爺們一個個又是胖侄女又是幹閨女的,這都什麽風氣啊!還一個個要搶了本王的帥哥哥,給自己人留個俊男當女婿。要說成了一樁姻緣倒也是個好事兒,怎麽被下面的都是人聽得避之不及的,這官風民風到底是有多豪邁?
我忽然有些傷感,不知這些最為底層的民情是不是能夠傳到朝堂裏,傳到攝政王司馬無情那邊兒。要是可以,我還真得看看他一個山高皇帝遠的攝政王,怎麽來處理這一群亂麻關系。
是不是他真的認為慕容天雪是一個傻傻笨笨的花瓶,只會去抛開朝堂胡玩兒八玩兒,所以他才認為我呆在皇宮還不如呆在外面的好。至少這樣的話朝堂上群臣看不到我這個不長進的女帝,還會認為洛國恢複強盛的幾率更多幾分。
但是我又何嘗不知道,若不是他暗中授意,尹白怎麽敢将那個消息傳言于朝堂,将我送走;若不是他暗中指使,墨歸又如何肯帶我下山,讓我看看如今的大洛江山究竟是養了多少蛀蟲。
有時候,我真的會想,司馬無情究竟是有多無情,他的無情是對別人還是對自己。
我可不可以相信,相信有的人看似因無情而堅強,實則因無情而最敏感、最脆弱。
那晚,宮廷石榴樹下,他一身白色中衣單薄,平時冷峻嚴肅的臉看上去有些疲累憔悴,他對我說:“去防備別人,也包括我。”
那晚,他神色凝重,甚至有着一絲惶恐暗含其中,他把雪丹珠放在我手裏:“這是迷心香唯一的解藥。”
那晚,他目光深沉絕望,卻又是隐着霸氣,他看着我,在幾乎要對我洗腦成功的時候又強調着:“天雪,是我教你去懷疑別人,懷疑我;但是,你必須相信我,永遠都不能去懷疑我。”
我想,他可能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話也許猶如他的人一般地矛盾吧。不知此時,他一個人看着氣勢雄偉的神英宮,看着照耀人眼的黃袍,看着坐上去便可掌管天下的龍椅,是不是又在抑制着心中那不甘的沖動呢?
他把我送出來,難道只是為了讓我從基層接觸人民百姓,搞好群衆關系?我耳邊交替回響着他的那兩句“防備我”、“信任我”,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門外的對話聲漸漸變低,我甩甩頭,我怎麽也會如此沉默了?額……這不是我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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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那些跟閨蜜一起犯花癡的日子,那些T臺上可望而不可即的帥哥……什麽“相信”、“懷疑”的,我忽然有些釋然,我現在可是一代女帝慕容天雪,振臂一呼那得是響應者雲集的!
所以,我只能說司馬無情這次你真是賭對了。別的我還真不敢保證,但這次的事兒,那可是關乎到女帝我的切身利益,關系到本王後半輩子的幸福,我就去勤勤懇懇認認真真地查探一番。想想那幾個已經被“潛”了的美男子,我都哀傷心痛:少年是祖國的棟梁,你們怎麽可以這樣抑制他們的成長!
門外的聲音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平息下來了,水溫也漸漸冷了,我起身披上衣服。鏡子裏,慕容天雪冰肌雪骨,一代絕世容顏。有的時候,容貌很好用;但是有的時候……凝視半晌,我皺皺眉果斷轉身,在包袱裏拿出一塊兒胭脂紫凝膏微微蘸了葵草水,均勻地塗抹在左眼眶位置。
卷一 梧桐樹招來一只大鳳凰 【017】拿男色解決住房問題
當第二天早晨我一身簡單粗布女裝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墨歸和白青簡直是瞪大了眼睛,他們跟看着一個天使與巫婆的結合體一樣的驚訝。
“天雪,我走你右邊。右邊路上有車馬,我好幫你擋着保護你。”墨歸說着就擠開了白青,閃到了我的右邊身側。
白青哽了哽喉結,總算是沒說話。
嗯嗯,你們總算還是憋住了。我偷偷兒伸手摸摸左臉,我知道,這樣看起來一定會很讓人覺得惋惜。本來好模好樣一個黃花大姑娘,偏偏是左邊臉頰靠近眼睛的部分長了一塊兒巴掌大的紫色印記,看着着實讓人心裏憋屈。
但是憋屈是他們的,我放眼望去左右都是帥哥美男,不亦樂乎。
出得客棧,明遠已經是在外面等不及了,一溜兒小跑跑過來,一句“師傅,路問清了”還沒說完,就看着我大笑:“師姐,現在叫你的時候前面就不用加‘美女’倆字兒了吧?”
果然,小家夥又被我擰了一把,還沒等我瞪過去,墨歸就接着進行他的“師叔”教育去了。
于是我側着臉問身旁的白青:“我們今天這是要去唱哪一出?”
白青卻是仍舊看着我在忍俊不禁:“你倒是伶俐,知道男裝扮不得,美女更是不方便,索性這麽糟踐自己。”
這個人,讓我很是懷疑他究竟是不是有些癡呆。要是我家養了一個這麽不會說話的主兒,看我不早把他在馬桶裏作倒立去了。
但是俺現在是有修養的,尤其是在這麽一個自負貌帥的人面前。于是俺看他咧着嘴笑了半天,愣是憋住沒罵回去。還極其淑女地慢慢施了個禮,輕聲道:“白公子好品味。您今早起喝的毛尖茶,可是把茶葉都吃了下去?”
說的白青連忙拿袖子掩口,一邊兒還郁悶地看着正在教訓明遠的墨歸:“墨歸兄,你不是看了說牙齒沒有挂上茶葉末麽!”
哈哈哈!果然被本王水了一把。不過話說回來,客棧裏那個梗死人的茶葉末子,喝得我到現在還是心有餘悸。
說着四人走到了一個路口拐彎兒處,明遠吭了幾聲在确定成功吸引諸人的目光之後,才指了指路說道:“師傅師叔!要是去拜訪譚公子,就走這邊兒;要是去縣衙門溜溜圈兒,就走那邊兒!”
他話音剛落,我就立刻站在了明遠所謂去譚公子家方向的路上。
墨歸好奇地看着我:“你還真認識那個什麽譚公子?”
我無辜地搖搖頭,我自然是不認識。但是從昨天的對話中,大家已經可以确定那個所謂的譚公子可是個大美男,我說什麽也得去看看。
“我怎麽會認識?不認識不認識。只不過昨晚上迷迷糊糊聽見你們在我門口講話來着,我只是奇怪那個什麽譚公子,好好的有家不去住,怎麽住到客棧裏去了!師兄您知道,好奇是憋不住地!”抛開別的不說,這話倒是真的。
明遠接話道:“就是,我也納悶兒着呢!好端端的一個大男人,據說是長得很英俊吧,偏偏還跟着一個醜家丁,還住在客棧裏,你說奇怪不奇怪。”
“那是人家故意找的醜跟班兒,好更自己起到對比作用的。”墨歸一臉無奈地掃了一眼明遠:“就像為師收了你這呆笨徒弟,襯托得為師更加的智慧。”
得了吧您!看着墨歸那得瑟樣兒,我慈母的胸懷立即爆發,憐憫地攬過洩氣的明遠安慰道:“別聽他的!你看看我不也是跟在你師傅旁邊兒麽?我不照樣這麽聰明聰慧!”
明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片刻,明遠又擡頭望着我:“師叔,看着由您在我身邊兒呆着,我釋懷多了。”
頭頂頓時有一群烏鴉唱着歌飛過。
墨歸更是笑得直朝明遠豎大拇指,好像這是他徒弟最輝煌的時刻了。
白青似乎對去看譚公子很是不願意,但是他看看縣衙的方向,更是一臉惆悵。猶豫片刻,白青走到我身邊兒,結果卻是還沒有開口說服大家先去看看譚公子家,墨歸已經是閃身擠了過來,還挑着眉毛看着白青得意。
我忽然明白過來,墨歸這家夥是要搶着站在我的右邊兒。
啧啧!你看看墨歸他這人到底是有多膚淺!比尹白還要差勁兒幾分!還沉山真人的弟子呢!(尹白此時在帝都尹府上打了個噴嚏,條件反射般莫名其妙地往武當的方向瞅了幾瞅)
“你難道不知道,譚公子現在可是有跟師爺談條件的資本,他為了換一處更大更舒适的宅子,賭氣移步客棧,還是那種名字讓人遐思的客棧,傳出去了多不好!這不,今天一大早,譚公子就被縣師爺給請回新宅子去了。”墨歸此時搖頭晃腦,一副神算的樣子:“去看看房子總是可以的吧?我們在栖霞鎮總不能一直呆着那家引人遐思的客棧,光是那茶葉梗都喝得我後怕了。”
白青聞言又是以袖掩口,偷偷确認了自己牙齒上真的沒有茶葉末,才一臉鄭重地點點頭。
我卻是連連唏噓:原來昨晚譚公子住客棧是因為這個啊!啧啧,現在的社會已經文名開放到這個地步,男色都可以解決住房問題了啊!
那還猶豫什麽,哥幾個,走着啊!于是我帶頭,邁着豪氣萬千的步子朝前面帶路了。
剛走了幾步,明遠小聲提醒:“師叔,您嘴裏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有些女流氓的感覺。”
“明遠你還小,有些人情世故你不懂,”我把狗尾巴草從嘴裏拿出來,往墨歸手裏一塞:“走吧!去拜訪譚公子,怎麽也得帶份兒厚禮去啊!”
卷一 梧桐樹招來一只大鳳凰 【018】女帝喜胖?女帝胖?
一行四人說說笑笑朝鬧市走去。不得不說,這個譚公子真的很會挑地段兒,以現在資深投資人的眼光來看,他要是開個什麽生意鋪子準賺錢。
眼看着鬧市漸深,街上店面林立繁華。通過昨晚的客棧小住要來這麽一套房子,我正要懷疑這位譚公子是不是戲班出身将來好考慮着在這裏搭臺演戲,待轉過一個彎兒之後,一條幽靜古雅的小巷子卻出現在了眼前。
他這一處宅子,真可謂是前可逛菜市場、搓麻将;後可養花鳥,修心性。啧啧,再加上昨晚那一碗兒養顏滋補湯,這個譚公子,看來真是一會享受的主兒啊。
站在府門外,墨歸看看我們幾個:“我們這次來拜訪譚公子的主題是什麽?”
我搖搖頭:“是你們說在那個分叉口可以到這兒的,我是随機選擇,是沒有目的的行為。”
明遠攤攤手:“我只負責問路的,師傅。”
墨歸一臉凝重地看向白青,卻見白青微微向後退了幾步:“這個譚公子,我可是不想去見他。他是最有實力和我弟弟争奪梧桐君的名號的一個桐子,我不想來長他的志氣滅自家的威風。”
我後退幾步和他保持平齊,才驚訝地看着白青問:“你不是說,你家弟弟是被逼着進來選梧桐樹的麽?你不是很鄙棄這樣的以色為事業的行為麽?”
白青耳根兒微微有些紅:“原想着咱們洛國女帝長得跟那鄰縣的粗胖侄女似的找不到男人了,這才逼良上得餓虎山。卻不想昨兒個墨歸兄夜觀天象,說是看到了空中女帝美麗的容顏,簡直似那月宮嫦娥,我……咳咳,墨歸兄,你怎麽知道我從小的偶像就是嫦娥姐姐。”
我低頭不語了。墨歸,對不起,我不應該說你是膚淺的人。也許,你已經是很有內涵的了。
不過你這樣誇人家……俺可是當之無愧的啊!
“那我們站在這裏幹嗎?進去求人家譚公子幫白大哥引薦一下接着選梧桐樹?還是去他家讨兩杯美容茶來喝?”我把臉轉了九十度,直直地盯着墨歸。親,您該熟悉一下我這樣的造型,這樣你就不總想着你的嫦娥姐姐了。
果然,墨歸有些不适應地轉頭看着明遠,不顧明遠的轉頭依舊吩咐道:“你,別轉頭了,對,就是你!前去叩門,就說是白青白公子來訪!”
一時間白青“啊?”地一聲還沒有收住尾,明遠已經樂颠颠地上去拍門了。
“憑什麽啊!”白青微微往後退了兩步,我一直覺得白青高大的身軀不應該對應這個性格。
但是,沒辦法,他就是這種性格,雖然也挺可愛的啦!
在有人應聲出來開門的時候,我身邊兒那兩個衰神不約而同地整一整衣衫,又縷一縷頭發。哼!又不是見美女,這麽愛面子還。不會學學我淡定的氣質,女王我只是微微側了側身。
果然,烏漆的大門緩緩地打開了,四雙眼睛的注目下開門的是一個胖得找不到眼兒的家丁,呵!這不正是昨晚那個讓我找他等上一等的胖叔叔麽!
那人一看是白青,一臉的狐疑立刻變成了倨傲:“喲!白大爺來找我們公子了?唉呀!你看真不巧!我們家公子剛剛出去找師爺喝茶了,估摸着要下午才能回來。要不,諸位上裏面等等?”
“這麽一大早就出去了?我們白大爺要來拜訪你家公子咧!怎麽說也是同一屆的桐子,得念及些同窗感情吧!”明遠一臉氣派地去跟那胖家丁理論,我倒是看得傻了眼,沒想到我們明遠還有這本事。雖然話有些不倫不類不着邊兒的,但是,這孩子,有培養前途。
果然,胖家丁被這什麽同窗同屆的繞暈了,他盯着明遠看了半晌,才鄙夷道:“喲!你這毛都沒長全的小屁孩兒,莫不是也要去參選梧桐大賽不成!我可是警告你啊,你胖爺爺我能選上得到垂青,你都沾不上邊兒!沒聽我家公子得到的消息怎麽說麽?‘當今女帝偏愛體态豐腴者’,就你這小丁點兒,快一邊兒涼快去,別耽擱你胖爺爺練肌肉選美!”說着就要準備關門。
看着那位胖叔叔,額,不,是胖爺爺渾身肉颠颠兒地在給明遠得瑟,我的胃裏有一種吃多了的脹痛。他……他要去參選梧桐大賽?他要把自己送進宮?
丫丫的……誰說女帝偏愛豐腴!好吧,豐腴倒也沒什麽,不過像眼前這位胖爺爺這樣豪邁的,女帝我還真無福消受啊無福消受!
照這樣的流言傳下去,我現在都可以想象有一群八戒哥哥在對我招手抛媚眼兒。
誰以流言蜚語,遮蓋我後半世之幸福……丫丫的!我必須得把這個從中作梗的小人給揪出來,然後把這位爺贈送給他享受去!
白青臉上也顧不上為自己受到的屈辱傷悲了,倒是若有所思地嘀咕着“女帝偏胖”。我在一邊兒直翻白眼,怎麽才傳了一個人就又成了“女帝偏胖”了?再傳一個就得是“女帝很胖”了吧?我正要過去打住流言的源頭,白青就十分感激地對胖爺說了句“打擾了!”,轉身要拉着墨歸走。
于是四人也就各懷心事地要轉身離去,那胖家丁也準備關門。
然而就在我們轉過身去的時候,胖家丁又急急喊住:“留步!諸位請留步!”
卷一 梧桐樹招來一只大鳳凰 【019】中老年婦女殺手
四人又轉回身,卻見胖家丁一臉興奮地盯着中間那位低着頭的、穿着樸素的姑娘看。嗯,別看了,就是那個傳說中很胖的女帝。
“姑娘芳蹤來此,可是要來找我家公子?”胖家丁一直舍不得出門的腳此時一步步快速挪動,邊挪邊還說着:“那姑娘請裏面坐坐吧,我家公子一會兒也就回來了!園子裏剛剛搬來的海棠花,香着呢!請姑娘去看看吧!”
我不由得十分惶恐。洛國海棠有香,這是不是先皇真的得道成仙,下來顯靈了啊!
不過看着人家胖叔叔很是熱情,我實在不好意思拒絕,于是慢慢轉了頭看着明遠笑得直露出八顆牙齒:“哇!很香的海棠!我們進去看看!”
果然,還沒等我拉着明遠進去,胖大叔已經看着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我臉上巴掌大的紫色印記外加八顆裸 露的白牙不知讓大叔想到哪兒去了,疾走過來的腳步連忙掉頭,連我都暗自佩服這大叔剎車的絲毫不帶慣性的功力。
“那個……姑娘我記錯了,那幾株海棠花兒蔫吧蔫吧地該澆水了,您還是改日再來賞花、改日再來!”說着連忙跑進去,雙手激動地“吧唧”一下關上門,好像躲避瘟神似的,關門回去進行他的五花肉訓練去了。
我很無辜地看着明遠:“他為什麽這麽快就又進去了?是你使用了武當瞬間轉移大法了麽?”
“師傅,”明遠轉過頭:“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聽你說過這個心法,莫非是師爺爺偏私,傳女不傳男不成?”
“混話!呆頓!”墨歸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瞪着明遠:“你師姐……呸!你師叔亂說呢!”
留下明遠一臉迷茫地低下了頭,任由我同情地拉拉他的袖子也不理我。一個小屁孩兒,還這麽記仇,這讓我很是沒有安全感。
“遠遠啊,師叔只是小小地幽默了一下……看看,你不覺得師叔很是幽默風趣麽?”說着,我翹了個蘭花指放在左頰邊抛着媚眼兒朝他比劃着。
“算了。我不計較了,求求您別再拿您的左臉比劃了……”明遠一副捂着肚子難受的樣子。
“哈哈哈!徒弟你這回反應真快,不錯,不錯!”墨歸幾乎是一臉小人得志的樣子。
四人也就說說笑笑地轉身走了。初次來到栖霞鎮,我對這裏的民風民俗很是新奇,也不要回去那黑漆漆的客棧,便拉着墨歸三人上街轉轉。
“你看那個大嬸,好熱情啊!她一個勁兒地朝咱們看着!”明遠很是興奮,估計是在山裏憋久了沒見過大嬸。
“你看那個嫂嫂,她也好熱情啊!她也是一個勁兒地朝咱們看着!”啧啧……明遠已經有些飄飄然了。
“你看那個老奶奶,她更是亢奮啊!一雙眼睛不知是老花了,還是花癡了,一個勁兒地朝咱們看!”我跟在後面大喇喇地跟着明遠朝白青補充。
果然,白青憋不住了,捂着一把臉掩在我的身後,我一擡頭,果然,七十歲的老奶奶朝我們這邊兒顫巍巍地走過來了。
啧啧!白青啊白青,乃是中老年婦女殺手啊!
老奶奶嘴裏喊着“小夥子、小夥子”,人卻就要穿過我們而去,咦?白青明明在我身後啊!老奶奶您是不是看偏了?
于是,在我的眼色下,明遠趕緊過去纏住老奶奶愣是往我們這邊兒拉:“奶奶,白青在這兒,您別走偏了。”
老奶奶有些着急:“什麽白蘿蔔青蘿蔔的!快別耽誤我過去看譚公子!咳咳……咳咳!啊,譚公子他走過去了——”
譚公子?我疑惑地轉頭,卻沒看見什麽癱公子還是跛公子,卻是一群大姨大媽大姨媽們在那裏拿着踮腳伸頭,手裏還都是拿着只手絹兒絞啊絞的。
看來是人已經過去了。
我的老天爺,這個譚公子到底是個什麽人,竟然惹得我洛國衆多女子敢抛頭露面翻身做主人,光明正大地站在街上圍觀了。
看來我要是還在朝堂上呆着,這山高皇帝遠的,哪裏有這裏的這些個大嬸兒們有眼福!
啧啧……
我這邊兒還沒感嘆完,老奶奶抓住我不依了:“小夥子啊!你怎麽能這樣呢?我也活了大半輩子了,沒剩幾天好時候了!好不容易有個枯木逢春春色滿園源源不斷斷不可錯過的一樹梨花壓海棠的機會,你們怎麽就這麽狠心地給我耽誤了!啊……”
奶奶,俺錯了……您這顫巍巍估計走回家都困難的身子,您這把一個黃花大閨女活生生地看成小夥兒的眼神,您那無邊無際苦海無涯海納百川的無敵想象力!
這會兒,白青終于從我身後鑽了出來,學習雷鋒好榜樣地站出來攙住老奶奶的胳膊:“奶奶,您家在哪兒住?我們把您送回家去吧!”
老奶奶盯着他看了半晌,确定是個貨真價實的小夥之後,癟癟的嘴角終于砸吧砸吧着咧開了笑容:“我家就在那邊兒的巷子,我一個婦道人家住着,腿腳也不利索,你們送我也好。”
一群人無不是懷着悲壯而又高尚的使命感護送送老奶奶回家。
終于把老奶奶送到家門口的時候,我忽然發現老奶奶的老宅子距離譚公子的府邸只隔了兩條巷子的距離,這方位……
于是趕忙抓住老奶奶的手,我急切道:“奶奶,我看您家宅子也有這麽多屋子,您一個人住多孤單,您有沒有租出去兩間、讓院子裏熱鬧起來的打算?”
老奶奶嘴一撇:“不租!這兩天是怎麽回事兒?怎麽老是有人上門租屋子?”
看來老奶奶還不知譚公子搬過來的消息,我就琢磨着怎麽說服她老人家,老奶奶卻一把抓住了白青的手腕笑眯眯道:“乖孫兒啊!我看你瘦的竹竿兒似的,以後就搬過來住咱家吧!奶奶沒事兒給你做肉丸子吃!”
卷一 梧桐樹招來一只大鳳凰 【020】乖孫兒
我一邊兒研究着這老人家的眼神究竟是花了還是成了哈哈鏡了,高大魁梧的型男白青,居然在她老人家眼裏只是一根兒瘦竹竿兒?我胳膊一把抱住自己,莫不是我女帝很胖的形象就是通過她老人家的眼看出來的效果?
墨歸卻是饒有興趣地看着白青,給了個“你看着解決我們住房問題”的表情,便跟着我一起抱着胳膊望天。
卻是在一朵白白胖胖長得像野豬又像兔子的雲彩還沒有被風吹散的時候,叽呱了一陣子的白青終于拉着老人的手感嘆着:“奶奶,我就是您的小蘿蔔幹,我終于找到您了!這幾個啊,這幾個就是大土豆、黑豆子、紫丫頭啊!您忘了?哦……是吧?想起來了吧!”
我和墨歸聞言大驚,白青您這效率也特高了吧?!于是四個人,在奶奶老淚縱橫地拖拽下,我們一個個或是滿臉悲壯,或是目瞪口呆地被請進了院子去。
衆人忙活着演出了一場少小離家老大回的戲之後,就留下白蘿蔔青蘿蔔白青蘿蔔一個人給奶奶話家常,我和墨歸、明遠趕緊趁機溜出來,倚在院子裏的大楊樹下沉默。
許久,我戳戳墨歸:“那個,我們這樣做是不是不好啊?我怎麽一直覺得有些欺騙老人家的感情的內疚。”
明遠卻是在道莊裏掃地掃習慣了,轉眼就已經拿着一把大掃帚開始掃起了地上的落葉。
墨歸看着那邊兒白青逗得老人家嘎嘎地笑着,又看着明遠仔仔細細地把地上堆積的容易讓人滑倒的樹葉掃幹淨,俊美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種笑意:“天雪,我們來到這裏,或許也是一種緣分。老人家孤苦無依,只是守着一個大空院子,說不定哪天生病了都沒人知道。其實我們要是留下來做個伴兒,照顧照顧她,豈不是很好麽?”
我聞言也點點頭,這麽一想,我們還是順手做了個善事,就更覺得理直氣壯了,不由得扭了頭朝東屋裏吼着:“奶奶,紫丫頭去收拾收拾兩邊的廂房可好?”
奶奶沒有聽清,卻是憋着嘴笑了:“是不是土豆又叫着餓了?唉,出去這麽久了,保不準就是餓壞了!等下我給你們做飯去!”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裏,卻是白青陪着老奶奶在院子裏摘槐花,明遠和墨歸去打掃兩邊兒廂房,我一個人頂着竈臺發呆。
奶奶,不是紫丫頭我偷懶,而是俺實在用不來這樣的竈臺,用不來啊用不來!
正呆着,墨歸一臉揶揄地抱着肩立在廚房門口:“怎麽,會的菜式太多了,想不出究竟做哪一個來表示孝心了?”
“也不是。”我撓撓頭:“或許是工具的落後妨礙了我的發揮,你要是給我換一套廚具,我能給你做出一桌子你從來沒有見過的菜式。”
想當年,俺雖然很宅很腐很懶惰,但是美食是我一直不變的信仰。愛吃也愛做,真的。
墨歸用一種好笑的眼光看着我,那神情好像是再說我就是把天下第一廚那套最為講究的工具給你拿來了,你恐怕還分不清哪個是盆,哪個是碗呢。
我只好攤攤手。我表示前段時間我真的在皇宮裏見過了各種各樣的菜式,但是,我自己都沒吃過來,更別說能做得過來了。尤其是在這樣的大風箱抽拉的大鍋竈面前,先不說菜式了,我恐怕連火都生不起來。
墨歸見我不吭聲了,也就微微一笑,看着我左臉的那一大塊兒“胎記”,用了陰測測語調說道:“紫丫頭啊,你快去一邊兒看着吧,等你做飯,我們都要等到槐花都謝了!”
于是我就很失落地将整個廚房交給墨歸了。
接下來的時間裏,我一個人沿着這座大院子的牆根走了個遍,又倒着走了個遍,來來回回看了螞蟻三次繞道搬家;就在我以為墨歸是不是說了大話的時候,終于聽到有人喊到“飯好了”,我立刻一個箭步跑到院子中央去了。
卻是一副溫暖的畫面:打掃得幹幹淨淨的院子裏,一切都放置得那麽井井有條;高大茂密的槐花樹下,老奶奶的臉笑成了一朵菊花,正開心地看着他的兩個乖孫把一盤盤豐盛的菜端上桌,一旁,小明遠又端上來了槐花茶。
“紫丫頭,快別愣着了,過來吃飯呀!”奶奶一身呼喊,我趕緊跑過去,看着慢慢一桌子菜驚訝得朝墨歸瞪大了眼:“這都是你做的?”
“嗯哼——”墨歸竟然微微挑了挑眉毛,仿佛這對他只是小菜一碟;一時間,我有那麽一絲絲的走神。
“奶奶,快嘗嘗這個燒山藥,吃了從表到裏都舒舒坦坦!”墨歸笑歪歪地夾了一筷子山藥給奶奶放碗兒裏。
“奶奶,你也嘗嘗這個,焖芸豆,焖得軟爛軟爛的,吃着可香了!”白青也不甘落後。
我一時間也跟着進入了角色,扮演乖孫是吧?看我的!
“奶奶,您快嘗嘗這個排骨湯,喝了最是補鈣!”說着就盛了一勺子過去。
“補什麽?”一群人睜巴着眼望着我。
“補腎。”我淡定地盛了小半碗兒湯給老人家端過去:“奶奶,多喝些,喝了美容養顏容光煥發。”
奶奶竟然是歡歡喜喜地接了過去,邊喝邊還直誇着丫頭孫子們孝順。
留下墨歸和白青一臉崇拜地看着我,原來從我嘴裏吐出一些個別人不好意思提到的字眼兒是那麽容易。
習慣就好了。我亦是用眼神兒坦然地告訴他們。
于是,他們也就不再多做尴尬,一鍋排骨湯在我的一句不知是補腎還是美容的誘導下下,被幾個人争着喝了個精光。
卷一 梧桐樹招來一只大鳳凰 【021】我真不容易
一頓飯就這樣暖洋洋地吃了下來,我不僅感覺墨歸說的是對的,因為當一桌子菜被掃蕩得幹幹淨淨的時候(當然,這是墨歸和白青的功勞),奶奶老淚縱橫地抓着我們幾個的手,直唏噓着孫子回來了就是好。
陪着奶奶聊了聊天兒,老人家乏了,也就回了東屋午歇去了。留下我們幾個沉默地圍着桌子坐着。
白青幾乎是感慨了澎湃了,直感嘆着自己親人走得早,從來沒有一個人對自己這樣好過,也沒有這樣一位老人可以讓自己去盡孝心。
墨歸看看周圍被打掃得妥當的屋子,倒是像個主人似的分配屋子,結果就是他和白青住在西邊的兩間屋子去;我住在北側房,因為那棵大槐樹就長在旁邊兒,淡淡的清香飄進屋子裏很是醉人。明遠自然跟着住在我下屋,這樣以來我揪着他做事兒也比較方便。
“怎麽有種瓜分別人財産的感覺?”我還是有些耿耿于懷。墨歸朝我眨了個眼兒又潇灑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們誰不是住着帝王的房子,用着帝王的東西!”
他這麽一說,真是甚合朕心,我的罪惡感也就大大降低了。
于是他們幾個就回客棧去收拾東西,我也就在院子裏摘槐花,準備曬幹了以後泡茶。說真的,生活在鋼筋水泥的現代的時候,已經很少有親自摘槐花這樣的機會;對于我這個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不萬能青年,此刻竟然是積極主動起來。
于是,當我一個人努力使勁兒地在槐樹上奮鬥的時候,東屋的門兒吱呀一聲開了,休息好的奶奶奇怪地看着她家的大槐樹上有一個傻巴巴姑娘在摘槐花。
“你是哪家的丫頭?你是怎麽進到我家院子來的?你進來作啥子,看上我家的槐樹花了?”老奶奶的眼神兒以及表情還有言語明顯地在告訴我她,不認識我。
不是吧?她老人家還這麽幽默風趣,給我開這麽一個玩笑啊!
“奶奶,您坐着甭動彈,等着我給你摘槐花曬幹了泡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