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天
1.
當時的我還沒有意識到，從這一刻開始，手握方向盤的，便不再是我了。
這一天過得很微妙，好像哪裏都對，又好像哪裏都不太對。
2.
池柚似在刻意拉近與我的距離，具體地說，是在表達同我的……親昵。
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我倆的手臂沒預兆地打在一起，他竟然會主動曲肘勾掌，與我蹭一蹭再藕斷絲連地分離。
往前他絕不會這麽做，大多數時候都是我一把薅住人，嘻嘻打鬧一番，才舍得“放生”到手的天鵝。
下午我吃蘋果的時候，有一塊兒連着核，太硬，咬不爛。我不講究直接放回了果盤，池柚看見之後，一點兒都不嫌棄地撿起來吃了。
往前他絕不會這麽做，大多數時候都是我吃他剩的，畢竟我多是不夠，很少能給他剩下什麽。
到了晚上睡覺，池柚跟我比劃自己的枕頭太低，睡了幾天脖子疼。我說那我給你找件衣服墊着，池柚不置可否，轉而道：“我看你枕頭的高度蠻合适的，能不能把你的給我枕呀？”
往前他絕不會這麽做，往前……
這題先過，往前我倆也沒睡過。
3.
轉天，這種似對非對的暧昧氛圍，在池柚洗澡的時候，達到了峰值。
池柚連騎了兩天動感單車，所以他最近都是早晚各洗一次澡。
與此同時，衣服、毛巾也換得勤。但指不定哪回忘記扔進洗衣機，換洗的衣服就接不上茬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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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衛生間的門，我貌似聽到池柚在喊我。
“謝宇，還有沒有幹淨毛巾了？”
我三步并作兩步跳到門口，稍息立正站好，好像那個英勇的禁衛軍，動也不動地守護愛情。
“只要毛巾嗎？浴巾用不用？”
“都要。”
淅瀝的水聲讓池柚的回答飽含濕氣，明明是很平常的話，我聽着卻有些臉熱。
我大跨步從衣櫥裏拆了一套新的家居毛巾，又大跨步地原路折返，只是停在衛生間門口時，我忍不住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4.
這玩意，咋交接呢？
5.
我家衛生間的布局類似酒店，為了節約空間，不存在獨立的浴室，而是在大衛生間裏，套了個小淋浴房。
與酒店不同的是，我家裝淋浴房的這個玻璃，格外幹淨，格外透亮，甚至還兼具當下最流行的除水霧功能。
尤其像我這種裸眼視力5.0的好色之徒，什麽美人出浴，什麽水洗凝脂，大抵是逃不過這雙慧眼的。
由此可見，面前這道門，就是最後一道防線了。
6.
我雖不是什麽正人君子，趁人之危的事也沒少幹，但歸根結底，還從未有哪次逾越過“歪”的底線。
我駐足片刻，末了叩響了門。
“柚柚，毛巾來了。”
我能想到最合适的傳遞方式，是池柚隔着門探出來胳膊取。我頓悟了，這不就和廁所送紙異曲同工嗎。
“沒鎖門，你直接進來吧。”
池柚這樣說。
7. ？？？
8.
什麽玩意兒？？？
9.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條件反射地發出一聲尾音上揚的啊。
“你直接進來。”池柚拔高音量重複道。
10.
很好，不是幻聽，池柚讓我直接進去。
11.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2.
池柚讓我直接進去！！！
13.
今天能直接進這裏，明天是不是就能直接進那裏了！
14.
我昂首挺胸，雄赳赳氣昂昂地壓下門把手。
為了以示自己心無旁骛，非必要的時候我絕不四處亂看。
但廣角模式自動彈出也不是我的錯，這都是餘光不聽話，跟我可沒有任何幹系啊！
腿直臀翹，腰細頸長，白得像初冬的新雪，潤得似抛光的美玉。
我發誓不是我要看的，是池柚非要跑到我眼睛裏去的！
15.
“都是新的，只過過一次水。”我凝視着池柚的眉心，殊不知紅透的耳根早已出賣了自己的心事。
池柚輕嗯了一聲，接過毛巾後含笑嫣嫣道：“快出去透氣吧，瞧給你熱的。”
16.
我打開四扇窗戶，盤腿坐在客廳的正中央。
我好像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從前我總喜歡揣摩池柚的态度，以他的反應作為自己下一步行動的風向标；可現在我逐漸發現了自己的笨拙，破綻遍布，漏洞百出，究竟是我在拿捏池柚，還是池柚在遷就我。
我想不明白，也不執着于想明白。
因為我已經能夠确信，無論我對池柚報以何種感情，無論他是尚未發現還是一直在裝傻，他都不會離我而去。
這就足夠了。
17.
想到自己不求一個結果，只求能永遠待在池柚身邊，我不禁仰天長嘆：宇子，你可真是一個大情種啊！
18.
仰頭仰到脖子發酸，洗手間門口才隐約傳來細微的動靜。
“練頸椎吶？”池柚溫軟地玩笑道。
“我在進行哲學思考。”我聞聲移轉目光，在看到池柚的同時倏然噤了聲。
潔白的浴巾被他裹在腰間，上至胸前，下到屁股蛋，說不清漏出來的算好光景，還是看不見的是真絕色。
他這樣，我……
我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思考？”池柚一邊擦着頭發一邊問：“思考什麽？”
耳朵又開始不由自主地發燙，這回連帶着太陽穴也熱，我好像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球，開口說話都能吐出白色的哈氣。
“你為、為什麽不穿衣服？”
池柚回身看我，兩條白腿晃得我眼暈。
“你沒給我拿呀。”他低垂着眼尾，莫名其妙的神情裏還透露着些許委屈，“所以我只能自己出來找了。”
19.
……
20.
媽的！都怪我！
21.
我簡直是無惡不作罪該萬死，寶貝柚柚洗澡呢，我怎麽能只拿毛巾不管衣服啊！
還得害人家自己出來找，這下着涼了怎麽辦？感冒了怎麽辦？被色狼惦記了怎麽辦？
都是我的原因！！！
22.
“那……我給你找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靠近池柚，小碎步扭捏地在原地跳了個華爾茲。
“好啊，可你之前不是說沒有家居服了嗎。”池柚指着我的上半身道：“看看還有沒有類似的舊T恤，小一點的就行。”
哦，對，按照劇情走我之前是沒有家居服了哈？
啧，幸好有柚柚提醒，這事兒整的，險些穿幫。
“T恤有很多。”我快步越過池柚，一頭紮進衣櫃，“你想穿什麽顏色？”
池柚跟了過來，站在距我一肩寬的位置散發着好聞的香氣。
“黑的白的紅的黃的紫的綠的藍的灰的你的我的他的她的大的小的圓的扁的好的壞的美的醜的新的舊的各種款式各種花色任你選擇。”
23.
我一緊張，這歌就不由自主地跑到嘴邊了。
24.
池柚被我逗得眯起了眼睛，從我手裏抽走一件純黑色的低領口oversize。
“就它吧，深色禁髒。”
然後他又撿起椅背上随意搭着的系繩短褲，眼瞅着下一秒就要剝開胸前的一塊布了。
我腳下生出風火輪！飛快逃離出卧室。
25.
啊，好險，差一點點就不紳士了呢。
26.
我在客廳屁股還沒坐熱，池柚帶着勾子的聲音又敲響我的鼓膜。
“謝宇，你來。”
我踢着正步來到池柚跟前，用低沉的霸道總裁音發問：“什麽事？”
池柚一手攥着褲腰，一手在椅背上繼續翻找。
“你還有再小一點的短褲嗎？”
他的腰圍也就我的一半寬，兩條腿甚至能穿進一條褲腿裏，我光明正大地打量他一番，給出了肯定的答複。
“沒有。”
我回身從衣櫃裏抱出一摞褲裝，嘩啦一下全散在床上。
“這是現在家裏全部的褲子，你手上這條，還算小的。”
“啊，那怎麽辦？”池柚看上去很苦惱。
他皺眉的時候超級可愛，我沒忍住逗笑了一句：“反正我上衣也長，你不穿不就得了。”
27.
我原本等着池柚瞪眼嗔怪，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有棉花拳拳的甜蜜攻擊。
可是池柚沒有。
光天化日之下，只見池柚松開提着褲腰的右手，半挂在他身上的短褲，宛如驚弓之鳥，直直垂落到地上。
我的瞳孔猛然一縮，頓時不知道該往哪兒看。
池柚對着衣櫃的全身鏡轉了一個圈。
“你說得對，好像是還行哈。”
28. ？？？
29.
行什麽行啊！
30.
可是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我提的議，我要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
31.
今晚，池柚是注定不可能有褲子穿了！
32.
池柚站在盥洗池前吹頭發，我重回客廳，靜心打坐。
我必須先定定神，盯着這兩條腿超過10秒我就會頭暈！
不過我懷疑池柚是鐵了心要讓我今晚不得安生，他吹完頭發破例走上前，歪着那毛絨絨的腦袋問我：“睡不睡覺？”
我咬着牙，看了眼他消失的下半身，實在不知道這究竟是我的福，還是我的孽。
33.
來到卧室的大床，我接着打坐。
池柚在我身旁趴着看少年版四大名著，我氣定神閑，活脫像那位從東土大唐而來，不論兒女私情的高僧。
池柚翻了個身，小聲哼唧了一句。
“啥？”我瞬間破功，耳朵快都要伸到人家的嘴巴裏。
“沒事。”池柚笑着推了推我的大臉，“我說我有點兒腰疼。”
“腰疼你還趴着？”
我小心護在他身後，大氣都不敢出地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就是因為腰疼才趴着。”池柚不太舒服地捂着後腰道：“可能因為寝室的硬床板我睡慣了，偶爾睡幾天席夢思反而适應不了。”
“山豬吃不了細糠吧。”他自嘲地打趣。
“不可能，一定是床的問題。”
我暗自給了床墊一記拳頭，真是不争氣的壞家夥！
“謝宇。”池柚突然喚我。
“嗯？”我小心翼翼地應。
“你能幫我按按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