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同榻

岱欽環臂而立,看着面前火光搖曳。

他聽見那些人問他:“現在使團也走了,你準備拿那個小丫頭怎麽樣?”

雖然和周朝沒有正兒八經地交好,但這聯姻是已經成了,那個中原來的公主,此刻還在汗王的卧帳內等着呢。

岱欽道:“西邊的大餘國對我們的威脅愈發地大,今日他們來搶我們的女人和牛羊,明天就會闖入我們士兵的營帳裏撒潑!現在他們才是真正的敵人,南方的中原人既然有意要與我們休戰共抗大餘,那他們留下的公主,我收下便是。”

今日羞辱了大周派來的使臣,轉頭又收下大周送進卧帳的女人。給一棒子再給個甜棗,為的就是結盟之前立威。北方的朔北汗王深谙此道,做起來自是毫不猶豫。

“哈哈哈哈。”笑聲同時響起,大帳內的朔北人開懷大笑舉杯相慶,慶祝朔北國迎來新的王妃。

岱欽的年齡在朔北人眼裏已經算大了,但他還沒有正式納妃封後。這次大周送來的公主以王妃身份入帳,按理會在将來的大王妃之下。

雖然比他們本族的女人差多了,好歹也是個公主的出身,這些朔北人還算滿意。

一個威武大漢端着黃金酒杯站起身,一腳踹翻身前的桌案,桌上的肉菜酒奶掀翻一地。

“來來來!”他走過來,酒杯遞到岱欽面前。“既如此,那叔叔我就恭喜你了!你長大了,也确實該有個正兒八經的女人了。”

岱欽面無波瀾地接過酒杯,在衆人的歡呼聲中悶下淡白色的馬奶酒。

……

沈鳶暖和了許多,長途跋涉好不容易到達終點,雖然她的和親并不順利,但心底的石頭總算有了落點。

松弛之後很快疲倦感來襲,她打了個哈欠。

“殿下累了吧?奴婢伺候您就寝。”玉姿一面說一面跪下鋪床。

游牧民族的衣食住行與中原人有着很大的不同。他們不住木頭磚瓦建造的房屋,只住方便拆卸攜帶的帳篷,他們的卧榻沒有高高的床沿和腳踏,低矮的凸起鋪上毛氈就能就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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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姿初來時也很驚奇,她前半生都在皇宮度過,沒見過更大的世界,也沒讀過什麽書,對其他民族的生活習俗一無所知。于是見了朔北人的諸般不同,甚是驚奇。

但她驚奇得多,适應得也快。此時已經有模有樣地鋪平了毛褥,又展開卧榻上的毛絨氈子,給沈鳶弄好了床鋪。

“好啦。”玉姿拍手道:“殿下更衣就寝吧。”

玉姿伸手去夠沈鳶的對襟系帶,被沈鳶攔住。

“不用了。”沈鳶道:“就這麽睡吧。”

玉姿愣了一下随後反應過來:“哦,這地兒比咱們大周冷多了,您想夜晚多暖和一點,那奴婢再把火拿近些。”

她轉身把火盆拿近了些,好讓火苗的溫度能整夜烤着沈鳶的腳心。

“那個中原人哥哥告訴我,在這兒奴婢侍奉主子就寝了就得退下。我的房間被安排在旁邊那個小帳篷裏,每兩個時辰會來您這兒添火,絕不會讓您凍着。”玉姿俯下身子,湊在公主耳邊輕聲說道。

帳簾一起一落,玉姿高挑的身影消失在沈鳶的視線裏。

腳底感受綿綿暖意,沈鳶翻了個身,披散的烏發鋪在枕面上。

其實她要和衣而睡只是因為不習慣,又因為害怕,單薄的衣服被她當成了保護自己的盔甲。

沈鳶打心眼裏羨慕玉姿這個小丫頭,玉姿從宮廷裏練就了極強的适應力,無知中也有無畏,像是寒風裏沙地裏頑強生長的野灌木,能與這陌生的苦寒漠北融為一體。

但她卻做不到。

臉頰蹭蹭枕心,柔軟的枕頭凹陷下去裹住她的大半張臉,連同眼角晶瑩的星光也被她揉了進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鳶終于睡去。火被定時起來照應的玉姿添滿,空蕩蕩的卧帳裏響起腳步聲。

岱欽汗王停在榻前,看着榻上的小姑娘把頭半蒙在被褥裏,毛絨氈子下的山巒一起一伏。

岱欽的眉頭不悅地一皺。

這是他的床,二十多年來從沒讓別人睡過,如今這個丫頭這麽坦然地睡在上面,躺在中間愣是沒給他留地方。

他一腳踏在床前,抽出懸在腰封的佩刀,刀柄推着裹着氈子的毛茸茸的軀體促使它挪開地方。蜷縮的小人兒很聽話,毫無意識地往裏側翻了兩圈,把外面的空間留給汗王。

岱欽躺下來,被子也被這個丫頭裹得嚴嚴實實團成了卷,再沒多餘的邊角留給他。沒辦法,只能和衣而眠。

黑暗中窸窸窣窣斷斷續續的聲音傳進耳中,他知道是身邊那個人睡不安穩,這會兒連帶着他也不能好好睡。

若在平日,這種不敬之舉早惹怒了他,但此時他倒覺得有趣。

許是因為今晚這個丫頭從他懷裏滿臉通紅地出來的時候,那種拘謹溫馴的氣質與朔北女人們南轅北轍,讓他來了興趣。

他一翻身,抵住沈鳶的脊背,雙臂打開幾乎能将她覆住。

中原人不在風刀霜劍的草原上生活,遠比草原人生養得更精致些,沈鳶生長江南水鄉更是比一般人白皙。

受着驅使,岱欽汗王其實還是想再進一步。

但還是忍住了。畢竟他還不想讓她從夢中陡然驚醒,小小的身子挺不過來直接吓死。畢竟今晚她可是聞着血味都能吐出來。

草原上的男人不懂憐香惜玉,只本着與漢人的政治交易不去傷害她。

……

沈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前一晚思緒萬千,令她夢中也不得安歇。她夢到了父母,夢到從小生活的宮殿,也夢到宮殿內煙雨蒙蒙的園林與潺潺的溪流。

回到家鄉,讓她覺得溫暖。

只再一醒來,還是溫暖的,但她卻出了一身的冷汗。

因為朔北的汗王正側身而眠,貼着她後背,呼出的沉重氣流拍打在額頭。

“啊!”

她猝不及防地驚呼,下意識地想掙脫出來,怎奈其實力量懸殊根本就是動彈不得。

冷靜下來想不再動彈不弄醒汗王,卻已經遲了。

身後的那個人眉心擰起,睜開了眼睛。深目望向懷中沈鳶,被打斷睡眠的溫怒讓人不寒而栗。

“對不起…”沈鳶低聲道,背對岱欽不敢動,生怕自己說錯了話。

久久沒有回複,沈鳶只能繼續側卧着。身後的男人還在盯着她看,目光像是能穿透她直射到眼前,看得她頭皮發麻。

黑暗中那個人一把掀開她裹在身上的氈被,将她的外裳輕而易舉地抽了出來!

“汗…”沈鳶想阻止他,但她記着自己如今的身份。既然已經嫁入朔北,她絕沒有不從的道理。

沈鳶貝齒緊扣,緊緊抓着氈被邊緣,指尖隐沒在軟綿綿的絨毛中壓倒一片。

那只游走的手沒有停下,粗糙的掌心長着許多薄繭,咯着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從上而下,壓着脊骨的系帶猛地一松。

現在,沈鳶能明顯感到,自己彎曲的蝴蝶骨正貼着汗王虬結的肌理,滾燙的熱度從他傳遞給她。

沈鳶整個人都繃得厲害。

作者有話說:

有小夥伴在說王後王妃的稱呼問題,這個我也查過,感覺沒有非常明确的界定,一般中原地帶皇帝的正室稱皇後,藩王正室稱妃(顯示低一等級),不同的歷史時期與不同國家還有不同稱呼。朔北在設定裏不屬于中原王朝也不算大帝國,設定裏這些稱呼都是漢語翻譯過來的,所以我只用了王後王妃的稱呼來做正室/側室區分,可能不太嚴謹,如果大家有更好的稱呼方法也可以告訴我哈,有機會我會通篇修改的,不過目前勿究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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