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蘭青
三月春暖，繁花似錦。
城北陸員外府上白布素裹，盡顯寂寥之色，陸員外好善樂施，平日府上門客往來，頗為熱鬧，如今卻凄涼一片。
蘭青和這陸家并無往來，今日是應了陸員外之女的聘約前來的。跟着領路的小厮穿過曲徑迂回的長廊，穿過一片才露尖尖角的荷塘後便進了正廳，廳裏争執得正厲害。
“娘，您就聽女兒這一次罷。”陸小姐啜泣着，“難道您真要讓爹慘死得不到安息麽？”
陸夫人啞着聲音，“胡鬧，她縱有些小聰明，但依舊是個女子，怎能替你爹伸冤。自古以來，哪有女子出入廟堂參與這些事兒的，更何況還有知府衙門，我們再等待幾日，衙門定會抓住真兇以慰你爹在天之靈。”
“娘，衙門怕是沒空追查爹的案子。”
陸夫人聞言，不解：“你這是什麽話？”
陸小姐放低了聲音，“娘，您沒注意最近半旬蜀州城戒嚴了嗎？就連爹的案子，知府的衙役似也并不上心。”
“這......”陸夫人長居宅內，對城內的事知曉得并不清楚，被陸小姐這般一提醒，心底便有了揣測，“可是咱陸家得罪了知府？.”
見自家娘臉色越顯凝重，陸小姐言語一轉：“娘，那蘭家姑娘确有奇招，我們信她一回又如何？如今已過去幾日，府衙仍就沒有線索，咱們不妨讓她與府衙的人一同查案，早日将殺害爹爹的兇手抓出來不是更好？”
“可......”陸夫人終究有些猶豫。
“娘，難道您沒聽說嗎？城外慶安鎮也有一件與爹相似的案子。”陸小姐将聽來的消息說了出來，将事态顯得越發嚴重了起來。果然，陸夫人聞言，瞳孔微縮，不可置信：“你是說......”
陸小姐凝重的點了點頭，須臾後又道：“蘭姑娘确有擅長的本事，我們不妨讓她試一試。”
陸夫人依舊有些猶豫：“可......她不過是混跡市間的女子，若是找不出豈不是成了笑話？”
蘭青挑了挑黛色眉，瞥了一眼領路的小厮一臉難堪的模樣，她輕笑一聲踏步走了進去，随後輕咳了兩聲，成功的引起了偏廳裏幾人的注意力，幾人的臉色五彩斑斓。
蘭青看着幾人的尴尬無處掩飾的模樣，勾了勾唇角後說道：“陸夫人，陸小姐，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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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姐看着一身幹淨利落的青衫長裙，眉目清冷、容貌昳麗，周身透着一股若即若離的清冷感的蘭青，正抿着緋紅的唇似笑非笑的看向自己，當下尴尬的吶吶說道：“蘭姑娘，你來了。”
“陸小姐。”蘭青并不在意，來之前便預知陸夫人是不信她一介女子的，遂對陸夫人的言語也不甚在意，沖有些憔悴的陸小姐點頭示意後這才看向同樣憔悴的陸夫人，青色的眼睑顯露出她這幾日未曾歇過，有些可惜：“陸夫人節哀。”
“蘭姑娘，你替城中很多人都尋過物、斷過事非，最是有法子了，能不能幫我們......”陸小姐說着拿起手絹擦了擦眼角，像被摧壞的嬌豔桃花兒。
“這是自然，不過......”蘭青上揚着惑人的尾音看向了垂眸扶額的陸夫人，婉婉輕笑，柔聲道：“還要陸夫人願意相信我才行。”
蘭青在城南青桐巷開了一家尋館，名曰蘭尋館。專為人尋人尋物，也替高門府邸中的貴夫人們解一些陰謀算計，時間久了便也有了些名氣。陸夫人多少也聽過一點，遂遲疑的看了過來：“你确定能查出兇手？”
陸夫人懷疑自己也是預料之中的事，蘭青也不介意，畢竟這陸家小姐給出的價格很好看，旋即朝陸夫人婉婉一笑，“夫人懷疑也是正理，陸員外的案子許是一出連環案，如今府衙正束手無策，蘭青不才，有些見不得臺面的小伎倆，興許能助夫人早日找到真兇。”
“只要蘭姑娘尋得了證據，破了這案子，多少銀子都給蘭姑娘。”陸小姐不像陸夫人左顧右顧，倒是個明白事理的人。
蘭青看了眼廳裏的幾人，倚在陸小姐身旁的五歲的小公子，紅彤彤的眼眨巴眨巴的看着她，可憐兮兮的模樣讓她抵不住。
“多謝陸小姐信任，那之後的事便都聽我的。”蘭青說罷，身後的仲夏手捧着兩份拟好契書交與了陸小姐。
蘭青見陸小姐面露難色，問道：“陸姑娘可有異議?”
“這......”陸小姐有些不解，“何為甲方乙方？”
“甲方是指我們蘭尋館，乙方是指您們。”仲夏像往常一樣解釋道。
“......契書簽訂後先預付一萬兩白銀作查案費用，若最後沒有查出任何線索，除去查案費用退還所有銀子。若只查出線索，乙方只需付給甲方共計兩萬兩白銀，若抓住真兇，乙方再付餘款四萬兩.......一切解釋權歸甲方所有。”陸小姐看完後看向蘭青，小心翼翼的問：“最後一句話什麽意思？”
“為陸小姐好的意思。”蘭青将其中一份已簽過的契書交給仲夏保管，指着桌上的這份契書說：“這一份收好，若是我沒将事兒辦妥，還貪你銀子，你可拿去府衙那兒告我。”
陸夫人與陸小姐皆是一愣。
“這份契約已在府衙備案，若是我們蘭尋館失信于貴府，夫人可以向府衙大人舉報，府衙大人會秉公辦理。”仲夏立即上前解釋道。
陸夫人被仲夏說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識的就信蘭青能替她家夫君伸冤。
三月暖春，廳外的一樹梨花開得正好，幽香四溢。
蘭青看了眼滿樹花枝，朝陸小姐道：“陸小姐，既已簽訂，現下可否帶我去陸員外被害地方看看。”
五日前的清晨，陸員外被貼身小厮發現在書房中被害，死狀極其慘烈。
據悉，陸員外赤裸着上身成大字型躺在地上，整個人面容安詳不顯絲毫痛苦，右臂被人齊肩砍下，因肩膀的骨頭較硬，兇手反複砍了幾次，地上落下了不少碎渣，同時淌了一大片血跡。
最為奇異的是，齊肩被砍下右臂的位置按左手擺放的位置放了一只年歲久遠的木偶手，桃木制成的手凹凸不平且殘缺不全，上有燒灼過的黑色痕跡。而且胸口位置還擺放了一株被冰凍過的白色昙花。
陸員外的死狀以及肢體擺放都與慶安鎮的極其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那人被砍下的是左腿，且右腿是早年齊膝截斷了的。
兩個案子發生的時間相差不過半旬，二人身份相差懸殊較大且并無聯系，蘭青一時還想不出其共通之處，難道是兇手随意挑選的對象？
“姑娘，這個案子比之咱們以前遇上的難上數倍。”
蘭青不以為然的答：“嗯，所以銀子也多啊。”
“姑娘，這殺人兇手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将人殺了，那會不會......”
蘭青看了眼身側的仲夏擔心的模樣，輕聲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仵作驗屍的案卷裏可說了陸員外的屍體旁有多塊碎骨渣，這可不是一個高手會留下的。”
聞言，仲夏還是有些擔心，“但兇手不可能眼睜睜看着姑娘查這案子的。”
“無妨，他出來最好，省的我去尋他。”蘭青看着書架上擺放着的上品瓷器，以及滿牆難尋的水墨丹青，嘆了口氣：“早知陸家這般富庶，就多要些銀子了。”
“......”仲夏嘴角抽搐，她無語望天，姑娘，火燒眉毛了，您還只想着銀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