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書房
書房的擺設極為簡單,書架上擺了些雜書和瓷器,書桌擺在靠窗的位置,光線透過竹葉間隙落在桌上,斑駁成影。桌上放着一朱紅色的鑲金算盤,下面壓着幾張上好的宣紙,仔細辨別還能看見宣紙上拓印的暗花。
外間的小廳是待客的茶室,茶室裏擺了幾件天青色的瓷瓶,另一旁還有一間供人小憩的內室,內室不算大,布置得更為簡單,只有一張簡易的床榻。
蘭青站在離床榻一丈遠的地上,點了點腳尖,陸員外當時就躺在這個地方,頭朝榻,腳朝窗。
風從半阖的窗外灌進來,涼意環繞。
蘭青看了眼被風吹動的窗棂忍不住蹙了蹙眉,從窗棂到屋內,再到書房均已被徹底的清掃過,甚至連書籍上的灰燼也被人用濕帕仔細擦拭過,房裏幹淨得尋不出一絲存在過的痕跡。
“姑娘,這裏被人徹底的清掃過。”仲夏在身側出了聲,她是一年前陰差陽錯下被蘭青救了,之後便一直跟在她的身邊,這麽長的時間,觀察力也越來越強。
蘭青肯定的點了點頭,連地上的血跡都沒了,想來是有人下令清掃的。
“二位姑娘是不知道,一地的血太過駭人,我才命人清掃幹淨得。”常管家在一旁說道。
聞言,蘭青這才看向一直站在廳裏的常管家一眼,此人看上去老老實實地的,一雙倒吊的三角眼,眼裏冒着精明神色。聽陸小姐說自陸員外發家之時,常管事便跟在了一旁,是陸員外最信任的人。
“聽陸小姐說常管家是員外最信任的人。”蘭青看着常管家這張平凡無奇的臉,輕聲說道。
“不敢。”常管家忙道,“幸得老爺賞識,才能一直待在老爺身邊。”
畢恭畢敬的态度看不出任何問題,蘭青轉頭看向內室裏,藏青色的帳子被外間的風吹得輕輕搖晃着。
虛斂着眼在書房裏四處移動,纖白的手指在木質的桌椅上輕輕滑過,沿着書架緩慢移動,從書房到偏廳,屋裏已經沒有任何痕跡,輕輕撚了撚指腹,像是要除去肮髒之物一樣,面上卻不顯任何情緒,随意開口道:“陸員外可曾得罪過人?”
常管家搖頭,“老爺與人為善,是蜀州城有名的善人。”想了想又補充道:“生意上也是君子作為,不曾坑害過旁人。”
蘭青順手接過仲夏遞來的一張幹淨的方帕,簡單擦拭了一下,正要遞還回去。這時,她的清亮眸光落在了床榻下不規則的陰影處。
仲夏順着她的視線看向床榻下,三兩步走了過去将床榻下的長形的木盒拖了出來,木盒質地一般,樣式簡單,連雕花塗漆都沒有,只是上面有木條壓痕,應當是床榻下的木條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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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青接過木盒用帕子擦了擦,将其打開,露出一把被擦拭得澄亮的二胡,看上去是被人常使用的。
随意的拿起琴弓,蘭青才發現這琴弓的制作材質一般,甚至有些鏽蝕之處,難道并不常用,只是擦拭得頻繁了些?
“姑娘,這二胡的琴弦是斷的。”仲夏驚詫的指着二胡。
聞言,蘭青将琴拿了起來,仔細辨別後發現琴弦是在中央處斷裂的,斷裂處極為齊整,像是被人剪斷的。
一旁的常管家也是一臉吃驚,似從未見過這把二胡。
蘭青不由問:“常管家沒見過這把胡琴?”
“沒有。”常管家搖搖頭,“我家老爺平日從不聽曲子,也不準家中奏樂。”
“為何?”蘭青直覺其間的問題。
常管家沉吟片刻,又道:“老爺說那是戲子作為。”
蘭青放下二胡,“是嗎?”
若真是這樣,為何床榻下會藏着一把擦拭得澄亮的二胡?就連身邊最親近的人都不曾知曉,還是說有人撒謊?
蘭青正擰起了眉,這時一個小厮急寥寥的跑了進來,“常管家,前廳來人了,夫人讓你過去。”
“二位姑娘,我先去前廳了。”常管家歉意的抱拳,“這劉三是老爺的貼身小厮,二位姑娘若有疑問問他便可。”
看着常管家離去的背影,蘭青沉了沉眼,心底不免生疑,仵作案卷中記載:那日常管家一直在城外收租,直到第二日清晨才回到府內,去書房送賬本時發現陸員外被害。因為有人證,是以并未被當做嫌犯審查。
“姑娘。”仲夏見蘭青眉心緊鎖,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蘭青将裝了二胡的木盒扣上,“可曾見過這把二胡?”
“不曾。”劉三搖頭,平日他也打掃內室的床底下,從未見過啊。
蘭青将手放在木盒手,手指随意叩着,發出清脆的聲響:“常管家發現了你家老爺被害,你可認為他是兇手?”
劉三趕緊搖頭:“這不可能,常管家很忠心,不會害老爺的。”
見劉三替常管事說着好話,納悶:“常管家對你們很好?”
“常管家是好人,對老爺忠心耿耿。”
蘭青側身看向竭力說好話的的劉三,記起迷暈陸員外的便是這小厮送的參茶:“那日夜裏是你送的參茶?”
劉三慌忙解釋,生怕慢了遭眼前的人懷疑,“是小的送的,可小的都沒有害老爺。”
“這參茶是你從何處拿的?”
“夫人親手煮的,剛煮好小的便拿過來了。”
蘭青斂眸,見從他目光清亮,不似作假,又繼續問道:“一路上可曾遇到了什麽人?”
“嗯。”劉三頓了一下,似在回想,“沒遇到,直接就送了過來了。”說完又低下了頭。
“你撒謊。”蘭青眼睛毒,一眼便看出了他在撒謊,原本平平淡淡的聲音倏地冷了幾分,吓得劉三縮了縮脖子,“縮什麽,難道那迷藥是你下的?仲夏,押他去見官。”
劉三臉倏地刷白了,驚恐地哆嗦起來:“姑娘,不是小的做的,不是小的做的。”
不是你還能是誰,只有你能接觸這參茶。”蘭青早從探來的訊息中知曉陸夫人熬得參茶是沒有問題的,問題是出現在劉三送參茶的途中,可為何府衙并未将眼前這人揪出來?
蘭青冷聲說:“說實話。”
“我......”劉三臉一下變了色兒,左看右看的慌亂了起來,仲夏不動聲色的站到了劉三身後,只要這厮敢跑,她就敢踹下去。
“送茶的路上小的上了趟茅房。”劉三一臉慘白,支支吾吾地:“興許是那時候被人下了藥的。”
蘭青虛着眼,呈懷疑狀的盯着小厮,“為何之前不告知?”
“小的不敢,怕......”劉三吞吞吐吐地,“怕被抓進大牢裏。”
從陸夫人住的正院到書房,途中只有一處茅房,那處偏僻,鮮少人至,的确有可能是那時被下的藥,蘭青瞥了眼劉三,繼續追問:“那送參茶的路上可還遇上了其他事,仔細說說。”
劉三被吓得發抖,但仍舊老實的回想着:“一路上沒有遇到什麽事。”話落立馬又想起了什麽,不自覺的提高了一分聲音:“我走着走着,竟然打起了瞌睡。”說完又一臉不信,“我竟然走着走着突然打起了瞌睡,當時小的還在想幸好沒把老爺的參茶摔了。”
夜裏打瞌睡?似是正常的。
蘭青抿了抿唇,繼續追問:“那夜可聽到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