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茶館

午後暖陽,一院梨香。

倚坐在藤椅上的蘭青擰眉在宣紙上寫寫畫畫着,中央處寫着陸員外三個字,一旁畫着人物關系圖,以及尋出的少許線索。

蘭青提筆用朱紅色的顏料将木偶,二胡,慶安鎮三個詞細細圈了起來,半響不得解後重重将筆放下,看來得等仲秋回來之後才行。

仲秋是仲夏的師兄,都是一年前被蘭青救下的江湖子。

喵......黑貓仰起頭,碧綠的貓瞳看向院外,随後嘶叫一聲,提醒她有人進來了。須臾後,蘭青救聽見仲夏小跑着走了進來。

“有消息了?”蘭青放下手中畫滿了的宣紙,問道。

仲夏低着頭,“奴婢無能,還請姑娘責罰。”

蘭青擡眸看了眼她,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十七年前,陸員外做成了第一筆生意後便聲名鵲起,之後娶了現在的陸夫人,倚靠岳家扶持,成了如今蜀州城排的上號的富庶人家。之前的事情無從查起,連最親近的人都不知曉。”仲夏頓了一下又道:“陸員外第一家鋪子在通雲巷,據那裏的鄰居說陸員外并無外地口音。”

沒有外地口音,卻尋不到過往。看來這陸員外并沒有看起來那般和善。蘭青端起一旁的茶盞啜飲了一口茶,又道:“常管家呢?”

“常管家一直忙着陸員外的喪事。”話落,又想起了漏掉的情節,“因在喪期,陸家小公子不能前去散花書院讀書,陸夫人特意寫了書函過去,是常管家親自送去的。”

“這常管家真是勞模。”蘭青随意侃了一句,又将視線落在了那兩封寫了九個字的信上,手指從信件上滑過,蘭青能感覺到陸員外寫信之時驚恐的情緒,只是想再深入探查時,卻什麽也察覺不到。

蘭青斂眼,眸光落在自己的指尖上,真是奇怪,往日探物時卻能大致尋過往斷去處,對人怎麽就不行了呢。

府衙斜對面的望江樓,二樓靠主道的一間雅間窗戶半開。

蘭青倚靠着窗棂,不時的看向對面的府衙,這半旬以來知府衙門禁衛森嚴,無關緊要的人不得入內,連往日的買賣關系都不認了。

收了錢,拍拍屁股就不認賬了。蘭青輕啧了一聲,就見一身灰色布衣的仵作許長生背着一個竹篾箱籠從府衙裏走了出來,佝着背急寥寥地往茶樓裏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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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走近了,又小心謹慎地回頭張望了一番後确定無人瞧見後才進了望江樓裏。

不多時,雅間外便傳來了腳步聲。

許長生推門走了進來,将竹篾箱子放在一旁的茶桌上,坐下後小聲地問道:“你怎麽跑這兒來了?蘭老八又讓你來推銷壽材的?”

“不是。”蘭青矜持笑笑,偏頭看了眼門口面目嚴肅的衙役後,悄聲問道:“府衙裏發生什麽事了?看守得怎這般森嚴?”

“你大娘還等買鹽回家呢,我得先走了。”許長生眉毛一豎,作勢背着箱籠就要走。

“許伯,喝茶。”蘭青将斟好的茶送至許長生身前,“這茶不錯。”

許長生喝了一口,啧啧兩聲,“這兒的茶可不行,還不如清晖園的茶呢。”

“許伯常去清晖園聽月華公子的戲?”清晖園是蜀州城裏有名的戲園,其中以月華公子的戲最受歡迎,常有外地人慕名而來,平日更是一票難求。

“月華公子的戲誰不愛聽,就去......”一兩次這三個字還沒說出來,許長生突然想起家裏的老婆子,立即改了口:“沒去過。”

蘭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許伯怎麽知道清晖園的茶好喝?”

許長生斂了神色,喝了口茶,轉移話題:“侄女今日找我可是有事?”

“許伯。”蘭青也不再左顧言他,悄聲道:“我想看看陸員外一案留下的物證。”

“什麽?”許長生瞪大了眼,有些不确定自己聽到的是不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

“我想看看陸員外一案留下的物證。”蘭青又重複了一遍。

“你......”許長生吹胡子瞪眼的,半響才說了一句:“你接了這生意?”

許長生與自家老爹有幾十年的交情,平日對蘭家也多有幫襯,見他問起,蘭青也不隐瞞,點了點頭:“嗯。”

“胡鬧。”許長生重重的放下手裏茶盞,碧色的茶水蕩了出來,“早知道就不讓你看驗屍案卷了。”

蘭青看着淌在桌上的茶水折射出的點點斑駁光點,不由的想起了自家老爹與許長生如出一轍的反應。

因着許伯與通判等人的關系,往日并不避諱着幫了蘭青許多忙,可現下卻對陸員外一案諸多避諱,令蘭青有些想不通。

許是看出了她的懷疑之心,許長生輕聲咳了一下,掩掉适才的尴尬,尋了個借口:“往日我只當你将這些當做奇聞佚志,哪知你這般大膽。你一個姑娘,還是莫要多接觸這些污穢血腥之事。”說着又打量了一眼一直未言語的蘭青,“許伯話說重了,莫要放在心上。”

蘭青擡眸,斂起心底的懷疑,佯作不明的沖着許長生笑了笑,“許伯哪裏話,是侄女唐突了。”

“平日裏尋物尋人便也罷了,可這兇案畢竟是不祥。若蘭老八知道許伯将你帶入這是非之中,不得拔了我這胡子。”許長生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順勢護住,生怕被人拔了胡子。

蘭青噗嗤一笑,眼角微揚,“我爹哪裏有您說的這般厲害。”

“哼,他可厲害了,老虎頭上也敢拔毛,更遑論我這平民小老頭。”許長生順勢站了起來,提起一旁的箱籠便朝門外小跑了出去,生怕慢了一步被蘭青攔住:“侄女兒啊,我先回去了啊。”

蘭青看着消失在樓道裏的許長生,嘴角微揚,真是個老滑頭跑得可真快。

捋起袖子,替自己又斟了一盞茶,碧色茶湯在淺白色的茶杯裏斂眼蕩漾,一葉青黃的茶葉如一葉輕舟在茶盞中飄蕩着。

輕輕吹了吹,将杯中的茶盞飲盡後,起身離去。

“客官您慢走。”店小二熱情的将蘭青送下樓,“下次再來。”

臨出門時,一股似有似無的,缥缈的視線落在了蘭青身上。回頭往樓上雅間望去,一間雅間的窗戶并未關實,半開得縫隙裏似有靛色,很快又挪開了。

随即窗戶被緊緊阖上。

蘭青這才收回了視線,往樓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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