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屍體
這是蘭青第一次進入案發現場,以前都是通過案卷去想象,哪怕去義莊見過死屍,但都沒有這般真實的看見過這麽血肉模糊的場景。
好不容易忍下胸口湧動的氣血後,這才看向躺在青石地板上的屍體。
死者頭發披散,上身赤裸的成大字型躺在離床榻一丈遠的地上,整個人面目已蒼白,眼睑下陷呈青灰色,顴骨突出,臉頰無肉,熬夜太多。身高六尺六,清瘦無肉。
細看之下還能發現死者雖面目蒼白,卻安詳不顯絲毫痛苦,應當與陸員外案子一樣,是在昏睡狀中被人齊肩砍斷了左臂。
床架上放着一件淡青色的外衫,床榻上被褥淩亂,一旁還丢着一件素色裏衣,這人的應當是還未起身時便被人害了。
床榻下還有一只斜倒在地上的暗色粗制的陶瓷瓶子,隐隐還有一絲酒氣,抑或是醉酒不醒?
看衣着這人的身份應當是書院的助教,床榻下卻還放着酒瓶,難道是不得志?
屍體靠左的位置血跡流淌,色澤鮮豔,還未幹涸,正好倒影出一旁的木椅來。
而血泊中,亦放着一只桃木制成的一尺長大小的手臂,栩栩如生,如稚子手臂,雕刻精細,五指微曲似握爪。但因年歲久遠早已看不出細致的紋路。
胸口處依舊放着一只冰封住的白色昙花,上面的冰還很厚。
蘭青小心靠近,撩起衣擺,俯身将昙花小心翼翼的拿起,冰封涼意刺骨,因遇暖,加快了化作冰水的速度,冰水順着自己手往下低落,啪嗒啪嗒。
蘭青飛快的掃了一眼屋內,四周皆密封嚴實,而這昙花——蘭青輕輕轉動手中的花枝,花枝上的冰還挺厚,許是剛放置在此處不久,而屍體面色已漸烏青,死亡的時辰應當已近半時辰,這又說不通,昙花應當是在人死後便放在此處,許是冰塊太厚?
又将目光放在手中的昙花上,手指尖只有涼意,連一絲旁人殘留的意思都未曾發現。
而且這昙花被保存完好,似剛摘下來一般,連枝幹也是鮮綠的,似冰花不化一般。昙花花期一般在六月至十月,現下這些昙花許是去年留下的。有傳言稱昙花一現,只為韋陀。
蘭青将昙花輕輕撚動,斂眼:而這,又是為誰?
如同一轍的作案手法,三個看似不曾相交的人,究竟是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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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冷冰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殺人兇手!”
蘭青後脊一涼,手上的昙花猛的往下一落掉在了地上,啪嗒一聲,碎了,沒了冰保護的昙花,遇見了流動的空氣,倏爾凋零,顏色暗淡了下去。
蘭青驚詫的看了眼凋零變腐的昙花後這才轉身,赫然發現身後竟站了個兇神惡煞的黑衣男子,黑衣男子的身後護着的是個清冷俊美的白衣公子。
如瀑青絲垂落腰間,劍眉斜飛入鬓,墨色如潭的眼瞳燦若星辰,緋紅的薄唇微微抿起,周身卻散發着一股冷傲孤清,睥睨天地的氣勢,逼得人不得不後退幾步才能定住身姿。
蘭青小心翼翼地打探了一眼對方二人,神出鬼沒出現在此處,莫不是折返的殺人兇手,因自己多番調查阻礙了兇手的陸,是以故意設計暗害自己?
白衣公子見蘭青神情變幻莫測,一臉防備的盯着他,随即只見眼前的人神情一邊,哆哆嗦嗦的往後退了一步,張口道:“你......你們不要殺我,我什麽都沒瞧見,我只是來向助教請教樂譜的,我什麽都不知道。”
“......”一旁的黑衣男子眼皮抽了抽。
蘭青退後了幾步,張口胡說八道,一邊又偷偷打量着這個氣勢襲人的白衣男人,一身白衣,纖塵不染,衣角處用淡色隐線繡着幾朵淡金色的暗紋花,好看極了。
莫名覺得眼熟,蘭青斂眼這才想起曾在義莊看見過這花,層層疊疊的淡金色花瓣,有些像......像昙花。
蘭青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已經腐朽的昙花,心底深潭驚起幾圈漣漪,當真是殺人兇手?對方二人,自己這小身板可逃不了。偷偷瞧了一眼外室的位置,打定了主意後将手偷偷放在了深厚,小心隐起神色,看向眼前二人,一臉驚恐的看着二人:“求求你們放了我。”
白衣男子看着眼前這人生動的表情,嘴角勾了勾。
這表情看在蘭青眼裏,嘲諷意味十足,垂了垂眼睑,掩下情緒,這時便聽到黑衣男子冷聲說道:“哼,還敢狡辯。”
“......”生生扣上了一個大冤帽,蘭青欲哭無淚,臉上可憐巴巴的看向一旁的白衣公子,這人雖一直沒說話,黑衣男子一直站在他身後一尺的位置,想來主事者應當是這人,遂拼命眨巴了兩下眼睛,一臉冤枉的模樣。
“莊和。”這時,白衣公子看了眼蘭青那雙帶着手套的手,這才淡淡出聲,制止了黑衣男子莊和故意威脅壓迫,略帶審視的看向她:“可不知書院何時收了女學生。”
聞言,蘭青心底咯噔一聲,臉色神色未變,“我......我只是男生女相罷了。”
“蘭姑娘,城南蘭尋館。”這人一字一字的說的清晰明了,清冷溫涼又缥缈的聲音,渺渺兮如雪山冷泉。幾言幾句間令蘭青覺得無所遁形,遂也不再故作可憐,蘭青揚起下颚,可憐兮兮的模樣褪去,清冷氣質立顯,“你到底是誰?”
話落,便聽到屋外一陣腳步聲,似有人過來了。
自己雖是來查案的,可畢竟不是官身,若留在此處定有數不盡的麻煩。蘭青見眼前二人身形未動,不管了,抽身就要朝外間跑去。
但,身形剛動,便被人拎住了。
書院一處海棠園裏,開得正嬌豔。
莊和冷哼一聲,剛要說話便被白衣公子制止住了,“公子感覺如何?”說罷又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蘭青,慌忙打開身後的匣子,露出了裏面透着藥味兒的濕巾,“公子先擦拭一下,待回去了讓麻先生給您看看。”
“......”又不是我讓你拎我出來的?蘭青蹙了蹙眉,理了理自己脖頸間有些淩亂的衣裳。
白衣公子看了眼他那雙似玉透白的手,又看了眼蘭青,這才淡淡出聲,“無妨。”
如此清風霁月、隽秀風華的公子,只可惜冷冰冰的拒人千裏,蘭青覺得惋惜,眸光掃過白衣公子華服的衣角,上面繡着白色花的暗紋,這花真的極似昙花,這人究竟是什麽人?
莊和緊張的盯着白衣公子的手,又兇狠的瞪了眼蘭青,“若是我家公子有事,你逃不了。”
蘭青撇撇嘴,嘀咕着:又不是我湊上去的。
莊和沉默将濕巾收回,不再說話,退遠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