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上門
三月春雨,下個不停。
廂房外的雨淅淅瀝瀝的下着,雨水滴落在青色瓦楞上順着瓦片成串的落下,落在石階上,濺得屋廊濕了一地。
蘭青滿頭是汗的從床榻上蹭得一下坐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額上的汗珠順着偏白的臉頰滴落下來,雙手緊緊的抓住蓋在身上的薄被,指節泛白失了血色。
無盡的火舌吞噬着自己,無處可逃的恐慌。
蘭青看了眼窗棂外的天,灰撲撲的,沉得很,壓抑得很。
門外邊傳來仲夏輕聲拍門的聲音,“姑娘,姑娘?”帶着隐隐的擔憂,“姑娘可是醒了?”接着推門走了進來,“姑娘,奴婢進來了。”
聽了仲夏的聲音,蘭青微微斂了心神,雙手從臉頰上滑下,露出一雙幽深冷然的眸子,擡手捋了捋沾染了汗滴而淩亂的頭發。
聽到開門聲,團子順着門縫一下子竄了進來,躍上了蘭青的床上,依偎在側,懶懶的叫兩聲,呼嚕呼嚕的睡着了。
“團子就愛親近姑娘。”仲夏端着溫水走到床前将茶杯遞了過來:“姑娘,先喝點溫水,潤潤喉嚨。”
接過茶杯,一飲而盡,将茶杯遞還給了守在一旁的仲夏,又捋了捋自己淩亂的頭發,恹恹地問道:“什麽時辰了?”
“剛到巳時三刻。”
蘭青揉了揉疼的厲害的額頭,看了眼外間漆黑的天,啞着嗓子說:“這麽晚了?”說着就要掀被子起來。
“姑娘別動。”仲夏忙攔下,“姑娘的燒剛退,可不能着了涼。”
昨夜一回到青桐巷,許是到了熟悉之地,蘭青一下子就倒下了,睡了足足一夜才好了,“爹呢?”
仲夏說道:“老爺在前邊院子裏招待那日送姑娘回來的那位公子。”
“他怎麽過來了?”蘭青驚詫,“他們都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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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也不知道。”仲夏只送了一壺茶進去,之後便被打發了出來。
蘭青有些放心不下,忙從榻上下來,換了身幹淨的月白外衫,“去瞧瞧。”
“姑娘莫急。”仲夏低聲提醒着,心道:姑娘貌美,興許是為了姑娘特意上門而來呢。
蘭青是不知道仲夏心中所想,急寥寥地往前邊院子裏走去,昨晚上與他做的協議,可不能讓老爹知曉,否則又該擔心了。
昨夜小雨又春風,一樹梨花開滿枝。
一院梨花香,卻勾不起蘭青的興致,匆匆趕到前廳時,一壺茶已喝到了尾,見蘭青走進來,蘭老爹笑意滿臉,忙朝蘭青招了招手:“快快快,進來,進來。”朝一旁的季辭介紹道:“季公子,這位就是小女蘭青,平日蘭尋館的生意都交由小女打理,您有什麽細致要求都可和她細細商量。”
蘭青疑惑的看着季辭,怎麽上自己家來了?還裝作不認識?随即見他慢條斯理的将茶盞放下,頗有風度的朝自己點頭示意,有禮地說道:“蘭姑娘。”
“問季公子好。”蘭青微微福了福身,轉過頭看向老爹,交流着眼神,爹這是怎麽回事?
蘭老爹呵呵笑了幾聲,“既然你來了,這尋人尋味的事就交由你處理了。”附耳在側對她小聲說說道:“大主顧,莫要怠慢了。”說罷沖着季辭笑了笑,“爹還有事,去外間看看。”
待老爹逍遙自在的走後,蘭青選了一張離季辭頗遠距離的椅子坐下,将纖白的手擱在袖口下才覺得心安,“蘭青又不會跑,大人何必這般心急。”
季辭将蘭青的動作看在眼裏,嘴上卻不肯饒人,不禁覺得好笑,端起白色藍底的茶杯飲了口陳茶,又覺得苦澀,輕輕皺了皺眉後又放下了。
“小戶人家的茶自然比不上大人家的。”蘭青大口的喝了一口茶水,咕隆一聲咽了下去,“蘭青不知大人會上門來,是以協議還未起草。”
“是季辭唐突了。”季辭垂下眼簾:“只是路過而已,不過與蘭老爺聊得甚好,大有相見恨晚之勢。”
聞言,蘭青納悶,不過一盞茶功夫,怎麽可能就相見恨晚了?遂正色道:“季大人,咱們的協議不關我爹的事,還請大人莫要牽扯進無辜之人。”随即想到昨夜說的逃離燕京定居蜀州,臉色微變,言語一轉威脅道:“大人若是違背了協議,蘭青就是拼死也不會讓你好過!”
現下的蘭青就像一個刺猬一般,為了親人,将一身的刺兒都立了起來。不過,季辭并未動任何心思,也沒想過将蘭氏一族上報給景懷帝,遂承諾道:“這是自然。”
蘭青虛斂眼眸看着季辭俊美的面孔,卻是看不出任何僞作痕跡,不由暗暗郁悶,果然是自己道行太淺,看不透這人。半響才吶吶道:“大人記得就好。”
外間的小雨,越下越大。
季辭問道:“昨夜迷暈你的人,可有懷疑的對象?”
“有。”在這件事兒上,蘭青也不隐瞞,“其中一人應當是陸府的管家,而另一人許是清晖園的人,不過只是揣測,還不敢下定論。”
“大人既然能查出陸員外三人皆是當年井樂坊之人,想必還查出不少其他的線索。”蘭青眼底透着希冀。
被蘭青的眼神,逗樂了。季辭淺淺一笑,說道:“蘭姑娘以為季某是神人麽?”
被季辭的淺笑怔住了,這人笑起來真好看,不自覺地看癡了,清冷的眸眼微微彎了彎,透着暖意,深覺整個人都親和不少。
半響不見蘭青回應,擡眸恰巧撞見蘭青癡癡的視線,季辭當即沉下臉,輕咳了兩聲。
聽到咳聲,蘭青這才回過神來,尴尬的笑了笑,“大人剛才說什麽?”
“......”季辭突然懷疑起自己的決定到底是否正确,眼前這個人當真是那個神秘的蘭家人?
許是因季辭的一笑,蘭青整個人也放松了下來,主動和他打着商量:“還請大人借我幾個可用之人,趁早将兇手抓住!”
“借人?”
“蘭青是有懷疑的對象,只是蘭青身旁并無可用之人,每次都讓兇手逃之夭夭。”蘭青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困境說道:“還請大人鼎力相助。”
“這是蘭姑娘的案子。”季辭劃分着界限。
“可大人也要查啊。”蘭青眨眨眼,一臉無辜可憐,“大人為民,查案也過是順手的事。”
季辭斜睨了一眼蘭青,真是厚臉皮!
皇城追緝司雖負責疑難懸案,但整個大周懸案奇案數不勝數,人手根本不夠。況且陸員外一案還并不算奇,季辭出現在此處,亦不過是因昙花罷了,而且是秘密前來,遂并未帶多餘人手過來。
“難道大人孤身前來,并未帶人手?”蘭青一下子就說中了,又往外看了一圈,恍然大悟:“難怪今日未曾見到大人的侍從。”
季辭面無表情的別開眼,果真是自己看走了眼。
見狀,蘭青微微抿起了嘴,嘴角微微上翹,抛卻掐自己脖子那時,竟覺得這人并不可怕,莫名地覺得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