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林若冰到了地方才發現“卡丁車”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游樂場卡丁車, 亦不是平穩跑道裏露天樣式的賽車,而是越野車。

車道環繞着山,蜿蜒曲折, 不算平坦,換衣室門外的場景俯瞰圖裏, 像絲帶蔓延。

林若冰吸了口氣, 看完俯瞰圖後望了望身後的山, 山上下了點兒小雨,潮濕氤氲在空氣中, 路邊呈現灰暗的潮濕。

她問熊燃:“下雨了不是不好開麽?”

“是啊。”熊燃回她,“所以要簽生死狀。”

那瞬間林若冰的表情逗笑了熊燃, 且越看越好笑, 最後直接把手搭在她頭上,人埋在她肩裏笑得發抽。

林若冰沒好氣地甩他, 甩不開。

陳糯從更衣室裏走出來,看見倆人靠在一起, 笑着問:“膩歪什麽呢?”

林若冰抿着唇不講話, 同陳糯點頭打過招呼。

陳糯這姑娘一漢子性格,從小不愛洋娃娃小裙子, 愛跑車摩托,不過現在也是美的,整個人透着一股張揚的野性。

熊燃捏捏林若冰的後脖頸:“你先看陳糯的。”

陳糯驕傲道:“要不我先帶嫂子溜一圈兒?”

熊燃手指還摩挲着那塊白皙的肌膚, 竟能感覺到手下人的肌肉僵硬和惶恐。

他心裏好笑,面上鎮定自若:“不耽誤你玩兒了, 先去。”

陳糯甩了一下拳擊辮兒:“好嘞。”

待人大刀闊斧地走了, 熊燃垂眸而笑, 鼻息間熱息拂在林若冰後脖頸兒間, 問她:“真怕?”

Advertisement

“沒。”她輕抿嘴唇,其餘的話都擱在肚子裏,不想讓男人逞了她口舌之快。

熊燃想笑又忍不住,四下無人裏,放肆貼在她身上笑,那股勁兒蹭得她身上熱烘烘的。

然而男人又有分寸得很,在她即将發火之際,斂了臉色,輕聲細語道:“逗你呢,我們先不玩那個。”

于是那股氣焰逐漸小了去,林若冰擡起白淨的臉龐看他,唇瓣翕動:“那玩兒什麽?”

不等熊燃回答,她便惡狠狠得攥着拳頭抵在他胸口中,架勢頗大:“別再逗我玩了,小心我揍你。”

這一句,直接讓熊燃一個一米八五的大男人立在換衣室門口,笑得前仰後合。

林若冰的脾氣并沒有看上去那樣柔和,相反她其實嬌氣又矯情。不過她也很清楚,這種情緒只能在喜歡自己的人面前展露才有用,在不愛她的人看來,她的出身大抵是配不上這種矯情的。

林大餘從小教她勤懇,也護她周全,小的時候,林若冰偶爾會有種沖擊的矛盾感,她在年紀輕輕時就知曉人的貧富差距,她自認為這件事情沒能影響到她,但偶爾也會覺得,可能不是沒有影響,而是影響得太深了。

同熊燃說完那句放肆的話,她立刻就心跳加速了。

而熊燃這般令她意想不到的反應,令她瞬間明白——男人吃她這一套。

她有點兒不太好意思,強裝淡定地順了順頭發,安靜地望着熊燃。

“到底開什麽車?”她語氣沉沉道。

男人抓住了她的手,熱意順着肌膚席卷全身。

“跟我來就是。”他笑道。

---

十來分鐘後,林若冰被熊燃帶去了卡丁車游樂場,和她想象中一模一樣。

靳繁川包了場,裏頭他和夏晨語正玩着,看見倆人來,暫時停不下來,一邊開車撞着,一邊打招呼。

熊燃站在林若冰身後,人還沒湊過來,已經被拉了過去。

“熊燃,你又騙我。”

熊燃“啧”了聲:“那怎麽能叫騙呢?”

那叫生活情趣。

五分鐘時間到,熊燃和林若冰入場。場上人不多,林若冰說:“這游戲人多才好玩。”

熊燃踢開兩輛挨在一起的車子,扭頭對靳繁川道:“你包場了?”

靳繁川:“昂!”

“這玩意兒人多才好玩——”熊燃坐進車子,長腿優越曲起好看的角度,非常不客氣地說,“你倆擱這兒過家家呢?”

夏晨語一聽,咯咯笑:“我也說人多才好玩呢。”

靳繁川“哎吆”一聲,擡手叫來工作人員,豪氣交代,任何人可出入,費用他全包。

熊燃挑眉:“這才對嘛。”扭頭一看,林若冰才剛扣好安全帶,擡起雙手将長發捋至腦後,一切準備完畢,才将手搭在方向盤上,鈴聲響起。

下一秒,他踩下油門,撞上她的車。

林若冰頭發全都亂了,尖叫聲響徹整個卡丁車場,擡着驚慌失措的雙眸瞪他,同時大喊:“熊燃!”

熊燃指骨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盤上一轉,另只手呈敬禮狀給林若冰一個示意,伴随着他的放聲大笑,車子越開越遠。

那一場游戲,男人又會歸于孩子脾性,好似很久沒有那樣開懷大笑過,身後的林若冰不屈不撓地追趕他,好不容易撞到他,力度不大,他自己感覺不到什麽,她因為慣性倒是被彈了幾下。

玩了幾輪,盡足了興。夏晨語走來叫林若冰的名字,又說:“熊燃怎麽一點兒都不讓着你啊?太壞了吧?”

林若冰真心實意道:“他欠揍。”

夏晨語笑得花枝亂顫,沒見過林若冰這麽生氣的樣子,氣鼓鼓地怪可愛,又比往日多了些可愛。

另一邊,熊燃邁着長腿,笑着走來:“你第一遍開得不好,後面幾次倒是上手了。”

林若冰回他:“你第一遍就如魚得水,後面幾次簡直不要太過分。”

熊燃今天有多高興呢,大概是任誰看了都覺得不可思議的程度,林若冰高冷着臉不搭理他,他就恬不知恥地跟上去,又是勾肩,又是扯胳膊。

可憐林若冰矮他二十公分,被他團得根本無力掙脫,最後只能放任自流。

四個人前後腳走出卡丁車場時,陳糯和楊炳南剛開完越野回來。

靳繁川問陳糯:“怎麽樣啊糯姐?”

陳糯抱着頭盔,回他道:“人多路滑,悠着點兒開。”

“我喜歡!”夏晨語坦然地說,“考驗能力的時候到了,走着!”

林若冰的手被熊燃握着,聽後面幾人的談話。

其實她很早以前就學會開車了,剛剛成年就考了駕照,林大餘找人帶她學習開車,除了考試費沒花別的錢。

手掌心被人輕輕戳着,林若冰擡起眸,就聽見熊燃用一種極其溫柔的聲音問她:“真的怕?”

她沒回答。

于是又聽到了男人下一句。

“信我麽?”

信啊。

---

工作人員遞了服裝來,沉甸甸的,熊燃幫她拿着。

她走得快了,男人走在後面也不惱,只說讓她慢點兒,又問她餓不餓,不吃飯的話,待會兒上山沒飯吃。

林若冰聽見他婆婆媽媽的叮囑,就覺得特別有生活氣息。聽着聽着就想笑,扭頭看熊燃,熊燃就瞪她:“吃不吃?”

她說:“不餓。”

“不餓也吃點兒。”他把衣服鎖到換衣間,不由分說扯着人的手來到餐館小窗口,有米飯套餐,倆人都沒興趣吃,一人要了根熱狗坐在座位上吃得倒起勁兒。

熊燃這人對飯食要求頗高,吃了兩口不想吃了,吐槽道:“難以下咽。”

林若冰充耳不聞,吃得津津有味,見他停下,就從他手裏拿過,确認一遍:“不吃我吃了?”

他說:“你吃呗。”

熊燃想提醒她越野車晚七點停止營業,又見她慢吞吞地咬着熱狗,兩腮微鼓模樣怪可愛的,就沒打擾她。

他默默看了會兒,抽了張紙,伸手湊到她嘴角,還沒擦,手裏的紙巾便被她拿去了。

“謝謝。”她笑說。

“好吃麽?”

“好吃。”她如實道。

不過熊燃卻說:“外面的不算衛生,等回家了我給你做。”

可林若冰卻不知是條件反射還是怎麽,下意識便道:“可別就是說說而已。”

熊燃倚着座椅,手裏拿着杯熱果茶,他人比較養生,不愛生冷冰涼,林若冰吃得開,什麽涼的熱的都敢吃,他覺得她不矯情。

林若冰卻認為,自己是沒那麽金貴。

熊燃說:“騙你幹什麽?又沒好處。把你哄開心了,我才能開心啊。”

此開心究竟為哪開心,林若冰不願與之争論,只曉得這男人某些方面盡興了,的确開心。

她竟紅了臉。

熊燃哂笑道:“想什麽呢?”

林若冰捧起奶茶喝一小口,觀察他一眼,很快收回視線,小聲哧他:“要你管。”

兩人吃完東西去更衣室換完衣服,時間已經六點多,熊燃說道:“七點停止營業,估計只能開一圈。”

他睨林若冰一眼,問她:“你開還是我開?”

林若冰說:“你開吧,我只想吹吹風。”

前不久還說不想坐,這會兒倒是坦然接受了。熊燃心道女人果然是春季的天,愛變的臉,再問一遍:“确定不開?”

而此刻林若冰也像是認真思索過,沉默半晌才應聲:“這次先你開吧。”

“那下次?”

“下次再說下次的。”林若冰一本正經道。

兩人頂着冷風上車前,工作人員強調了三遍,越野車七點之前停止營業,必須開回山腳下,如果不能,需扣費處理,另外天氣狀況一般,切記注意安全。

林若冰認真回應知道了,一扭頭,男人都坐進車裏适應車型了。

她怕他聽不到,囑咐道:“熊燃,你聽到沒?”

熊燃蹙着眉看她:“你叫誰?”

這男人天生反骨,吃軟不吃硬,林若冰一早認識到這件事情,正如他老早從家裏搬出來,就是因為一山不容二虎。

熊賢山為老虎,熊燃為年輕的虎。

林若冰抿了抿唇,放慢聲調,拉長尾音:“老公,聽到了沒?”

熊燃爽快應聲:“yes madam.”

頭一次聽他講英文的林若冰微微一怔,沒想到他字正腔圓,說起來竟非常好聽。

兩人都上車後,關門聲沉重。

熊燃将車窗全落,看了眼她攏至腦後的長發,問她:“帶皮筋沒?”

林若冰說:“帶了的。”擡起左手來一看,“放酒店了。”

熊燃又看她一眼,身後的天已漸漸染了層黯色,悉數燈火閃爍,淺淡光芒落在她臉上,安靜細膩。

“風有點兒大。”他說,“你注意。”

“你開慢點兒。”她給他提建議。

涼風中摻雜着她身上的香味兒,向四周擴散,撞到車身,再折蕩回來。

他低聲道:“林若冰,準備好和我一起奔赴山海了嗎?”

林若冰思索了一番,摻雜着她原本就存在的懼怕,從這話裏品出了絲兒同歸于盡的調侃。

她搖頭:“要不我們明天再開吧……”

熊燃皺眉:“你不相信我?一點都不浪漫。”

林若冰讪讪道:“浪漫又不能當飯吃……”

她一直是堅定的務實主義者。

天色愈發深沉,熊燃啓動車子,一腳油門踩起,狂風肆意,吹不散他深沉溫柔的聲音——

他對她說:“別人的浪漫不能,我的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