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是那麽拿不出手的?”

以前熊燃交女友的時候, 遇到過這回事兒。那算是他的初戀,迄今為止有十幾年了。

那個年紀輕狂恣意,說逃課便逃課, 辍學也是一句話的事兒。而熊燃辍學這件事,他不怨別人, 只怨自己心高氣傲, 聽不得別人數落。

其實也沒別人, 就是熊賢山。熊賢山精明一世,不敵二兒子爐火純青。

熊燃當時沒覺得頂着一高中沒畢業的學歷能對他有什麽影響, 他忙于生計,和狐朋狗友商量事業發展, 吃遍整個靜南。

他有個女朋友, 是高中談的,雖然長相算不得頂漂亮, 但學習成績優異,高考畢業, 順利考上重點大學, 移居外地。

他和家裏關系不好,又是一年輕躁動的性子, 有什麽話愛發給她,但她不經常回。

他知道她學業繁忙,表示理解。

後來他抽空去了她所在的城市。

她不肯見他。

很久之後, 兩人分手都好幾年了,熊燃才從共同好友口中得知:他的初戀女友嫌棄他高中沒畢業, 在朋友面前拿不出手。

熊燃那刻的氣憤, 像是有人拿着充氣筒沖着他的肺葉吹, 那種後知後覺的悶痛令他無法忘記。

所以他替林若冰為她室友忙活半晚, 聽到周曉萱問他是誰,果斷表明身份,而後質問林若冰——

“林若冰,你說老子是誰?”

他勉為其難地發現,林若冰和他初戀有相似之處——學歷頗高。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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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中氣十足的質問差點兒震懾住一向安穩的林若冰,她定定地看着熊燃,然後轉向周曉萱,說:“這是我愛人,熊燃。”

熊燃這輩子都沒聽過如此溫柔的稱謂,瞬間裏眉宇舒展,通身上下圍繞的那股不悅消散了去。

他心說林若冰思想覺悟還是蠻高的,轉身又道:“我去給你盛湯。”

周曉萱抓着林若冰胳膊站着,又讓她扶自己去沙發坐下,生病讓她一時之間思緒滑坡,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愛人?”

瞧她這病怏怏的樣子,林若冰說是,而後問她:“你今天沒上班嗎?怎麽突然這樣了?”

周曉萱緩緩嘆了口氣,說:“上了的,下午就有點兒不舒服,下班後哭了場,才更難受了。”

她和她那位條件頗好的相親對象之間有了不可調和的矛盾,周曉萱生氣又可惜,然而更多是無可奈何。

周曉萱家境頗好,那相親對象也是不錯的,然而周曉萱表姐替她做主意,告知那人若是要結婚,得先出二十萬彩禮。

二十萬不多不少,周家人一致認為,這個做法倒也能證明這男孩想娶周曉萱的真心。

她事先不知道家裏人為她做此安排,直到相親對象截圖發來,問她就那麽恨嫁嗎,她才明了。

然後,周曉萱就在和對方聊天争執中意識到這個相親終究是以失敗告終了,然而對于家人的做法她無能為力,接着,她還不死心的給相親對象打了電話,語氣平靜地想要以體面收場。那人沉默不語,直到挂斷電話前才不緊不慢地說了最後一句。

“真是又當又立。”

顯然這句話,令周曉萱潰不成軍。

“如果是我,我會講清楚,并且不會再想和他有後續發展。”林若冰是這樣說的。

其實林若冰的性格,并不會以彩禮為提當作交往的前提。但是以她的性格,她不能被人無緣無故的冤枉。

周曉萱說:“我是想好聚好散,可惜搞砸了……”

客廳裏燈光淺淺,廚房香氣彌漫,熊燃端着兩碗湯走過來,往兩人面前一放,長身而立。

他對林若冰說:“嘗嘗我做的湯,需不需要放糖。”

男人的聲音暗沉而低,還有他沉沉的目光,落在林若冰身上,沒再說話。

林若冰淺淺擡眸,熊燃垂眸正看着他,背光而站,拓落一大片陰影,目光卻溫柔。

銀耳紅棗湯粘稠而密,林若冰拿過白瓷碗,指尖被燙了一下。

熊燃從她手裏接過白瓷碗,另只手不由自主握上她發燙的指尖:“這麽不小心?”

可能男人骨子裏永遠帶着惡作劇的玩心和熟悉之後過嘴瘾的壞習慣,不過看周曉萱在,那句“毛毛躁躁”便就沒有說出口。

林若冰不知道說什麽好,張了張嘴,又從他手裏拿過白瓷碗。

周曉萱在,她也不好意思怼他。

裝得一副深情做派。

但對于生病又矯情的周曉萱來說,情緒崩掉只需要一瞬間。

她還記得前不久和林若冰坐在這裏探讨相親對象的事情,林若冰一臉不好意思地同她講自己遇到了一位只敢想象不敢奢求的男人,并且很快就要戀愛。

如今才不過幾天,她便把人帶了來,這人長相高大帥氣,表情冷淡,通身貴氣十足,腕間的表,還有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昂貴氣派的。

還有她說的那句愛人,倘若不是已婚,她又怎麽能說得出這個稱呼。

她低聲詢問:“你們結婚了嗎?”

“怎麽你沒說?”熊燃看向林若冰。

林若冰後知後覺道:“我沒說?”

熊燃緩緩地笑了聲:“沒關系,那不如借此一說。”

話已至此,周曉萱也明白兩人話裏的意思,直覺自己有些可笑,但是恍恍惚惚沒精神中,又聽男人道:“她過幾天就要搬到我那兒,你看你需不需要再找舍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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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冰洗完澡進房間,熊燃正倚在床上看手機,指骨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見她來,便擡眸看她一眼。

她的床僅一米五寬,睡兩個人沒什麽問題,可因為樣貌款式過于溫馨,男人的身影隐在橙色淺燈光中,莫名讓人感覺稀奇。

洗完澡,林若冰只穿了件單薄連衣裙,端起書桌上的水杯抿了口,問他要不要喝水。

熊燃放下手機,對她招手,說不要,又讓她過來。

林若冰默默嘆了口氣。

她原本不想讓熊燃留宿,但熊燃說她若不讓他住在這兒,就跟他一起走。

周曉萱生病,她怎麽能離開。

林若冰摸了摸半幹的頭發,沖他嗔道:“你剛就不該在她面前說那句……”

他問:“哪句?”

熊燃的聲音過分溫柔了,似乎還帶了點慵懶的腔調。

林若冰沒由來地想:他不會也感冒了吧?

于是慢騰騰地蹭過去,摸了摸他的臉。

男人登時挑了挑眉,擡手攥住她纖細腕子:“幹嘛?”

林若冰讪讪道:“說我要搬出去。”

“那不是早晚的事兒?”

“可她現在正生病。”她說。

熊燃痞笑道:“我還正禁.欲呢。”

她抿了抿唇,男人的眼眸正在時間流逝中變得越來越具有攻擊感。

不等她反應過來,他便使力把人扯進懷裏。窗外的夜色格外濃重,她怕他冷,開了空調暖風,風吹在人身上,猶如恰到好處的熱浪。

林若冰貼緊他胸膛的瞬間,比她方才熱水淋身還要心安,仿佛這一天的奔波賣力落下帷幕,而今終于可以舒心,将自己交由出去。

但她小心翼翼地說:“隔壁有別人,你得注意點兒。”

他頓了片刻,問:“注意什麽?”

林若冰見他裝傻,連着就不想搭理他,她擡眸看見他近在咫尺的臉,低聲說:“算了,不做也行。”

熊燃一愣,笑得不動聲色,手指搭在她後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跳躍,心裏念叨,這女人真會撩撥他,還會不動聲色地給他降火。

他不從:“誰說不做了呢?”

林若冰再瞥他一眼,說:“我聽晨語說……你最近——”

“我最近和炳南鬧了點兒矛盾。”他擡手捋了捋她濕.潤的長發,想說什麽卻被她紅潤的唇瓣吸引,手指在上面蹭來蹭去,在她的注視下微微凝眉,“怎麽這麽軟?”

林若冰一怔:“……哪裏軟?”

“嗯。”他沉聲道,“哪都軟。”

林若冰紅了臉看他:“熊燃,我們聊點兒別的。”

“嗯?”

“你和楊炳南?”

“沒什麽。”他慢條斯理道,“反正我覺得沒什麽。”

“真沒什麽?”

林若冰現在也覺得,熊燃大方體貼,必要時也能裝作深情款款,可他到底是有經歷有閱歷的男人,而她在他而立之年與之相遇,見到的都是他意氣風發的模樣。

就這種男人,她很難從他手裏安然無恙逃脫。

熊燃的手從她紅嫩的唇瓣轉移到白皙的臉頰,勾着唇角問:“你那舍友怎麽樣了?”

林若冰稍稍直立身子,知道他在轉移話題,卻還是順勢接下去:“已經睡了,她年前相了一回親,但是現在因為彩禮分手了。”

“彩禮?”

“嗯。”林若冰把周曉萱家裏表姐問男方要二十萬彩禮的事情說給熊燃聽。

熊燃蹙眉道:“不是,你舍友相親,關她表姐什麽事?”

林若冰只道:“別人家的事,我怎麽好評價?”

“也是——”熊燃笑,“你管好我就成了。”

林若冰在他眼裏看到的攻擊感越來越強,淺淺着音:“熊燃,你困不困?”

熊燃笑了聲,擡起手臂倚在腦後,肌肉輪廓清晰,眼睫慢眨着,唇角的笑撲朔迷離。

暖風四溢,空氣裏安安靜靜,只有眼神之間的試探與暧昧交纏。

林若冰深吸一口氣,手被男人的手指捏着。

而熊燃,此刻正好聲好氣地同她商量着:“你什麽時候搬到我那兒呢?”

林若冰慢聲細語道:“過幾天吧……”

“你別過幾天啊。”熊燃一本正經道,“我跟你說,你這舍友需要的并不是你,而是一個好男人。”

他的眉宇格外俊朗,單眼皮的輪廓也是好看的,平時總覺得他為人處事雷厲風行,言語表情犀利,如今距離那麽近,卧室裏柔和的光線打下來,竟也顯得如此清秀。

她放慢聲色,問:“然後呢?”

熊燃笑了:“我才是需要你的那個好男人。”

林若冰沒忍住,輕輕呼出一口氣,伴着檸檬香的味道,湧進他鼻腔,語氣略帶挑釁道:“你算什麽好男人的,問你話你都不說?”

他們兩個多聰明,又願意花心思去揣測對方,人精一般,笑容裏都是誘.惑。

幾秒鐘後,熊燃忽然拿起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幾下,漫不經心問道:“你那舍友表姐要多少彩禮來着?”

“二十萬。”

“二十萬是吧?”熊燃點頭,“好。”

而後手指跳躍着,點開與林若冰的聊天框。

沒過一會兒,林若冰手機震動的聲音傳來,她不想去看,他便撐着身體給她拿過來。

那一瞬間,林若冰已經猜到他很有可能做了一種“幼稚”舉動,但隐隐又感覺自己會猜錯,于是,在他的注視下看到那條轉賬二十萬的消息,樂了。

她說:“熊燃,你炫耀什麽呢?”

熊燃看她一眼,本想反駁,出口前一秒卻又變得吊兒郎當——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他捏她的臉,“怎麽這麽聰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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