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熊燃這個問題應該是憋了一下午了, 林若冰都被他給問懵了,聽到這話,下意識擡眸看了眼對面的蘇百川, 抿了抿唇。

她的聲音有種異于往常的嗔意:“沒有啊,我正在忙。”

男人低沉的聲音好似就在她耳邊, 輕撫着臉頰:“在哪兒呢, 我忙完了, 開車去接你。”

“你先別急。”

林若冰有些不好意思在旁人面前同他膩歪着通話,況且不久前談論的話題如此正式又重要。只在說完這句後匆忙挂斷電話, 關閉靜音,又在之後的談話間隙裏在微信對話框裏發去定位。

她想, 等到這頓飯吃完, 門外就會有人在等她了。

安然案件被搶才不過幾天時間,對于蘇百川來講漫長得如同度過一個季度。

他在林若冰挂斷電話後恍然驚醒, 似乎終是意識到自己情緒的低沉,帶給對面人的小心翼翼和整頓飯的無聊透頂, 于是嘗試着扯動嘴角, 說些什麽別的事情。

他問道:“朋友?”

林若冰猜測他應當是沒有看到她給熊燃的備注,沉吟片刻大大方方承認道:“愛人。”

“你結婚了?”

“是晨語介紹我們認識的。”林若冰不是個容易嬌羞的人, 但話一出口,不知是因為對面坐着的人還是自己的上司,還是因為談及的話題是熊燃, 她明顯感覺到自己耳稍發燙。

這幅場景落在蘇百川眼裏,自然是另外一副畫面。

只不過他也不想說, 此刻她的眼眸裏是有光的。

他重複了聲:“晨語?”

“嗯。”林若冰說, “我還挺感謝晨語的。”

Advertisement

在她說話的時候, 蘇百川的目光不曾離開過她。林若冰結婚的消息在事務所不算秘密, 她的指尖一直套着一圈銀白色,鑽石璀璨耀眼,他卻一直沒有發現。

他下意識裏否認了那件事情,所以此刻才這般震驚。

蘇百川毫無征兆地問道:“你怎麽會那麽早結婚呢?你還這麽年輕。”

他緊接道:“像我認識的女性裏面,大部分人對婚姻的态度都不算積極,甚至有些消極。男性也是如此。”

林若冰想了想事務所認識的人,的确大多數都如蘇百川所說,但是她還是很樂意同別人分享她和熊燃的婚姻故事,這是一段好的感情,就算走不到最後也不會讓她感到後悔的感情。

燈光照耀,菜肴精美,對立而坐的兩人卻都沒什麽胃口吃。

林若冰擱下筷子,兩手曲起,肘部搭在桌面上,笑道:“好的婚姻關系會讓人慶幸,我之所以這樣說不是因為我和我愛人還處于一個相對來講的“熱戀期”,而是在和他為數不多的相處中我的大部分感受是好的,說全是好的有些不現實,世界上沒有那麽絕對的事情。”

林若冰還想說,如果是她遭遇了和蘇百川同樣的事情,大抵是不會這般悶悶不樂的,因為有熊燃。

那個男人,一定想盡辦法讓她愉悅起來,而後,锱铢必較。

涼風拂面,裙擺飄搖,蘇百川站在飯館門口昏黃的燈光下詢問需不需要送她回家,林若冰卻拒絕了。

她指了指距離飯館不遠的地方,停着一輛打雙閃的豪車。

燈光照耀着蒙蒙春雨的形狀,雨刮器奮力搖擺着。林若冰撥通電話,對那頭道:“下雨了熊燃,你把車開過來。”

蘇百川聽聞那個名字,一時之間不知作何反應。

林若冰卻是張開手指擋在額前,笑着道別後小跑着鑽進車裏,瞬間所有涼空氣隔絕在外了。

她問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正是吃飯的時候,他怎麽忙完得那樣早?林若冰又問道:“吃飯了嗎?”

“吃的不好。”熊燃開起車來,從後視鏡裏看到飯館門口站着的清瘦男人,好半晌沒動,車拐了彎兒人影才不見。

林若冰拍了拍肩膀兩側的落雨,雨小她跑得快,沒有滲透到衣服裏面,拍完了她擡頭,車停在斑馬線之前,熊燃遞來一張紙巾。

“談得怎麽樣?”他問。

“可以。”林若冰沒說和他之前猜測得差不多,不過轉念一想這些他都能猜到。

夜色沉寂,紅燈滅了,綠燈亮起。熊燃扯了扯嘴角,笑道:“恭喜恭喜。”

林若冰神清氣爽地回應道:“彼此彼此。”

他又說:“恭喜你不再和前男友在同一事務所上班,也恭喜即将跳槽和對你有好感的男人成為合夥人。”

林若冰撲哧一聲笑出來,心道什麽鬼?

熊燃只道,讓她一定注意。

這晚過後,他前往外地出差,此次出差和之前不同,合作工廠貨物出現巨大質量問題,遭遇客戶投訴。

他和楊炳南一起,飛機剛剛落地,便直奔生産工廠,将合作商罵了個狗血淋頭不說,還耽誤時間監工。

客戶急需貨物,兩人就在工廠不遠的地方開了間酒店,每天進行督查溝通,産品質檢的工作由他來做,負責人不敢怠慢。

一忙就是半個多月,每天奔波勞碌,一遍遍糾正發火,同時對客戶賠禮道歉。

熊燃覺得自己忙得幾乎像頭驢子,從工廠回酒店洗完澡,楊炳南那厮已經躺在床上打起呼。

一聲一聲,此起彼伏。

熊燃受不住這折磨,一個抱枕砸醒他:“能安靜點兒?別跟個發動機一樣?”

楊炳南委屈得不行,吐槽道:“也不知道你媳婦兒怎麽能忍得了你的……”

熊燃發着呆,腦海裏全是楊炳南那聲“你媳婦、你媳婦。”

再之後,他給林若冰發了消息,不等那邊回,便沉沉睡了去。

夢裏是他說想要孩子的那天晚上,扯掉浴巾,一切就蓄勢待發了。

陷在純黑色柔軟枕頭裏的林若冰撐着他胸膛扯來一片薄薄的小套子,眼眸裏滿是惶恐與不安,暧昧的橙色燈光落在她身上,極致的白嫩剔透。

他摁着她一只舉在頭頂的手,手指和腕子相貼的地方似乎漸漸産生迷人的紅。

“熊燃,你能不能對我溫柔點兒?”她如訴如泣地控訴着,令他更加心癢難耐。

胡亂着她,嘴裏說着好的好的,一開始也确實控制了力道,可越到後面越瘋了,她哭得越大聲,他動作越狠。

熊燃在深夜時分驟然睜開眼睛,才意識到自己做了個夢,夢裏可恥得出現了反應。

他真是懶得和一幫吃閑飯的人打交道,也确實明白做生意、或者說生活都不可能一帆風順。

夜色如墨,他抓了把頭發去了趟廁所,睡前最後一個念頭——也不知道他媳婦兒最近工作怎麽樣了?

---

轉眼到了五月份,天氣和一月前大有不同,陽光明媚,春暖花開。

蘇百川在兩周之前遞交辭呈,辭職之前,他給林若冰打了個電話,并且說明了下費用明細和未來規劃。

如此一來,林若冰和蘇百川就再也不是上下級關系。熊燃很有遠見的交代了她後續工作的資金問題,并給予她在他公司預支大數金額的權利。

蘇百川離職一周後,林若冰以投資人身份去往新事務所開會,商讨完畢,拟定合約。

那是一個比當下事務所更好更繁華的地段,甚至距離她居住的地方也近。

事務所還有一個合夥人,是蘇百川的朋友,名叫姜呈,三十歲出頭的年紀,模樣清秀,伶牙俐齒。

林若冰之所以會感覺到他伶牙俐齒,自然是從他和蘇百川的交流中感知。

姜呈給林若冰的感受稍微比別的異性好那麽一丢丢,好像自打和熊燃結婚後,她更加大方得體的面對異性。

姜呈對她的感興趣程度也比她想象中要多,兩人的共同好友暫且只有蘇百川一位,話題亦從他開始。

姜呈是蘇百川的同門師弟,林若冰是蘇百川的前任下司。

這麽一來,兩人倒是發現,未來的職業生涯中還是少不了蘇百川的壓榨。

不過在後來林若冰将巨資轉入蘇百川賬戶之上時,姜呈和蘇百川還是為之一驚。

林若冰離職前一周,夏晨語請了一個大長假,假期裏她在朋友圈曬出自己游山玩水的照片,配文與過去道別。

林若冰暖心在下面加上評論,只是這時的夏晨語還不知道,等自己回來,對面的工位上早已換了人。

離職前林若冰拿着離職單去柏雅辦公室簽字。

林若冰話不多,只遞上離職單,說了句請柏律。等柏雅再叫她時,她發現那離職單上還沒有署名。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柏雅。

柏雅用昂貴鋼筆敲擊桌面,問道:“你是要去跟蘇百川?”

林若冰面無表情地開口,說不是。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想法,柏雅看了她一會兒,拿掉筆帽簽過名。

她入職未滿一年,着實不算老人,不過在事務所還算有名。

柏雅不止一次見過她跟在蘇百川身後,而且自己手下的年輕律師陸星臨好像也格外注意她。

柏雅看過她的個人簡歷和考核視頻以及月評,能力突出且年輕。

從柏雅辦公室出來後,林若冰給熊燃打了個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有人接。

男人在那頭大大咧咧地叫了聲媳婦,然後笑道:“剛才在忙沒空接,怎麽了?”

“你很忙啊。”

“快了。”他沉聲道,“快回去了。”

“沒關系。”她不是那個意思,她說,“我辭職了。”

“可以。”熊燃問她,“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窗外晴空萬裏,地板倒映着雲影樓影。溫度有漸漸升高的趨勢,林若冰淺淺呼出一聲,平聲道:“一切順利。”

“那就好。”

電話那頭再次傳來了呼聲,他真的很忙,她知道。

剛才說他什麽時間回來沒關系是假的,在電話挂斷的最後一秒,她快速叫了他的名字——

“熊燃——”

“怎麽了老婆?”

“早點兒回來。”

“好嘞。”

我很想你。

---

林若冰入股的事務所被命名為tk 律師事務所,比起之前的勤安,莫名感覺到一股年輕的風氣。

事務所地段繁華,但面積不大,且員工不多,好在其中一半是不用拿工資的。

如果之前林若冰對辭職跳槽一時鬥志滿滿,那麽在得知她暫時不會領取工資時,心情瞬間跌落谷底。

好在很快就有人向她證明了鼠目寸光的想法是錯誤的。

網絡宣傳推廣一直是非常重要的模塊,某天林若冰坐在工位上刷浏覽器,忽然間窗口抖動,她反應好半晌才察覺到抖動來源并非手機而是電腦。

有人咨詢她法律相關問題。

詢問人小李發來問題:「林律師,我一年前交了一個女朋友,期間為她花了将近十萬塊,現在我母親生病住院需要一大筆錢,她卻嫌棄我的家庭和我分手,請問我能把之前轉賬給她的錢要回來嗎?」

林若冰回複到:「有轉賬記錄嗎?」

小李:「有的,一切轉賬記錄截圖和給她買的奢侈品□□我都有。」

……

林若冰投身于工作——一場涉及金額六位數的民事糾紛案件,流程簡單,繁瑣于溝通。

委托人小李今年二十一歲,大學尚未畢業,母親病重,一時間似乎将林若冰當成精神寄托。

林若冰在工作之餘還要兼身心理輔導師一職。

由于委托人雙方身為學生,而且家境一般,涉案金額遠遠超過原告人家庭所承擔範圍。一場訴訟下來,林若冰還挺感慨的。

好在此次訴訟徹底為林若冰确定未來職業發展方向。

其實之前跟着蘇百川也老打離婚官司來着。

——

那晚她車剛開進小區門裏,夏晨語便來了電話,電話裏的聲音吃驚又難過:“你什麽時候辭職的?你怎麽不告訴我?”

“本想你等你旅游回來再說的。”林若冰說,“一忙就忘了。”

夏晨語旅游歸來心情舒暢,一回律所看見工位對面坐着的新同事,驚得一整天沒工作好,終于等到加班結束打來電話,說着說着忽然沉默了去。

很是低落。

林若冰說自己還和她小舅舅在一個地方,所以不用擔心以後見不到。

夏晨語說不是那樣的。

林若冰能理解她的心情,之前不告訴她就是怕耽誤她游山玩水的心情,不過現在回來了,她也不能再隐瞞了。

她轉移話題,問她和靳繁川的現狀。

夏晨語說分了,再沒什麽好說。

林若冰猶記得兩人熱戀時的甜蜜場景,距今不過幾月。

在陽城開卡丁車的時候,周遭嘈雜而亂,笑容真實而美。靳繁川毫不吝啬他的甜言蜜語,在任何人面前都大方表達對夏晨語的愛意。

林若冰那時,就倚在熊燃懷裏。相比較起別人,他們內斂而穩重,情話都留給四下無人的地方,獨獨只給一人。

他現在事務繁忙,且黑白颠倒。林若冰想到,他們好像有兩天沒有通話了。

停好車後,她走向輝煌華麗的前廳,動作熟撚地摁下梯層。

梯層直通客廳,她出來電梯,擡手把包挂在門上,躬身換鞋時忽然看到一雙熟悉的男士運動鞋。

林若冰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得多累?一向幹淨如新的鞋面上布滿一層淺淡的塵土,腳後跟的地方竟出現了磨損。

林若冰褪掉身上的外套,穿一件黑色吊帶,光着腳走進卧室裏,在靜默幾秒後聽到了來自浴室淅淅瀝瀝的水聲。

磨砂玻璃被光影照得晃眼,男人的身形忽遠忽近,古銅色的肌膚映襯在眼前,隐約可見健碩的軀體的輪廓。

空氣灼熱,水聲漸大,林若冰手搭在門把手上,半個身子探進去,肆無忌憚地觀賞。

有一點點溫差。

有人?

熊燃手捂着滿是泡沫的黑色短發,拉開玻璃門扭頭,看見身後女人纖瘦漂亮的身影。

怎麽形容她那個眼神,熊燃有點兒燥熱。總覺得那個神色和眼神應該出現在他看她時的臉上,而不是現在。

他們有種不言而喻的默契。

異口同聲道——

“一起洗?”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