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熊燃。”姚淩珊起身, 幾乎是平視着他道,“我好心來給你送手機,你就這樣對我嗎?”
她個子比較高, 穿了高跟鞋,但從外表來看, 根本看不出她有何用意。
熊燃說:“你要真心實意給我, 昨晚我媳婦兒回去拿的時候, 你就該給她,這會跑來找我, 肮髒心思都給我收一收。”
他昨晚急火攻心,一時不确定手機是否落在酒吧。
不過這會兒他知曉了, 又覺得眼前這個女人的做法可笑至極。
姚淩珊難以置信地望着他。
熊燃又說:“過去的事我不跟你計較, 你要是再來煩我,我饒不了你。”
姚淩珊還想為自己辯解什麽。
熊燃驟然扭頭, 手指着她:“我真不饒你。”
等熊燃回了辦公室,楊炳南還在。
他淡淡地問:“走了啊?”
楊炳南能理解熊燃提不起來的心情, 說起來他當年被姚淩珊腳踩兩條船的故事到如今都是酒肉朋友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論當事人的感受, 除了丢人就是丢人。
熊燃嘆了口氣,卻不說話。
當年他被騙得團團轉, 後來才反應過來姚淩珊這女人的心思不是一般的複雜與狡猾。
楊炳南問:“那她會不會找你媳婦兒去啊。”
Advertisement
熊燃的肩膀慢慢沉下去,在心裏提防着,又低聲說:“不能。”
---
中午林若冰拿到熊燃給她訂的外賣, 掀開蓋子,鮮香撲鼻, 是一碗熬制許久的烏雞湯。
看起來就很大補的樣子。
她舀起湯水來品嘗, 心說果然是昂貴的食材, 非比尋常的烹饪技術, 和她以前喝過的雞湯不一樣。
委托人小李在這時推門而出,直奔林若冰工位。
林若冰看着他笑了笑,邊喝湯邊說:“你怎麽這會兒來了,我正休息呢。”
小李名叫李家言,今年上大三,年紀輕輕,不谙世事,性格內向且敏感,給人一種怯懦的感覺。
但林若冰比他年長幾歲,除去工作往來,對他近來遭遇有所同情。她手裏拿着勺子,問他有沒有吃過飯,說着就要給他倒一碗湯湯水水。
李家言對她的好意略顯緊張,拜拜手指,拒絕道:“不了姐,我來就是想當面給你說件事兒。”
“什麽事兒?”
“她說……她說她要把錢私下轉給我,要我不要走法律程序……”李家言略顯惶恐道,“我媽這邊急需用錢,她沒有保險,什麽都不能報銷……”
大抵是知道起訴對自己的影響,也清楚對方急需用錢的程度。李家言前女友主動提出私下解決的辦法,并準備好錢,主動轉款,統計十一萬六千餘元。
林若冰沉穩囑咐他,讓對方寫一份保證書,簽字按手印,同樣具有法律效應。
委托人小李的事情告一段落,下午下班前,蘇百川再次叫來林若冰進行談話,無外乎夏晨語的事情。
蘇百川的眸下一層淺淡青色,昨晚照顧夏晨語至深夜,今日一天都疲憊不堪。
也是在昨夜,他同夏晨語的聊天中,得知了林若冰和熊燃的婚事,以及其中關系。
那可能是他三十五年以來,稱得上“後悔”的一刻。
他甚至譏笑着反問夏晨語,問她這麽喜歡給別人做媒,怎麽不給自己找一下小舅媽?
夏晨語對自己的破事在蘇百川面前閉口不談,談到別人的事情,卻是興奮不已。
她其實根本就沒醉,只是仗着自己年紀輕輕有人愛,所以消耗旁人的時間精力,求得自己開心。
她從小就是那麽不聽話的孩子。
事後蘇百川認真思索一番,确實感到無計可施,對于自己的含蓄內斂的後知後覺,一切都為時已晚。
他只能借着外甥女的名義,再同她講一講私人話題。
林若冰卻把外甥女的玩鬧誤以為真。
“她昨晚回去有沒有身體不舒服。”
“沒有。”蘇百川回道,“她很好。”
“這種事情就是——很不好說。”林若冰一臉認真道,“不過晨語那麽灑脫,我相信她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是失戀了?”
林若冰眨了眨眼睛:“啊?”
“嗯?”
“您不知道嗎?”林若冰感覺自己闖了大禍。
“嗯。”蘇百川笑說,“現在知道了。”
---
拉開車門,熊燃就在裏面。
他坐在駕駛位上,胳膊屈起,肘部墊在車窗邊框,手指抵在下颌處,另只手把玩着黑色手機,目光沉沉地看向前方,似乎在思索着什麽。
他沒注意到林若冰的到來,被她拉開門的聲響吓了一跳。
人是他主動要來接的,不出意外,今後他每天都來。姚淩珊的人品令人不敢恭維,他怕她來打擾林若冰。
好在林若冰對此毫無預料,坐下便開始唉聲嘆氣。
她說,完了,夏晨語小舅舅根本不知道她失戀的事情,被她給說漏了。
她倚在副駕駛靠背上,目視前方的長街,不經意地捋了捋鬓邊碎發,語氣裏滿是懊惱。
她越來越鮮活有趣了,在熊燃這裏,再也不像是初識般冷若冰霜,難以接近了。
這種致命的變化令熊燃不可避免的沉默一瞬,而後依舊保持着看她的姿勢,溫和道:“那要懊惱的應該是夏晨語,不是你。”
“總之不太好。”她揉了揉眼角。
頓了頓,他又道:“怎麽,你怕她說你?”
“倒也不會。”她說。
熊燃說:“她敢?”
他這一聲,頗有種上司訓斥下屬的淩厲意味兒。林若冰在這種怪異想法中笑出聲來,說:“怪不得她害怕你。”
轉眸一看,視線落在他手中的黑色手機上。
“你找到手機了?”
“嗯。”他道,“不找它就出來了。”
兩人回家後,熊燃起鍋燒菜,做了兩菜一湯。她坐在沙發前,電腦放在矮桌上,屁股下面墊着一薄墊兒,他以為沒墊。
“地上不涼?”他問。
“不涼。”她唇邊扯起一道好看的笑,聲音軟糯,“我墊了東西,你做好飯了?”
熊燃卻沒說話,大步流星地走到她身後坐下,手攬在她纖細腰身之上,不老實。
他把下巴墊在她肩上,低聲問她:“忙什麽?”
“沒什麽。”她掰過筆記本屏幕大方給他看,說,“你看,都是些案例,沒什麽的。”
熊燃目光朝向屏幕一瞥,敏銳地捕捉到離婚二字,微蹙着眉頭重複了遍。
林若冰解釋道,是她最近接來的案子,和離婚有關。
不知是覺晦氣還是怎麽,熊燃扯着她不再讓她忙工作,而是讓她先吃飯。
林若冰看見他精心燒制的兩菜一湯,站在他身側淺笑:“可以啊你熊老板,很有當賢夫的潛質嘛。”
熊燃竟沒反駁。
但到了晚上,林若冰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之時,男人附在她耳邊,低聲道:“倩倩,最近生活和工作方面,如果發生了不對勁兒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說。”
林若冰這時還沒覺得不對,只咕哝道:“沒什麽不對的。”
男人寬大的手掌撫在她白皙臉頰上,說了聲好。
此後的幾天裏,林若冰沒感覺到不适,可熊燃總是特別在意她每天的行為舉止,于是她也在平時格外留意周圍的情況。
那天林若冰出門去辦一個文件,可能是周末所以人很多,她熱得臉頰發紅,後背汗流浃背,卻在無意間向後一瞥,發現有一個健碩的男人在看她。
她沒當回事兒,直到第二次看見他。
林若冰記憶力很強,幾乎不會出現臉盲這種情況。
她有種不算太好的直覺,糾結許久,還是沒有告訴熊燃。
她想了很多,甚至想到了熊燃的父親熊賢山,又覺得自己除了上班就是下班,上班時間有同事,下班時間有熊燃接送,應當不會出什麽差錯。
大約是在熊燃堅持來接她的一星期後,她開始收到某個陌生號碼的奇怪短信。
之所以說它奇怪,是因為林若冰從來沒有收到過類似短信,而且發短信的人能說出這種話,似乎精神狀态是不正常的。
多是種“你以為他愛你嗎?、你以為你有多好?、他對我比對你好得多。”類似的話,膚淺且沒有意義。
會是誰?
還是她得罪了誰?
林若冰木楞着,直到有人經過她的工位,動作輕輕地碰了她一下,她才緩慢地從回憶中抽離出來。
大學時她與陸星臨的戀愛很單純,那時外國語學院有一位學妹和陸星臨走得很近,她一直知曉,但從未因此與陸星臨鬧過矛盾,或是吃醋。
一直到某天與學妹打了照面,她才後知後覺地感知到對方對自己的敵意。
冷嘲熱諷、冷眼相待。
舍友提醒她,那個學妹不喜歡她,是因為喜歡陸星臨吧?
學生時代,這種事情很是常見,林若冰不出意外的遭受了這種白眼。
但那時她不在乎,因為她知道是誰、為誰?
她并不納悶。
如今,分手一年多後,林若冰沉吟半晌,第一次聯系陸星臨,給他發去一串電話號碼,詢問他是否知曉其中一個。
陸星臨說不認識,又問她怎麽了?
可他既然說不認識,林若冰也沒了同他再說下去的必要。
對于這段經歷,林若冰明了陸星臨對她還存在着感情,畢竟五年,不是五天。況且在交往的每一天,陸星臨都恪盡職守,雖然不能稱之為滿分,但對她一直都很好。
相應的,二十六、七歲的他們對彼此的複合再無妄想。
在陸星臨那裏,從施懋蓮坐在林若冰的車撞向綠化帶的那一刻。
在她這裏,是施懋蓮出口中傷林大餘的時候。
他們清楚明白在一起的未來每一天都不會好過,那些過往如同釘子一般被鑲嵌在他們之間,每有人用力敲擊一下,二人之間的縫隙就會變大,直至崩盤。
總之,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确确實實影響到了林若冰的心情。
因為對方并非使用一個號碼發來消息,所以林若冰斷定對方行為為有目的性“騷.擾”,她沒告訴熊燃,而是報了警。
在她進警局錄口供的時候,身後男人轉身向熊燃報告情況。
熊燃派人給林若冰做保镖,這事兒她并不知曉。
然而熊燃還未趕來,林若冰便從派出所出來了,保镖報告說無大礙,林小姐已經回了事務所。
熊燃那時正在斑馬線前等紅綠燈,不知怎麽,他那顆懸着的心總是放不下來。
後來有一天,派出所給林若冰打了電話,說讓她現在去一趟,有關“短信騷.擾”的事情已有了進展。
那是她第一次聽到姚淩珊這個名字,在她剛剛踏進派出所大門,熊燃緊跟其後。
他對着那位白裙飄飄的駐唱歌手,用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嫌棄表情,厲聲道:“姚淩珊,你到底有完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