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黃粱闕04

穆圖蘭雅直到天亮時才回來,  她表情十分凝重,平日纏着她手腕的長蛇也不知什麽時候悄無聲息滑落下去,乖乖地跟在她的腳邊。

她裸露在外的手臂被割出一道見骨的血痕,  血肉淋漓,她卻像感知不到痛楚一樣,任由傷口處的皮肉翻卷。她漂亮的臉蛋上也布滿了細碎的傷痕。

對靈蛇一族的人來說,  實力最為強大,受到女神眷顧,  能夠操控群蛇的聖女受傷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是劍傷。”族內的大祭祀為她包紮好傷口,  “這個人一定非常善于用劍。”

“是的。”聖女點頭,“他十分可能來自中原的仙門。”

聖女沉默了下又說,“他的劍術并不比我的靈力強,  但是他用的那柄劍非常……強大。我在劍上感受到了許多的怨氣。”

大祭祀表情凝重:“您的意思是——”

聖女受到女神眷顧,  能感應到許多無形的東西。

“那柄劍,  必定是獻祭了許多的生魂才鑄成。”穆圖蘭雅低聲說,“我要把這件事告訴彌蘭落,  那個人肯定不止是針對我們。”

大祭祀:“還好聖女您沒有事。”

“不,比起我出事,  更大的麻煩出現了。”穆圖蘭雅搖了搖頭,  眼神黯淡:“那個人盜走了被供奉在祭壇的梧桐枝火焰,我沒能把它搶回來……”

火焰對靈蛇一族改善了靈蛇一族的生存環境,  有了火焰後,  每年死去的族人少了許多,也更能忍受過每一次風雪的降臨。

失去火焰,意味着靈蛇族将從光明重新跌回黑暗。

沒有族人會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

大祭祀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只能安撫地拍了拍聖女單薄的肩膀。

………………

梧桐枝火焰失竊的消息沒能瞞住,  很快傳遍了靈蛇族上下,  連同聖女被中原來的人的劍砍傷的消息一起。

外族人,劍修。

兩個詞實在太容易讓人聯想到什麽了——就比如那位被聖女帶回來的的彌蘭落大人的朋友。

謝歸慈是靈蛇一族最真摯的朋友毋庸置疑,甚至火焰也是他帶回來的,無論怎麽懷疑都不會懷疑到他頭上,但是薛照微就不一樣,他可是一見面就和穆圖蘭雅差點打起來的人。

十分的可疑。

不善的目光如同扭曲的蛇影粘膩在氈篷之外,顧忌着謝歸慈的存在,并沒有人敢冒昧沖上去質問薛照微。但以兩人的敏銳,不會半點異常都沒有察覺到。

穆圖蘭雅跪坐在謝歸慈對面,發尾的金色鈴铛安靜垂落在編成一束一束的發中,璀璨奪目。

謝歸慈屈指點着石頭削成的桌面,臉色微沉:“梧桐枝丢了?”

“是。”穆圖蘭雅低聲解釋,“昨天晚上族內飼養的蛇突然暴躁不安,我過去查探,才發現它們是被人刻意引動的,為的是故意引開我和大祭祀——在我們查探的時候,祭壇上供奉的梧桐枝火焰被盜,族內看守的人也被打傷。”

穆圖蘭雅去追,但是不敵落敗,也沒有追回梧桐枝的火種。

她又把那人用劍的事情和謝歸慈說了,引得他不由蹙起眉頭,轉過眼和薛照微對視一瞬。

薛照微:“是魔界十二門的人。”

謝歸慈輕輕嘆了口氣:“八成是。”從上回魔界十二門潛入渡越山,他就察覺到對方蠢蠢欲動的态度。

穆圖蘭雅眼底閃過一絲迷茫:“魔修?”

“是。”謝歸慈回答她,緊接着又陷入了某種思緒中,“不過他們盜梧桐枝做什麽?”

“魔修可恨!”穆圖蘭雅咬牙道,“但是你們還是不要在族中多留了,梧桐枝丢失,族人們可能會遷怒這位……”她有些不知道該如何稱呼薛照微,自動略了過去,“總之等會兒我就送你們離開。”

謝歸慈心道,藏雪君這可真是無妄之災了,分明他昨天晚上一整晚都和自己在一起。但氣憤上頭的靈蛇族族人不會想那麽多,對于這個世代漂泊在北荒風雪中的族群,異族人本身就代表着需要被警惕與防備。

“那麽梧桐枝,還能找得回來嗎?”

謝歸慈問。

穆圖蘭雅猶豫片刻,誠實地搖頭:“在寬闊的平原上,即使長蛇記住了他的氣息,也不可能追得上。”

謝歸慈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在風雪凜冽又無比寬闊的冰川凍土上,視野廣袤無垠,也意味着對方的逃竄無法捕捉。

魔、界、十、二、門。

音節在舌尖無形滾過一遭,謝歸慈眸光掠過一絲冷意。

鶴月君不知和這群人人鄙夷的魔修打過多少交道,可以說是踩着魔界十二門的臉面成名的,自然知曉魔界十二門的人出手必然沒有好事。千裏迢迢來北荒,不惜得罪靈蛇族盜取梧桐枝火焰,圖謀不小。

只是不知道他們所圖的究竟是什麽。

而且,西洲城也不太安分。

…………

穆圖蘭雅雖然聽過魔界十二門,但是北荒和中原的仙門隔着天塹,從來沒有和魔界十二門打過交道,從她成為聖女百年來,這還是第一次。從謝歸慈沉冷的表情裏,她猜到恐怕對方的來歷不簡單。

于是她又對着謝歸慈重複了一遍最開始的說辭:“我先送你們離開靈蛇族的族地。族人們有些不安……但是他們也沒有壞心思。”

“我知道。”謝歸慈看了眼全然無動于衷,只垂眼看着自己劍的薛照微,感到額角開始疼了。

還是得先找個理由給薛照微洗脫嫌疑。

他想了想,用靈蛇族的語言對穆圖蘭雅低聲說了幾句話,聖女臉上閃過一絲訝異,控制不住地多看了薛照微好幾眼,才點點頭,表示自己領會了謝歸慈的意思。

片刻後,穆圖蘭雅起身走出氈篷。

薛照微這才擡眼,淡淡地問:“你和她說了什麽?”

“也沒什麽。”謝歸慈支頤微笑,“我不過讓她告訴她的族人,你不可能做出盜竊火種的事情——因為你是我的道侶。”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