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休學

“小綿羊……”球球從雪地裏爬起來,反應慢了好幾拍的發現自己漏了餡,幹脆也不再做無意義的隐瞞,但一時卻不知該怎麽解釋,只得挨到他身邊讨好的蹭着,還喵喵叫喚了幾聲,那模樣好像在說,‘你看,其實我本質還是一只貓。’

安淩華卻低低垂着頭不聲不響。

突然間就覺得倦了。

他反抗不得逃脫不了,待到好不容易等到了死亡,最後卻發現哪怕是剜了心髒也死不了!孩子裏的肚子依然存在,他也依然活着。

當時剜去心髒時幾乎能生生撕裂靈魂的痛楚,到如今想來仿佛成了一場記憶錯亂下的幻覺,而那一道禁锢餘生自由的枷鎖究竟有沒有斬斷他根本不知道。

這個世上到底還有什麽事情是他有能力去做到的?

在這一刻,安淩華除了絕望,只餘深深的無力。

但不管契約是否已斷,他唯一的念頭便只想永遠逃開慕容修!

逃開他偶爾興起的極致溫柔,逃開他時時而至瘋狂殘忍,那一種根深蒂固的恐懼讓他害怕,害怕再被熟悉的氣息包裹,亦怕極了從身到心皆被牢牢掌控……

“喵?”球球蹭了許久沒得到反應瞬間就蔫了,突然開始了撒潑打滾耍無賴,“小綿羊你理理我好不好啊?你能醒過來可是大爺我的功勞,我可是給你捂了一晚上呢,反正我已經不要慕容修那讨厭鬼了,以後讓我跟着你咋樣?你不說話我可就當你默認了!”

安淩華眸光閃了閃,微微偏過頭看了它許久,卻仍舊什麽話都未說,只攏好衣襟起身走往巷子外,步履踉跄。

“你去哪兒?等等我,一起一起!”球球厚着臉皮跟得一步不離,尾巴甩個不停,像在嘚瑟自己的耍賴成功。

積雪堆得很厚,安淩華走得頗為艱難,等深一腳淺一腳走到巷子口時已有些體力不支,應該是太久沒有吃東西的緣故,可他現在身無分文,更是什麽都沒帶。

放眼望着滿目純白,他臉上閃過一絲不知何去何從的茫然。

回學校嗎?孩子不打掉,等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怎麽辦?何況他也不敢回,那是輕而易舉就會被慕容修找到的地方……

“球球,今天幾號了?”安淩華終是開了口,嗓音沙啞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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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讓我掐爪子算算,三月十號了,”球球見周遭沒人就沒了顧忌,說完後便興奮的在他腳邊直轉圈,“小綿羊你終于肯理我啦?我好餓啊,我們去找點東西吃吧?”

安淩華抿了抿幹燥的唇瓣,忽然彎腰抓起一把雪就塞進了它嘴裏,“吃這個,我沒錢。”

球球:“……”

安淩華看清了它瞳孔中的郁悶,沒做理會,沿着狹窄的道路漫無目的往前走,看四周的建築物應是老城區無疑,可這裏他不熟,只能碰運氣似的希望能找到一家便利店打電話。

球球糾結的呸掉滿嘴雪,毫不氣餒的繼續亦步亦趨跟着,“你要去哪兒?”

安淩華腳步不停,語氣顯得有些低迷,“找便利店借公用電話。”

“電話?”球球毫無預兆露出一臉猥瑣,“你等着我去找,別亂跑啊!”待語畢,跳上屋頂就消了蹤影。

安淩華看着他遠去的身影,輕嘆口氣後依言停了下來。

擋住眉宇的柔順額發因擡頭的動作而垂落到了鬓邊,不經意露出了略顯陰柔的淡眉,映襯着恍如蝶羽般的長睫,竟無端端勾勒出了一抹豔色。

原以為會等很久,不料球球沒一會兒就回來了,嘴裏也不知從哪兒銜來了一部手機。

安淩華愣了一下,這才伸手接過,“等等別忘了還回去。”

“咳……曉得了。”球球應得乖巧。

那是一部老式手機,自然沒設密碼,安淩華拿着它遲疑半響,回憶着一串號碼撥了過去。

嘟嘟嘟的回鈴音響了一陣才被接通,那頭傳來一道有氣無力的聲音,“誰啊?”

安淩華眼眶一紅,低低道:“橙子,是我,淩華……”

正癱在宿舍躺屍的肖澄渾身一震,果斷傻了!

“你說……你是誰?”他險些以為自己沒睡醒,忍不住又問了一遍的同時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結果差點疼得眼淚直淌。

安淩華頗為納悶的重複,“我是淩華,橙子你怎麽了?”

肖澄終于回過神,連忙一骨碌翻身坐起,神情透着強烈的匪夷,好在及時将一句‘小安子你竟然沒死’咽了回去,“你在哪兒?”

“我……我在老城區。”安淩華難為情道:“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幫忙?好好好,你說。”

“可以想辦法幫我辦理休學嗎?所有要用到的證件都在宿舍的背包裏……”

“啥?休學?”肖澄打斷他詫異不已,“你要休學?”然他詫異完轉念便想到了安淩華肚子裏的孩子,頓時滿口應下,“行,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謝謝你……”

“謝什麽啊,但是你休了學準備住哪兒?租房子?要不住我家吧?”

“不用,”安淩華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掌心,“我打算……離開花溪市,所以能麻煩你把我的行李和包送過來嗎?”

肖澄一驚,試探着詢問,“你的意思是準備找個地方把孩子……生下來?”

安淩華沉默不語。

“好,我知道了,交了休學申請我馬上過去,路上聯系!”肖澄識趣的沒再多問,挂了電話便火速整理好了安淩華的行李,繼而抽出一張A4紙大筆一揮就寫下了申請書,通篇胡言亂語全程瞎編,但想來想去不放心,又給自己寫了一張,接着還打仗似的把自個兒東西也給收拾了!

從家裏開出來的越野就停在宿舍樓下,他将行李一股腦往裏一塞,邊給楚千羽打電話報平安邊往懷銘奕辦公室跑,“對,小安子沒事了,啊?我怎麽知道啊!反正就是沒事了,嗯,他說要休學離開!哎呀,別問這麽多了,我會跟着好好照顧開導他的,放心!好,拜拜!”

結束電話正巧跑到辦公室門口,肖澄門都沒功夫敲就闖了進去,“懷老板!重大事情十萬火急,這兩份申請書就拜托你搞定了,再見!”然後撒丫子便撤,顯然怕被拉着追問。

懷銘奕迎面被甩了兩張紙,乍一看完全不知上面所雲,待琢磨明白追出去後人早沒了蹤影!

肖澄開着車原本想直奔老城區,末了一拐彎就回了一趟家,随即兇猛的撬了他爹的保險箱,估計嫌人民幣太礙事,點了五萬美元塞進了口袋裏,約莫打算‘跑路’後再去銀行換。

他是這麽想的,回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養娃得要很多錢,尤其是照顧一個男孕婦!

最後他将正坐在客廳沙發上悠哉喝茶的方博往車內一丢,一腳油門便重新直奔老城區。

花溪北郊山頂的別墅內,慕容凡和慕容律在這近十天以來幾乎寸步不離的守在慕容修身邊,他眼閉了多久,他倆便守了多久。

不是不相信擺在面前的那一個事實,只是不願意去相信。

可是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慕容修卻始終不曾睜開眼。

心底抱着的那一絲微弱希冀落了空,性子向來穩重內斂的慕容凡情緒不知失控了多少回,終于在慕容律艱難的說出那一句‘入土為安’時徹底崩潰。

“父親,我求您再等一等!小七一定會沒事,一定會醒過來的!”慕容凡通紅着雙眸跪在床邊哭得悲恸,亦喊得聲嘶力竭。

慕容律卻愣是狠下心腸無動于衷,作勢便欲抱起慕容修。

“父親,不要!”慕容凡哪肯?眼疾手快就将他緊緊攬進了懷裏!

“小凡!”

“我求求您了,不要,再等一等……”

慕容律撇開頭,眼眸濕潤,然而默了片刻後倏地下了狠手,“你別這麽任性!你忍心看着小七無法入土為安嗎?都已經過了這麽多天,作為一個人族你難道還盼着他活過來?小凡!松手!”

慕容凡一怔,一下子便失了所有力氣。

恰在此時,一句低到恍若無聲的呢喃驀地響起,“淩……華……”

兩人瞬間僵滞了身形。

“小七!你……”慕容律率先反應過來,詫異過後欣喜若狂,“小七,你醒了?”

慕容修長睫輕輕顫了顫,許是失去了生命跡象太久,一時竟睜不開眼簾,蒼白的唇卻無意識嚅嗫着,一遍又一遍喊着安淩華的名字。

“小七!”慕容凡指尖抖得厲害,他顧不上去震驚,手忙腳亂就檢查起了他傷口,那被縫合的猙獰刀傷已在慢慢愈合,約莫是不放心,又将耳朵小心貼到了他胸膛上,結果在聽到一下又一下的心髒跳動聲時半響都回不過神來,只重新把他抱緊哽咽不已,“我就知道……知道你會醒過來的……”

昏沉渾噩的神智漸漸趨于清晰,慕容修終是費力睜開了沉重的眼皮,腦海裏仍空白一片,心口卻傳來撕裂般的痛楚。

“小七,”慕容律心疼的替他理順略有些散亂的發絲,“你感覺怎麽樣?”

嗓子幹澀無比,慕容修掙紮着從慕容凡懷裏掙脫,捂着胸口無力的半靠在了床頭,開口的第一句話卻問得兩人啞口無言,“小家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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