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柳鳶
慕容凡張了張嘴,完全不知該如何作答,最後只勉強扯出一抹苦笑,“小七,你剛剛醒過來,身體還沒好透,先別惦記這些了……”
慕容修蒼白着臉重新阖上了眼簾,失去意識前的記憶卻在一瞬間全部回攏!
他驟然變了神色,想也沒想就搖晃着下了床,眸中流光一閃,竟是直接撕開了一道空間裂縫。
“小七!”慕容律見他虛浮着腳步便想踏入那一道縫隙,又驚又急,伸手就将他一把拉了住,“你在做什麽?傷成這樣好不容易才清醒,怎的一醒還是這般亂來?”
“放開我,我要去找我的小家夥,既然我能活過來他肯定也沒死!”慕容修眉宇間浮現深深的惶恐,不曾想一掙之下不僅沒掙開,還險些踉跄着摔在地上。
“小七你沒事吧?”慕容凡連忙将他扶穩,“你別任性了好不好?要找他不急在這一時,等傷好了再去找……”
“不行!”可他勸慰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慕容修打斷,“我現在就要去找他,你們別攔着我!”
待語畢,他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愣是甩開了兩人拉住胳膊的手,誰料才堪堪走了一兩步便猛地按住胸口跌倒在地,指縫中滲出大股殷紅色血液,顯然是還未愈合完全的刀傷在大幅度動作下開了裂。
慕容凡霎時面露驚駭,想要去扶卻再次被揮開。
“小七,你冷靜一點!”慕容律見狀,忍不住紅着眼喝道:“花溪這麽大你要去哪裏找?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你難道還不明白?若是有人下手暗害他你會察覺不到?不管是弄巧成拙還是有人告訴了他烙印的具體位置,他寧願不要了那條命也不願意留在你身邊!不然為什麽會在懷了你孩子的情況下還狠心剜了心髒去死?因為他恨你,他在報複你!”
慕容修額頭溢出大顆大顆冷汗,雙唇更是慘白到毫無血色。
他垂眸盯着滿手黏膩鮮血,像終于從恍惚渾噩中徹底清醒過來,呼吸驀然一窒,那猶如潮水一般鋪天蓋地襲來的窒息感竟令他一時喘不上氣。
他仿佛直到這一刻才後知後覺發現,契約……斷了。
他已經再也感覺不到安淩華的絲毫氣息了……包括他的絕望,他的痛苦,他的無力,他的喜怒哀樂,他的全部,他都感覺不到了……
心仿佛被挖掉了一大塊,空落的厲害。
而慕容律擲地有聲的一字一句宛如一根又一根尖利巨刺,生生刺在了他心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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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修想要去反駁,想要去否定,可到頭來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安淩華恨他,恨到寧願死,寧願帶着孩子剜了心髒去死也要離開他。
哪怕命懸一線活了下來,他也再也不可能留在花溪市等着自己去找……
“小七……”慕容凡從來未見過他如今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同時亦擔心他的傷勢,結果剛想勸他好好養傷,就見他跟瘋了一樣不顧裂開的傷口,固執的還想踏入那道空間裂縫!
“我不管!他就算斷了契約也休想從我身邊逃開!”慕容修雙眸猩紅一片,神情許是因情緒過于激動而呈現扭曲,整個人狼狽又癫狂。
誰料兩人剛想阻止,下一秒便猝不及防被封鎖在原地動彈不得。
“小七,你敢?”慕容律眼睜睜看着慕容修即将消失在面前,一腔心疼盡數化為了惱怒,稍一用力就将他天賦破去,繼而擡手便重重打了他一巴掌,“你簡直太過胡鬧!”
“主子!”
一聲詫異的驚呼陡然從門口傳來,竟是匆匆趕回來的蕭月。
慕容修滿身是血,挨了一記後就像被打掉了所有力氣,身形踉跄的跪倒在床邊,卧室內的裂縫同樣消彌于無形。
慕容律怔怔盯着自己的手,眼底閃過一絲懊惱。
“這、這到底怎麽回事?”上次一回來是慕容修将自己封閉在地窖,這次一回來竟比之以往更甚,蕭月緊緊蹙起眉宇,幾步路走得心急如焚,“主子,您……您怎麽成了這樣?”
慕容修就那麽目光呆滞渙散的跪着,不聲亦不響。
“主子……”蕭月紅了眼,語氣倏然透出哽咽,“我不過才離開多久?您為什麽總不會好好照顧自己……”
慕容修依舊緊抿着唇一言不發。
“蕭月,你回來了?”慕容律回過神,低低嘆了口氣,“可是小七讓你查的事情有了眉目?”
“嗯……”蕭月揉了揉酸澀的眸子,大概顧忌到什麽都不知情的慕容凡在場,神色有些猶豫。
慕容律本想說聲無礙,卻見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幫慕容修重新處理好了傷口,繼而啞聲道:“父親,我回診所去拿些藥。”随後便出了卧室,又幫着帶上了門。
蕭月頗為過意不去,“我……”
“沒事。”慕容律走到慕容修身邊喚了他幾聲,不料皆得不到回應,許是想用別的事情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對着蕭月疲憊道:“既然查到了就說吧。”
“是……我之前只查到了三百年前那一役發生的導火索,而它真正的起因卻一直不得而知,”蕭月說着,語氣漸顯凝重,“此次調查卻讓我發現了那場戰争爆發的根本原因,那是因為上官鴻濤觊觎尉遲天手裏的某樣東西,再加上簽訂條約時産生的嫌隙,這才偷偷部署後發動了叛亂。”
慕容律眉心忽的一跳,迫不及待的追問,“某樣東西?是什麽?”
“這個……我還未查清……”
“偷偷部署發動叛亂……”慕容律咀嚼着這幾個字眼,片刻後嘆道:“我約莫是明白了尉遲和司空兩大家族作為純血為何會消亡的原因,這兩族雖勢單可力不薄,但終究敵不過上官突如其來的發難,兩族又是首要攻擊對象,倉促應對下怕是當真敵不過。”
“的确如此,不過在獵殺者迫不得已插足後,戰局進行到在最後一度是混亂的,尉遲一族只剩尉遲天一人,司空一族倒好些,剩下司空越及其妻子,但後來在血獵幫助下三人是趁亂逃脫了的……”
“那最後怎麽會?”
“上官鴻濤在此之前幾乎都未親自參與到戰争中,眼見三人逃脫便帶着手下追殺……”蕭月緩了口氣,“三人當時皆已是強弩之末,自是逃不了多久,尉遲天不得已将手中的東西交給了司空越,自己與上官等人同歸于盡。”
慕容律疲倦的捏捏鼻梁,“我當初便猜到其經過曲折怕是極為複雜,不曾想果然是這樣,尉遲族長手裏的東西究竟是什麽?竟叫上官鴻濤甘願付出命的代價也想要得到……你就查到這麽多?還有嗎?”
“還有一點,那就是司空越的妻子當時已經懷了身孕,那個孩子最後有沒有生出來根本查不到,但史料上清楚記載,兩夫妻在重傷下沒逃過死亡的命運,而那東西至此也下落不明……随着三大家族的消亡,戰争便也漸漸平息了下來……”
蕭月說到現在就期盼着慕容修能給些反應,事實卻是他從始至終半跪在床邊默不作聲,眼簾垂下,長睫掩映下的瞳孔內是一片黯色。
“孩子,孩子……”慕容律喃喃自語着,猛然想到一種可能性,忍不住脫口道:“柳前輩當初收留的小柳會不會就是司空越的孩子?我想起來了,他、他叫……柳鳶!”
“柳鳶……”慕容修卻在此時啞着喉嚨低低呢喃出聲。
蕭月心下一喜,“主子!”
慕容修眼眶依然通紅一片,但眸內卻像讓這一個名字喚起了一絲神采,不知出于什麽原因,他莫名對這一個人有一種迫切想要去了解的渴望。
“蕭月,你繼續去查,咳咳……”他語速顯得極為急切,然而話音未落卻突然捂着胸口劇烈咳嗽起來,蒼白的唇角更是溢出絲絲血跡。
“小七,你別說話了,”慕容律急忙将他扶上床,“你傷未好全,小凡應該馬上就回來,你歇會兒。”
“主子,您受傷了?”蕭月大驚,但剛欲追問就被慕容修毫不留情的打斷,“你還愣着幹什麽?去查!”
“好好好,我馬上去查,主子您別生氣也別激動!”
于是蕭月風塵仆仆的趕回來後還未怎麽喘口氣就又開始了停不下來的四處奔波。
肖澄開着越野在老城區兜兜轉轉了大半天,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人找到,方博坐在後座,可謂全程都是懵的。
見到車在面前停下,安淩華将手機又塞回了球球嘴裏,以眼神示意它去歸還。
胖花貓甩甩尾巴跳上屋頂,同樣回了一個眼神,意思再明确不過,‘不能丢下我一個人走!’
安淩華輕輕嗯了一聲,看見肖澄下了車,朝他露出一抹略帶難為情的笑,“橙子,麻煩你了,這麽遠的路還要你過來。”
“麻煩啥?哥們兒間互幫互助是應……咦?”結果待肖澄看清他如今的模樣,當場怔了一下,然後緊緊盯着他的臉一個勁猛瞅,“小安子,我怎麽覺得你好像變得不一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