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婚(一)

江南和長安城有着很大的不同。

淩蘭到江南之前,其實就已經有這個見地。但真正到了之後,還是忍不住感嘆:水鄉江南,水墨畫般的景兒,果真是名不虛傳。

這裏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似是在水裏浸出來的,遠遠看着,一股濕潤潤的氣息就迎面撲來,讓這自出了長安就一路奔波的人兒大呼舒服。

他們到達杭州的時候,恰好是個日暮,這個時節的江南,還沒有下過雪,整個是一碧朗晴空。雖然溫度也很低,但比之長安,已經是冰火兩重天了。

淩蘭他們歇着的,是一個小別院,曲水流觞環繞的小院子,一池池的枯荷,扶疏竹影,是個雅靜的地。

用過晚飯,碧梧就嚷嚷着要出去逛逛,淩蘭拗不過她,只得讓陸伯堯帶着她出去看看江南水鄉的夜景。

淩蘭此次來,除了那些陪嫁的侍從們,親近的丫鬟仆從就帶了四個:碧梧和碧芙兩個貼身小丫鬟;還有她老爹竟然慷慨的把王府禁軍統領讓給了她,美名其曰保護郡主安危;另一個是淩蘭的乳母——陳媽媽。

淩蘭本不願帶着陳媽媽的,雖然陳媽媽是淩蘭的乳母,但自淩蘭母妃離世後,她就被裕親王放回家去了。說起來,淩蘭與她并不是很熟絡。不過這次淩蘭沒有料到的是,她聽說淩蘭要遠嫁江南,竟然主動要跟着淩蘭來江南。

剛聽說這事,淩蘭還以為她是因為兒女已大,老伴病逝,無牽無挂了,才跟着淩蘭來的,也就沒有在意,想着反正自己自小沒有娘親和長姐教導,不知怎麽做一個合格的妻子,她跟着也不錯。

來杭州的路上,陳媽媽說,是裕親王親自去請的她,想着她曾是淩蘭母妃的貼身婢女,又是淩蘭的乳母,有她在淩蘭身邊提點着點,淩蘭當起夏侯家主母也容易些。

淩蘭不由得感慨:果真是心裏有愧,她老爹可真是下了血本。

碧梧自小伺候淩蘭,帶着她出嫁,也很正常。至于碧芙,淩蘭帶着她,還有另一番打算。碧芙其實與她三哥顧蘭溦有情,但身份差距太大,淩蘭想着這次帶她來,她也就不算是王府的下人了,到時淩蘭再認她做個幹妹妹,雖不能嫁給顧蘭溦當正妃,但好歹能當個側室,這總比幹等着只能當個通房丫頭強。再說,碧芙會點功夫,人也機靈,因着顧蘭溦的關系,對她那是一萬個衷心,遇到什麽事,比之碧梧還好點。

淩蘭正站在窗格前打量別院的景觀,陳媽媽端了一碗老鴨湯進來,笑呵呵道,“郡主,吃些暖湯,洗洗身子早些睡吧,明天可是個忙碌的日子。”

淩蘭揉臉,忽然有了些小小的緊張。

明天,明天就是正式出嫁的日子。自離了長安到這人生地不熟的江南,途中差不多花了半個月的時間。眼看着明天就是臘月初六了,再不拜堂,不但耽擱了夏侯家過新年,那些送親的人恐怕也來不及回長安團圓了。

想想真快,去年這個時候還正纏着宇文瑾軒要浮日樓的點心吃,今年就要嫁作他人婦。宇文瑾軒,淩蘭歪着頭看向外面,你這個時候在幹什麽呢?又與哪家小姐月下花前,雪中歡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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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媽媽看她神色恍惚,以為她是因着明日大婚而羞澀緊張,意味深長的笑了,走到窗邊拉過淩蘭的手,将她扶到圓木凳上坐下,盛了湯水遞給她,這才說道,“郡主,女人都要過這一關的。雖然妾身看着那夏侯家的公子不是如瑾王爺和小侯爺那樣的俊朗男兒,但性格倒是憨實,郡主也不必擔心,嫁過去定不會受到欺負。”

淩蘭接過鴨湯抿了一口,皺了下眉,“竹筍老鴨湯?”

陳媽媽訝然,“湯料放得很濃的,郡主能嘗出來?”

淩蘭心說你不廢話嘛,本郡主是有名的吃貨,吃貨只需看顏色,聞氣味就能得知這是什麽菜肴湯水。不過想着這是陳媽媽費心思做的,不好意思拂了她的意,又嘗了一口,點點頭,“還行。”

陳媽媽心裏放下一塊大石似的長嘆一口氣,“怪不得夏管家說郡主一喝就會覺得好喝呢!”

“夏管家?”淩蘭一驚之下失手打碎了勺子,陳媽媽“哎呀”一聲,忙拿了幹絲絹給她擦手,嗔怪道,“郡主以後千萬不要這麽莽撞,明天後你就是夏侯家主母,再這麽莽莽撞撞會被看笑話的。”

淩蘭卻沒有心思跟她廢話,只想快點見到夏侯蘭泱。

那天離京時,他說拜堂的事他自有安排,可明天就拜堂了,他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說不着急是假的,不論那只矮胖冬瓜身份是不是夏侯蘭泱,明天只要拜了堂淩蘭就是他的妻,天地為證,改不了。可她真心的不想嫁給那只矮胖冬瓜,她的夫君不應該是夏侯蘭泱嗎!怎麽能無緣無故的與一只矮胖冬瓜拜堂呢?

自離開長安城後,他便一人獨騎先行回了杭州。這一路行來,淩蘭早已急不可耐,想着早些見到他,苦苦煎熬了半個月,他卻只是讓陳媽媽端來一碗竹筍老鴨湯,委實是可恨!

淩蘭取了素色團絲墨繪修竹的鬥篷披上,急急忙忙道,“媽媽,你什麽時候在何地見的夏管家?”

陳媽媽不明所以,以為她有什麽事要安排,忙勸說她,“天兒晚了,郡主有什麽事吩咐妾身去做即可,萬不能這個點出去誤了明日的吉時。”

“糊塗!”淩蘭早急得坐立不安,偏偏陳媽媽又是個迂腐的人,實在是越來越心煩,索性不再理她,喚了碧芙頂風急忙向外走去。

反正他是夏侯府管家,問問人總能問到在哪裏。

碧芙取了把絲絹素染采蓮圖的竹傘,跟着淩蘭向外走去,向來沒見淩蘭這般失态過,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郡主,出什麽事了?”

淩蘭頓了頓步子,停下來直直看着碧芙的雙眼,只見那雙清澈的眸子裏滿是擔心和不安。

“碧芙,你和三哥……”

碧芙面色一紅,本以為淩蘭又是玩笑,但看到淩蘭臉上的焦急神色,驀地明白她的意思。收了傘屈膝跪下,“郡主,奴婢與小侯爺的相識,日後奴婢會向郡主一一回禀。但請郡主相信奴婢,郡主是小侯爺最疼愛的妹妹,奴婢就是拼了命,也絕不會讓郡主受到傷害。臨來之前,奴婢已經向小侯爺立下重誓:此生絕不背叛郡主!”

淩蘭悵然一笑,伸手扶起她,心裏五味陳雜,說不出是什麽感覺。沉默了會,定定道,“忽然離開家,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杭州,我也不知道該相信誰,不知道該問誰。碧芙,有你此話,我便信了你。你既以命護我,我定不負你,來日,定會讓你得償所願。今日之事,我只說于你一人,你萬不可告訴任何人。”

碧芙擡起右手按在胸口,目光灼灼,“誓死不言。”

淩蘭這才恢複了以往的随性,拍了拍她的肩膀,揶揄道,“你這麽鄭重的表情,實在是吓到我了。好了好了,別這麽嚴肅了,邊走邊說吧。”

碧芙不好意思的笑了,撐開傘扶着淩蘭向別院外走去。“郡主,究竟怎麽了,你怎麽好像……?”

淩蘭無語不已,“想必三哥應該跟你說夏侯蘭泱的身份了吧?”

碧芙面色不變,一如既往的淡定,“是。小侯爺說,那位夏管家才是夏侯公子。”未等淩蘭說話,又解釋道,“這是在小侯爺送郡主出城時才告訴奴婢的。”

淩蘭敲了她一下,故意惱怒訓斥,“好你個小丫頭,身為本郡主的丫鬟,竟然和顧蘭溦狼狽為奸,你說,本郡主該怎麽懲罰你們?”

碧芙一愣,見她是真怒了,忙跪下拉着淩蘭的袖子求情,“郡主,都怪奴婢,是奴婢的錯,奴婢不該瞞着郡主,不關小侯爺的事,請郡主千萬不要責怪小侯爺。”

淩蘭“噗”的一聲笑了起來,忍俊不禁,“你,你……顧蘭溦何德何能,能得你如此相待?”

碧芙呆了,這才明白過來自己又被淩蘭耍了,羞怒不已,起來追着淩蘭打鬧。

她們現下在的地方,是一處修竹挺拔環繞的荷塘,來往并無他人,淩蘭眼前一亮,想起那碗竹筍老鴨湯,恍然明了。

心情大好,因着又和碧芙年齡相差無幾,便一追一跑的鬧了起來,一掃離京多日的愁緒。

“碧芙,你和三哥以前是不是也這般嬉鬧?我記得他在你進入王府之前,曾一個人出去游玩了半年,你們是不是就是在那段時間相遇的?三哥他可有許下什麽山盟海誓?”淩蘭邊跑邊捉弄碧芙。

碧芙羞得直跺腳,“郡主!”

“哈哈——”淩蘭樂不可支的後退着跑去,滿臉的得意,直到撞到一個寬厚溫暖的胸膛,瞬間變了臉色。

未等到她轉身,一道清涼若風吟泉鳴的聲音在她耳邊低低響起,暖潤的氣息纏繞在頸間,只惹得心癢,“有沒有想我?”

碧芙不懷好意的笑了,完全無視淩蘭的求助和羞惱,撐起傘施施然走了。

淩蘭氣得直跺腳,用盡全身力氣掙脫那個懷抱,可無奈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力氣相差實在是太大,饒是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從他懷中掙脫出來。

夏侯蘭泱俯首埋在她頸間,低低淺吻着她若雪的頸子,流連着不肯離去。

淩蘭早已臉色一片緋紅,恰如一個熟透了的紅蘋果,甚是誘人。

不知何時,夏侯蘭泱的聲音染上了一絲低沉的邪魅,“我真想将你一口吞下。”

淩蘭一邊躲着他的索吻,一邊哼哼惱怒,“什麽竹筍老鴨湯,想要見我就直接去呀,弄這麽複雜幹什麽?若不是湊巧走到這裏,見到修竹環碧塘,我怎麽會想到竹筍老鴨湯是這麽個意思?”

夏侯蘭泱早已笑得樂不可支,“不愧是本公子的吃貨娘子,這都能看得出來。”

淩蘭猛地反推開他,又氣又惱,“什麽娘子!明天拜堂的人又不是你!就算是娘子,本郡主也不是你的娘子!”

夏侯蘭泱一把攬過她,澄亮的眼中狡猾和詭計滿滿的隐在墨色的眼珠後,勾唇揚起一絲邪笑,“明日,拜不了堂。”

作者有話要說:能大婚,真不容易。

特別說明一下:婚事習俗上,在大胤,我給它這麽規定了:女子一旦和某個男子行了拜堂禮,就是那個男子的妻子,不管是不是三媒六聘【話說這個還是我很小的時候我奶奶給我講故事時随口說的,至于為什麽這麽說,我也不知道】。

其次,就是如果是大門大戶的小姐主子們,穿着厚重的禮服拜堂不方便,可以由陪嫁的丫鬟代為拜堂。【這個的緣由是:古代的陪嫁丫鬟大多都當了通房丫鬟,滕妾之類的。就像平兒……】

再次,就是新娘子成婚第一天要親自下廚給婆婆長輩做一次飯。

話是這麽說,但這些都是我自己瞎編的,咱不考據歷史O(∩_∩)O哈!

話說一次修改十章真是苦逼,文章大綱略微做了調整,因此文章有些情節也微微修改了下,文也更有可讀性了。好吧,大家大肆收藏和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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