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下廚(二)
淩蘭其實一早就到了,但礙于夏侯夫人正在審查賬目,她也沒好意思進來,原本想着等賬目審好了,她再進來請他們移步正廳用餐,誰知好巧不巧竟然聽到這麽一段編排。
淩蘭不得不感慨:什麽是無巧不成書,什麽是來得巧不如趕得巧?眼前這不是活生生的例子麽!
千不該萬不該,尤氏不該這個點說這句話。自打淩蘭出聲接了她的話,尤氏就悔得腸子都青了,多想此情此景只是幻覺,她說的話都是一個人的夢話,淩蘭壓根就沒出現過。
但不好意思的是,她後面這祈願才是幻覺。
淩蘭笑盈盈的請了柳氏和蘭姨娘去用餐,轉身又故意疑惑的問夏侯菀靜,“妹妹,這位夫人是哪家的?”
夏侯菀靜淩冽的目光幾乎将尤氏淩遲,打鼻孔裏冷哼一聲,譏笑道,“夫人?不過是個姨娘而已,她也配稱夫人?”
淩蘭“恍然大悟”,轉而又“疑惑不解”,“我在王府的時候,聽父王的侍妾說過,尋常人家的妾室是不能夠穿紅帶翡的,我見夫——姨娘她穿着玫紅色的對襟掐腰絨緞袍,帶着翡翠盤腸簪,就以為是哪家夫人來這裏做客呢,原來是姨娘,倒是淩蘭錯了。”說着忙去拉着尤氏的手,真誠的道歉,“姨娘不要放在心上,是淩蘭眼拙,沒有見地。”
她這一番話說的,明着自貶,暗裏嘲諷。
夏侯菀靜幾乎要大呼“好”了,但礙于情面和身份,不得不憋到心裏笑,實在是忍得難受。
柳氏原本并不看好淩蘭,想着她這麽一王府郡主,又有顧蘭生臨走時的威脅交代,怎麽着也不會咽下這口氣,定會當即責罰了尤氏;或是因着她的身份,她會為了維持自己端莊的形象,打落牙齒活血吞,咽到肚子裏自己忍着委屈去。
但讓柳氏沒想到的是,淩蘭不僅不忍着,還絲毫不落身份的打了尤氏一個響亮的耳光。
尤氏卻咽不下去這口惡氣,想她平日裏多麽的威風八面,如今竟被一個小輩損了顏面,豈能甘心。當即甩袖子走了。
淩蘭為難的向柳氏求救。
柳氏月牙似的眼眸裏明光微閃,微不可聞的哼了一聲,“不用理她,我們吃飯去。”
到了正廳的時候,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已經擺滿了桌子,但柳氏并沒有很滿意,甚至連滿意都談不上,看到桌子上的菜的時候,臉上淡淡的笑意也沒了,只剩下皺眉。她吃齋念佛,淩蘭又不是不知,這弄了一桌子的雞鴨魚肉是何意?
淩蘭将柳氏扶到上座坐了,親自夾了一筷子放在盆子裏的像是炖雞的東西遞給她,滿臉笑容殷勤說道,“娘,盂蘭盆炖雞,您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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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卻沒有接過她手中的碗,但臉色卻郁郁沉寂。
夏侯菀靜知道淩蘭是個聰明人,絕不會在這小環節出什麽差錯,她敢端炖雞給柳氏,定然有什麽隐情。夏侯菀靜自己夾了一塊所謂的炖雞,嘗了一口,愣了。
竟然是——
淩蘭笑盈盈的将碗裏的東西放在柳氏面前,“娘,這滿桌子的菜肴都是用豆腐和芋頭番薯做的,并沒有葷腥,您嘗嘗合不合口。”
柳氏半信半疑。
夏侯菀靜咽了第一口,也不顧什麽夏侯家嫡小姐身份,拿起碗就舀了一大勺,還不忘給她娘解釋,“這竟然是用番薯做的,我這輩子都沒有吃過,娘你快嘗嘗。”
柳氏嗔了她一眼,“什麽這輩子,你才多大。”這才嘗了一口。
不膩,不油。最重要的是,竟然能吃出炖雞的味道。
這倒真像是将土豆切成肉丁了。
淩蘭也不解釋,又夾了一筷子另一個盤裏的,放在柳氏碗裏,“這是菩提禪鴨,娘嘗嘗。”
蘭氏因為是姨娘,所以在淩蘭伺候婆婆吃飯的時候并不能坐到桌子旁,此刻站在一旁瞧着,也不由得打心眼裏贊賞這個未來的主母。
不愧是王府郡主,和那七品郡丞的女兒相差不是一丈遠。
淩蘭将每樣菜都夾了點給柳氏,還不忘說出這菜的名字:什麽蘭若湯,三世煲,婆娑醬鴨,業火水晶脍……
聽得衆人一愣一愣的。
這哪是吃菜,這根本就是在誦佛經!
但這菜名十分得柳氏歡心。況且一個資深吃貨做出來的菜肴,用的又是最頂級的食材和配料,那味道豈止一個“好”字了得!
總的來說,柳氏這一頓飯吃的是十分的開心,淩蘭這一關過得那就一個輕松。當然,除了柳氏,其餘衆人吃得并不是多麽開懷,畢竟是全素,一點油水都沒有,且淩蘭為了顧及柳氏的口味,弄得十分清淡,這哪是過慣了富有生活的姨娘小姐們所喜愛的?
夏侯菀靜就不說什麽了,她那是愛屋及烏,因着崇拜夏侯蘭泱,所以喜歡淩蘭,故而就喜歡淩蘭的菜。
但像蘭姨娘,本身就不喜歡吃豆腐,被淩蘭這半個豆腐宴弄得,只小吃了幾口,就說飽了。而二房的那三個小輩,二公子夏侯子寒,則是吃了幾筷子就只顧着吃米飯了,二房的兩個女兒,夏侯慧和夏侯敏,則是因為柳氏在,不敢挑剔,所以硬着頭皮吃了下去。
但只要柳氏滿意了,淩蘭這一關就過了,管其它人滿不滿意。
所謂之“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說的不正是這個道理嗎!反正不論做什麽事,都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與其為了滿足每一個人而弄巧成拙,讓所有人都不滿意,還不如聚全力對付将軍,将軍拜倒,士兵自然就倒戈相向了。戰場如此,宅鬥,亦是如此。
撤了一桌子的菜肴,又有丫鬟婆子端了茗碗盆盂漱口淨手,這才端上了茶水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蘭氏雖吃的不開心,但怎麽着這可是位比公主的瑞應郡主親手做的,哪怕是吃下會毒死也得說好吃,何況淩蘭做得也不差。吃了後,自然而然要贊嘆一番,“郡主就是手巧,賢惠,妾身恨不得将那盤子都吃了。”
夏侯敏眼巴巴的瞧着淩蘭,想說話,卻不敢說。
夏侯菀靜瞟了一眼,無聲冷哼,“嫂嫂,夏侯敏。”
其實下午的時候夢菡和白薇已經把夏侯府的大致情況給淩蘭說了,但因為沒有見過人,所以淩蘭空知其名,卻不知其人,一時也不敢亂認人。夏侯菀靜今晚倒是幾次替她解圍,淩蘭感激的向她點了點頭,自發髻上拔下一枚金簪子,走下座位,戴到夏侯敏頭上,“這位便是四妹妹吧?”
夏侯敏一時激動,拉着她的手猛點頭,還不住的嗔怨,“還是郡主嫂嫂好,不像我家二嫂,連塊破布都沒舍得給我。”
淩蘭不着痕跡推了她的手,又拔下一枚金簪子遞給一旁沉默不語的女子,笑道,“這位是大妹妹?”
那女子彷如正雲游天際,深思飄忽的很,被淩蘭這麽一問,忙結結巴巴回答,“是,正是夏侯慧。”
夏侯菀靜“噗”的笑出聲來,“慧姐姐又在想着那位裴公子了?”
夏侯慧嗔了她一眼,并沒有接話,但兩頰卻染盡緋紅。
淩蘭卻在心裏明白個差不多了。夏侯慧是蘭姨娘所出,比夏侯菀靜大些,排了個長女。夏侯菀靜是嫡女,卻是二女。夏侯敏是麽女,而尤氏跟前的那位女兒夏侯穎,是三女。
夏侯慧因是長女,雖庶出,卻極為懂事,性子也溫婉些。夏侯敏卻因是麽女,難免被慣壞了,跋扈些。而夏侯穎,據說是個癡傻的,都不怎麽出門。
不過這些人都沒什麽,唯獨讓淩蘭在意的是那位二公子夏侯子寒,不論是早晨在老夫人那裏見面,還是現在,他都一副沉默不語的冷淡模樣。
記得白薇下午曾提過,說是夏侯蘭泱特地交代,不要刻意疏遠夏侯子寒,也不要與他親近。當時白薇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很是嚴肅,弄得淩蘭一陣膽戰心驚。
“我那有幾幅瑾王爺的墨寶,不知二弟喜不喜歡,若是喜歡了,明日我讓小厮給你送過去,怎樣?”
夏侯子寒擡頭看了她一眼,張嘴欲說什麽,終究也沒說,只是“嗯”了一聲。
蘭姨娘尴尬陪着笑臉,“子寒性子孤僻,郡主不要在意。”
孤僻?淩蘭心裏冷笑連連,這哪是孤僻,這分明是不屑于理你。但淩蘭卻對這人産生了極大的興趣,夏侯蘭泱特地交代的人,莫不是?
又與夏侯敏他們說了會子話,淩蘭終于熬不住了。柳氏也有了困意,這才開了尊口,讓衆人都各回各家歇着去。
夏侯敏嚷嚷着要去淩蘭那裏吃點心,索性三姐妹一同去了淩蘭那裏。唯獨夏侯子寒跟着蘭氏回了偏房。
蘭氏忿忿不平,“不就是個嫡子麽,論貌沒貌,論才沒才,憑什麽他就尚了郡主,你卻只能娶一個郡丞的女兒?”
夏侯子寒遠遠朝着淩蘭所居的葳蕤院望了一眼,淡淡道,“顧淩蘭并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娘以後小心與她相處。”
蘭氏撇了撇嘴,“我自然知道。倒是那夏侯蘭泱,洞房花燭夜,竟然急忙忙去了蜀中,連洞房都沒來得及,你——”
夏侯子寒微微一笑,“這不是絕佳的機會嗎?”
蘭氏一愣,随即明了,大喜,“這世上哪個女子不喜自己夫君一表人才。那夏侯蘭泱身長三尺,臃腫肥胖,又身有惡疾,是個藥罐子,想來敦倫之事也不一定了。”
“娘知道就好,”夏侯子寒微微點頭,“眼下夏侯蘭泱不足為患,主要是他身邊的那個夏水央,不容小觑。”說罷又向葳蕤院瞧了一眼,無聲笑開。
夜探佳人,倒是香豔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傷不起的小透明…
晚上回來再修。。。下午還有一場考試。。。謝謝大家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