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中毒(一)

也不知幾時睡着的,反正是在她迷迷糊糊想着自己該怎麽做才能避免以後守活寡的時候睡着的。翌日清晨,也不知是什麽時辰,在碧梧和碧芙着急的呼喚聲中悠悠醒來。

“好疼。”淩蘭揉着酸麻的四肢,愁眉苦臉的由着碧梧碧芙扶起她。

“你還知道疼?”碧梧恨鐵不成鋼的望着她,一副老媽媽的面容,“大冷天的,你也不關窗格,還坐在地上睡,能不疼嗎?”沒等淩蘭回答,又嚷嚷着,“不行,不行,從今晚上開始,奴婢四人商量着睡在外面守着你,不能再任由你這樣了。”

“夠了!”淩蘭略有不耐,她不喜歡晚上睡覺的時候有人離她很近,所以自幼就不像那些大家閨秀那般,主子在裏間休息,丫鬟婆子在外間歇着。自然,也因為她這個奇葩的壞習慣,才鬧出昨晚那般兇險的事。今天醒來就很煩,碧梧又啰啰嗦嗦一大堆,實在是懶得聽。“你去準備一下,一會去和夫人拜別,我們今個出發去蜀中。”

“郡主——”碧梧本能的反抗,卻在淩蘭艴然不悅的冷冷目光下低下了頭,匆匆去準備東西。邊跑邊在心裏小嘀咕,郡主今個好可怕哦,好像母老虎!

碧芙攙扶着淩蘭坐到鋪着貂皮放着暖爐的貴妃榻上,又給她端來一杯熱茶暖手。收拾停當,這才問她,“郡主,昨夜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淩蘭歪在貴妃榻上沉思,想了半晌,也不知道說什麽,只是問碧芙,“昨天晚上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聽到‘呼啦’一聲,奴婢本來是想着起來瞧瞧郡主的,碧梧說郡主不喜有人夜間闖入您的閨房,所以奴婢——”碧芙猶豫的望着淩蘭的神色,不知道要不要說實話。本來她覺得碧梧也聽到了那聲響,但碧梧硬是說沒有聽到,還拉着她去夢菡和白薇所居的廂房問了半晌,她倆因為離得有些遠,所以什麽也沒有聽見。于是最後這事就以幻聽不了了之了。

“換衣吧。”淩蘭懶得再想,索性不想。但願有些人永不要背叛。

剛換好衣服,才喝了一口白薇泡好的芙蓉露,陳媽媽就慌慌張張跑來,還一邊跑一邊大呼不好,“郡主,不好了,夏侯老夫人出事了。”

淩蘭“噗”的一聲吐出了嘴裏的芙蓉露,嗆得連聲咳嗽。

陳氏不好意思的站在門口,澀然道,“奴方才去廚房給郡主端燕窩粥,結果走到路上遇到夏侯夫人身邊的姚氏,說是讓郡主快點去老夫人的偏院,今晨老夫人喝茶的時候不知怎麽就突然昏迷不醒了。”

“這……”碧梧小心翼翼瞅着淩蘭的臉色,“郡主,還要去蜀中嗎?”

“少夫人要去蜀中?”白薇和夢菡齊聲發問,大惑不解。

淩蘭擦了手,也不回答,只是淡淡道,“先去老夫人那裏,其它的等回來再說。”

等到她們到了老夫人那裏的時候,蘭姨娘和尤姨娘正端着杏仁茶坐在外間喝,柳氏則是攜了夏侯菀靜在裏間細細詢問大夫病況。

“郡主到了。”蘭姨娘一見她忙起身行禮,面上的笑和藹而又真誠,而尤姨娘卻是閑閑的瞟了一眼,象征性的朝淩蘭福了福身子。

淩蘭瞧着那張與夏侯子寒七分像的臉,沒來由的厭倦。

“奶奶怎樣了?”

蘭氏笑道,“無妨,大夫只是說人老了體力不濟,只是一時昏迷了而已。如今把了脈,已經讓丫鬟們去煎藥了。”

淩蘭“嗯”了一聲,撩開簾子走了進去。

裏面是個小的隔間,除了一張黃楊木的架子床,前面擺了一架黃楊木絲張墨染秋楓的屏風,屏風外只有一張矮桌和幾把椅子,整個屋子的簡樸程度與夏侯家的格調很不搭配。

“母親。”淩蘭朝夏侯夫人行了禮後,便靜靜地站在一旁,不再言語。

房內燃着暖爐,一旁的矮桌上放了銅山博文爐,青煙袅袅升起。

約莫有半盞茶的時候,那大夫才收拾了藥箱匆匆離去,神色慌張,額頭直冒冷汗。

柳氏吩咐夏侯菀靜在這裏守着老夫人,便帶了淩蘭回她的蕪岚院。淩蘭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但心裏總惶惶不安,總覺得出了什麽事。

到了蕪岚院又喝了一碗姬媽媽和姚媽媽備好的暖暖的紅豆粥,柳氏才屏退了丫鬟婆子,拉了淩蘭坐在榻上,與她閑話起來。

“老夫人早起喝了一碗薏仁梗米粥,粥是廚房送去的。”

“這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淩蘭有些不解,薏仁粳米粥,她以前也經常吃,薏仁和粳米慢火熬制,養生排毒很有效。

“方才那濟生堂的蘇大夫瞧了瞧,說老夫人是中了毒才導致昏迷,不過這毒不是什麽致命的毒,誤食後就是昏睡些時候。”

淩蘭早已驚得合不攏嘴。下毒?為什麽要給老夫人下毒?而且還是沒什麽太大傷害的毒?一不為謀財,二不為害命,難道就是為了玩?若真是玩,那這人也太奇葩了!

柳氏又道,“老夫人雖是老太爺的妾室,但好歹也是長輩。如今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人投了毒,我無論如何是脫不了幹系的。但眼下蘭泱不在府內,菀靜又忙于商號的事,也沒個得力的助手能幫我,所以我便把這事與你說了,想着你以前在裕親王府內,應該也是見慣了妻妾争寵的事,多多少少也懂些。”

“娘的意思是——”

“還說不準。”柳氏眯着眼冷笑,“二房和三房雖是庶子,卻極有野心,覺得夏侯家這萬千家産理應由他們也繼承一份,但這幾年來,蘭泱手段強硬,他們一分好處也沒有撈到,怕是心裏早就不滿了。如今蘭泱又尚了郡主,他們更加心有不甘。”

淩蘭捏着衣袖斂眉想了會,問道,“娘能否告訴我,為什麽蘭泱他要隐瞞自己的真實身份?”

這話一問出口,素來淡定從容的夏侯夫人,剎然變了臉色。

“娘?”淩蘭心有戚戚焉,難道問錯話了?

柳氏卻在淩蘭柔聲喚她的時候自嘲的笑開,“都這麽多年了,我還是不能釋懷。果真是傻,人都死了,我還介懷什麽?再介懷,他也不會還蘭泱一個清白了。”話語未完,聲卻早已幾度哽咽。

淩蘭暗自抽自己,真是不會看臉色的人。不過她還真有“本事”,一句話将夏侯夫人埋在內心深處多年的疙瘩給揪了出來。

柳氏拍了拍淩蘭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示意自己無妨,柔聲淡淡道,“這都是陳年舊事了,知不知曉也沒什麽區別。”

“這話不能這麽說,”淩蘭有些不贊同,“我如今既然已是蘭泱的妻子,就應該知道他的事。若母親連這都不願告訴淩蘭,那夏侯家求娶姻緣所為何之,我就不得不再考慮考慮了。”

柳氏聽完這話,就一直盯着淩蘭看,似要将淩蘭看穿,看看這不過十八韶齡的女子究竟所思為何,所想為何。許久,才苦笑道,“蘭泱看人從不會錯,他既然認定了你,甚至為了你将老夫人為他納得妾室都推了,可見你确實是有點真本事。也罷,既然你要知,我便告訴你,不管怎樣,你與蘭泱,夫妻一體,榮辱與共。”

淩蘭甚是無語,這哪跟哪啊!她不過是想知道為什麽夏侯蘭泱要隐瞞自己的身份,這樣自己才能斷定他究竟要做什麽,這樣面對夏侯子寒和夏侯子骞時,才不至于出了差錯。怎麽到了夏侯夫人這,就成了什麽夫妻一體的大事了?難道這就是代溝與隔閡?

柳氏抱着懷裏暖手爐,依舊是柔聲慢調的講述一件幾乎颠覆淩蘭三觀的往事,“當年我嫁給老爺之前,曾與姑姑家的表哥有過一段情。後來,他們舉家遷往西蜀,遠離了長安,也就淡了。我嫁給老爺之後,曾随老爺去過一次西蜀,與表哥見了面。本是因為久未相見,所以便聊得開心些,誰知竟惹得老爺不開心。那時我還不知自己有了身孕,一氣之下就回了長安娘家。後來,生下蘭泱後,老爺才接我回去。本以為這事就這麽過去了,誰知蘭泱九歲那年,表哥他到杭州處理公事,就到了府內,見到蘭泱,直呼蘭泱與他小時候太像了。我原本想着這是玩笑話,卻不知老爺當了真。表哥走後,老爺就将蘭泱關進了祠堂。他竟以為蘭泱是表哥的骨血!”

淩蘭瞬間被雷到了。

傳言夏侯濱俊和柳氏鹣鲽情深,舉案齊眉,沒想到背後竟然有這麽不堪提起的往事。

“那之後,他便一直縱容尤姨娘橫行府內,寵妾滅妻。也就是那一年,尤氏生下了夏侯子骞,就在蘭泱十歲後的一個月。自此,他再也不願意到蕪岚院,再也不管蘭泱。蘭泱便離了府,獨自一人闖蕩江湖。”

淩蘭一時之間也不知應該說什麽。只能問,“後來呢?”

“過了兩年,我有了菀靜,他估計也是想明白了,便不再提陳年舊事。之後也派人去尋了蘭泱幾次,但蘭泱卻不願回府,不想再摻合這些事,老爺也只能任由他一人在外漂泊。那些年,蘭泱從來沒有回來過,只是偶爾會給我寄來幾封信,報一下平安。直到五年前,老爺突然病逝,他才急急忙忙趕回家中。”

“……”淩蘭沉默了,她家夫君還真是個奇葩。

“老爺病得急,還沒來得及等大夫到府上,他就駕鶴西去了。蘭泱匆匆而歸,未來得及悲傷,就竟然發現老爺死得蹊跷。他暗地裏找來江湖上杏林聖手為老爺診斷一番,發現老爺并非是病逝,而是被人毒死的。所中之毒乃是來自西域的一種叫做‘斷腸草’的劇毒,蘭泱懷疑是對手的仇殺,便當機立斷,他以夏管家的身份背後管理夏侯商事,由他的朋友張大俠以他的身份與衆人周旋。”柳氏長嘆一聲,“這麽多年了,終于查出了些眉目,蘭泱也平安的活到了現在。”

淩蘭此刻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震驚這詞實在是太不夠深層。用天雷滾滾,驚天動地來形容還勉強可以。

那他這次去蜀中,難道是去查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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