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沙彌的震驚是毫無遮掩的、發自內心的, 他完全沒想過夫妻還有睡兩間房的可能性,因而他是真的急了,他就只收拾了這一間房, 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司妧本是小聲問的, 而單純稚嫩的小沙彌反應太激動, 更顯得她作為妻子不願意與丈夫同住一屋這件事是一件多麽讓人難以置信的事。
其實她真不是這個意思的……
這場面讓她多少有點羞恥心爆棚了。
她紅着臉對那小沙彌道:“不不不,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随口一問。多謝小師傅了。”
“女施主不必客氣。”小沙彌心思本就簡單, 女施主既然解釋清楚了, 他自然也就不用多想,也不必憂心如何再收拾出一間房來。
他雙手合十, 同兩人行了個禮道別, “那便望兩位施主今夜能安睡好夢。”
聽着小沙彌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兩人進屋合上了木門。
司妧在那張窄到即便是兩個女孩子可能想要自由地躺着也比較困難的小床邊坐下。
她實在是有些尴尬,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與江恒說話,打破這空氣中詭異的沉默氛圍。
江恒沒有随着她的腳步繼續往裏面走,關上門後,就順手拉開了窗下的桌子邊上的那張椅子,緩緩落了座。
他拿起桌上的一本經書, 側着身子對司妧道:“妧妧, 今晚早些睡。明天我們早點下了山,再去酒店整理一下, 這樣行嗎?”
司妧嗡聲嗯了下, 沒再看他。她慢慢吞吞地脫了鞋子合衣躺下, 扯了一角灰藍色的被子, 半蓋着下半身。
江恒一直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只留了桌邊一盞昏黃的油燈, 就着微弱的光翻看手裏的經書。
司妧側身背對着他,聽着他間隔均勻的翻頁聲,想來他當是心緒平和,毫無雜念。
她有些心塞,同樣的情況下,她現在就是滿腦子胡思亂想,腦洞飄忽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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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司妧數羊都感覺數到六位數了,還不時因為自己混亂的思緒數岔後又從頭再來,卻依舊腦子無比清醒。
她強迫着自己不要亂動,然而這快要憋得她整個身子都麻掉了。再側耳聽江恒的動靜,依舊在不時翻頁,聽起來絲毫沒有準備放下書過來休息的意思。
她喃喃地喚了聲,“江老師?”
江恒視線從書裏擡起來,轉過頭看向她,溫聲問她,“妧妧怎麽醒了?”
“其實我還沒有睡。”司妧翻了個身,頭枕着胳膊,面對着他,“江老師準備什麽時候睡?”
“嗯?”江恒被難住。房間裏就這麽一張半大小床,他也知曉司妧不願同他一塌而眠的意思,自然不會讓她為難。
他确實沒有睡的計劃,打算就在這椅子上湊合一晚上。“我再等等。”
司妧垂下眼睫,昏暗的夜色裏,她看不清江恒的表情,卻也添了她些許勇氣,索性直白地問出了心裏的話,“可是我睡不着,在等你。”
“什麽?”江恒似乎沒聽明白這話的意思,司妧進門時候的态度他聽的明明白白。
他放下手裏的書,轉過身面對着司妧坐着,手肘撐在膝蓋上,朝前躬了躬身子。他的聲音磁沉,聽不出情緒好壞,“我以為妧妧應該不太想和我一起——”
那個[睡]字,多少帶點會讓人誤會的意思,他尾音拖了拖,還是沒有說出這個字。
聽到他這麽說,司妧更為自己進門時那句無心的問話而感到抱歉。
她身子向着床靠牆的一邊縮了縮,留出面前一塊空間,小手殷切地拍了拍,以實際行動表示她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江老師快過來。”
然而江恒并沒有像她以為的那樣,因為她這一舉動而有所動作。
她這般無知無畏地主動靠近,讓江恒心裏的某些想法越發的難以壓制。
他看向司妧的眼神,掩不住的熾熱灼灼,只是房間昏暗,司妧的夜視能力不太好,他才能将這失态藏得很好。
幾秒後,江恒輕輕笑了聲,笑意自胸腔碰撞散開而來,十分恣意。
他覺得嗓子有些發幹,擡手随意地捏了捏自己的脖頸,左右動了動,聲音沉沉道:“妧妧,可能我還不太想睡。”
這是委婉的拒絕。
司妧不解又難過,輕聲問他,“為什麽?”
“我們以前也不是沒有睡過一張床,不是嗎?”她聲音有些發悶,鼻子貼近手肘的皮膚,因為溫熱的呼吸開始變得有些濕意。
她不明白,既然以前可以,那為什麽現在就不可以?
江恒從椅子上起身,兩步跨到床邊,在床沿重又坐下。
他擡手将司妧身上的被子向上拉了拉,許是黑暗的環境助長人的欲望,他言語裏夾雜着前所未有的散漫意思,“妧妧,你該知道,我也是個正常的男人。”
“你應該對我有所防備,而不是一直把我當成小時候的那個大哥哥,你明白嗎?”
江恒扇骨般的手掌輕輕撫了撫她垂在背後的長發,“妧妧,看人不能只看外表的,人都是會變得,就連你從小就認識的我也不例外,終将有一天,我也會變成你不認識的樣子。”
司妧的心髒,因為緊張,砰砰直跳,她聽得明白江恒的意思。她很詫異,向來清冷高義的江老師,有一天嘴裏也會這般直白地說出些男人的共□□望。
只是,有欲望不等于有情,這從來不是可以畫等號的關系。
她不知道此刻,自己該不該由欲談到情,她只清楚,江恒只坦誠地表達了欲望,卻只字未提情。甚至,他現在所說的話,是在教自己防着他本人。
這一目的,讓她如何理解?他是抱着什麽樣的心理才會想要自己推開他?
見她悶聲不說話,江恒在想今晚自己說的話,大概是逾矩的過分了。原本還想再繼續的話題,似乎也不該再繼續下去。
他極輕微地嘆了口氣,擡手捏了下她的鼻子,“乖,先睡吧,沒幾個小時了。”
大概也是被江恒前所未有的直白言辭吓到,司妧再閉眼時,很快便入睡。
良久後,江恒再次在床邊坐下,聽着她平穩規律的呼吸聲,低下頭,唇短暫又極輕的在她的額頭碰了下,“晚安,小兔。”
第二天一早,司妧再醒來時,屋外已然一片清明。江恒也不在屋裏,昨夜種種,更像是她做的一個無厘頭的夢一般虛無。
推門出來時,又見昨天的那個小沙彌。他似乎是一直在門邊等着她。見她出來,他臉上漾起喜色,“女施主,師父說您醒後,就請跟我去齋堂吃早點。”
司妧回以淺笑,跟着他一并去了昨晚上吃飯的齋堂。
進了齋堂,才發現江恒和映泉師兄也在。
他倆正盤坐在蒲團上對弈,見她過來,江恒擡眸看着她,像是對昨晚發生的意外毫無記憶,只淺淺地對她笑着,“妧妧醒了?先過來喝點清粥,還是宗敏法師極力推薦的,妧妧嘗嘗看。”
司妧輕輕點了點頭,安靜地坐到一旁,将那碗擱置在桌邊仍溫熱的粥頓頓喝掉。
她的勺子放下沒過一會兒,他們的一局棋也悄然結束。江恒站起身,走到司妧身邊,“宗敏法師,那我們就先走了,多謝款待。”
宗敏法師撚着佛珠,并未開口多留,只目光柔和地落在司妧身上,“司施主,再會了。”
司妧一路靜默着跟着江恒下山,雨後初晴,上午的日頭又很好,他們下山的一路上,石板路已經幹的差不多了,只兩邊的泥地還是有些濕松。
她多次想要開口,但卻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切入口。
直到重返清河,兩人也再也沒有關于昨夜那話題的後續,更像是從未發生過那場對話。
直到司妧接到了個久違的電話。
電話裏,莫星宇莫名其妙約她今晚吃飯,并特地強調要是單獨的,不帶江恒的飯局。而且他還強烈要求司妧将這事對江恒保密。
這更讓司妧覺得反常,她這才真正意識到,同他之前的每一個舉動一樣,莫星宇似乎已經維持着很久這種只與她交際的局面,不帶江恒的那種。
這不得不讓她多想,莫星宇是否是在有目的性的做些什麽。
回到家裏并沒有休息多久,司妧便簡單收拾了下去赴莫星宇的約。
莫星宇将車開到了小區樓下,做賊似的偷偷接上司妧後,直奔訂好的餐廳。
正是飯點,餐廳裏人并不少,司妧戴着口罩低着頭,跟他前後腳,閃身進了角落裏的一間包房。
進門後,她也一直低頭戴着口罩沒說話,莫星宇和服務人員點好了套餐後,還特地詢問了下大概什麽時間上菜。
服務員收回菜單的同時,回答他,“先生,看您的需要,我們一般正常十五分鐘到二十分鐘內上齊。”
莫星宇點了點頭,“那麻煩你們快一點,先把菜上齊吧,後面請不要再進來了。”
那服務人員的視線在屋裏那位進門後就一直低着頭戴着口罩的女生身上停頓了下,大概是明白了莫星宇的意思,“先生放心,我馬上去催。”
等人離開後,司妧才摘下口罩,頗有些無奈地對他道:“星宇哥,你到底在搞什麽名堂啊?你最近真的有些奇怪诶……”
實在是無法直呼其名,她重又像以往那般稱呼他。
莫星宇一副漫不經心地表情抖着腿,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口,又雙手上下□□般用力地搓揉了下自己的臉,然後才擠出幾個字。
“你也發現我奇怪啊。”
司妧頭頂飛過一群烏鴉點,她又不是傻子,他這麽奇葩的操作還能讓人不發現嗎?
莫星宇又擡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雙頰。
司妧有些欲言又止,只覺得他今日的手上動作似乎格外的多,“星宇……哥?你這是……瞌睡嗎?”
“不是。”莫星宇猛然擡頭,目光幽怨地看着她,開口的聲音誠懇極了,“我就直說了啊。”
“妧妧,我們真的不合适,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當成親妹妹,我實在是對你,從來沒有過別的想法。”
司妧聽他這一番話,呆滞地緩緩挑了下眉。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