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脫逃
蕭思暖
阿梓在雪地裏撿到我的時候,我的身體就像是一段爛掉的木頭,雪花落在上面都會發出咯吱咯吱的響動。
我趴在那裏,喉嚨早就已經麻木的沒有知覺,連□亦無力。其實在她發現我之前,有一只黑色的熊剛剛從我身邊經過,圍着我仔細的嗅了好半天,才離開。
人人都知道,熊是不吃死人的。
後來阿梓說,她那個時候猶豫了好久,因為害怕一碰我就會碎掉。
她終究還是喊來了其他人,我被人扛在肩上,穩穩地背了起來,恍惚間像是回到了小的時候,娘親對我說過的,父親慈祥和善的摸樣。
可是他從來沒有背過我,連碰我一下都一臉的厭惡。
她們把我帶到了一個溫暖的山洞,放在了床上,我才看的清楚,眼前的這個小小的女孩。她的臉像是我小時候只吃過一次的白糖糕,皮膚柔軟的像是那種叫緞子的布料。
我不喜歡緞子,那個人卻很喜歡,他的衣服都是上好的綢緞,光滑的蹭在我身上像是鼻涕一樣惡心。他說那是代表了身份,足夠他擁有那些高高在上的資格。
阿梓有一雙美麗的鹿眼,燦若星璀,我不明白為什麽他們那樣的美麗,永遠會發出水一樣的波動,不像我的,那人總說像是死魚一樣,沒有一點生氣。
可是我想我很喜歡她,如果她不想要脫掉我身上的衣服的話。
“你這樣子會着涼的,換一下吧。”阿梓很小心,她可愛的模樣叫人無法拒絕。“這裏沒有男孩子的,你放心。”
我攥緊了衣服的領口,盡管這團破布已經不可能被稱之為衣服了,可是它讓我感覺到安全。
那個年紀稍微大一點的男人走了過來,将小女孩手裏的衣服輕輕的放在床邊,然後對我說:“你自己好好的換一下,我們先出去。”
那個小女孩回頭沖着我笑了一下道:“我叫蕭心梓,你可以叫我阿梓。”說完就牽着男人的手向外走。
我不知道這兩個人是誰,可是我害怕他們知道我是誰,在這個江湖上沒有人敢得罪祈蒙山莊的人,更沒有人敢收留從那裏逃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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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地擡手摸了摸鎖骨上的那枚印記,火焰灼燒的痛苦仿佛清晰的印在我的心裏,烙印狠狠地按下去,再稍稍的擡起,撕扯着血肉,叫人連昏厥都是奢望。
這樣算起來,現在已經是第二十七天了,離下一次毒性發作的日期只有三天,我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那種運氣可以順利的熬過去。
這次已經是極限了,我趁着那人閉關一天的機會,勾引了那幾個看守,想想就覺得好笑,這麽一個髒的要死的身體,偏偏有的是人要拿它當寶貝。想起前幾次,不是被人發現了捉了回去,就是毒性發作,讓我求死不能不得不回去搖尾乞憐。
可是該怎麽辦呢?再一次回去,聽那個人侮辱的謾罵和羞恥的懲罰?想起來我渾身上下開始不停的發抖,無論如何我都不要再回去。
洞外的那兩個人,我沒有功夫去管了,既然有衣服,要換好了然後輕輕的離開。誠然我的輕功算是好的,雖然和那人相比卻差之千裏,不過這樣的程度已經足夠他在每次把我捉回來時,咬牙切齒的說要廢掉我了。
我哆哆嗦嗦的伸出了手,這才發現高估了自己的力量,整天整夜沒命似的奔逃叫我已然是筋疲力盡,再加上毒性剛剛發作過後的巨大痛楚,連手指都是軟的像棉花一樣。
我又努力地試了試,身體不聽使喚,固執的呆在原地紋絲未動。我有些着了急,開始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向前猛然一沖,這下子結結實實的栽在了地上。
屋外的人聽見了動靜,急急忙忙的沖了進來。我的臉朝下趴着,被人慢慢的扶了起來,感覺自己從沒有像這一刻一般的絕望。
那一團不成樣子的破布被扯掉,我能夠清晰的聽見小女孩驚詫的抽氣聲。
我閉上了眼睛,很醜對不對?
那個男人沒有說什麽,仿佛沒有看到一樣,叫那個小女孩去取一些幹淨的白布和藥膏過來。
布巾擦過我有些潰爛的傷口引起了一陣痙攣,我扭着身體想要拜托,卻每次都被按住動彈不得。
那個人的動作很輕,可我還是覺得像是被人抽筋剝皮一樣的劇痛,心裏都跟着淋淋瀝瀝的極不舒服,如果我手裏現在有一把刀,我一定會殺了眼前的這兩個人。
我憤恨的眼神似乎被那人察覺到了,他很快收拾完了然後将那件衣服套在我身上。衣服有點大,不過看得出來是仔細的清洗過的,穿在身上磨着我剛剛曝露出的傷口。
阿梓端過了一個小小的碗,還離得很遠我就已經聞到了米的香氣,肚子也餓得發不出一絲聲響,可我還是目不轉睛的盯着她,伸出了手。
好餓,真的好餓,我記得上一次吃飽是我第七次逃出來的時候,路邊有一個好心的大嬸遞給我一碗剩飯,那是我離開阿娘以後吃得最好的一次。
我小心翼翼的揣在懷裏,一直舍不得吃掉,一碗剩飯整整吃了兩天,後來他帶人來把我捉回去的時候,才搶過去扔的遠遠的。可憐了那個大嬸,被他當着我的面一刀砍斷了雙手,那些慘叫幾乎刺破了我的耳朵。
“你看到了沒有,以後再敢逃跑,我就跺了你的腿。”他惡狠狠地威脅,那一次是真的着了惱,因為我整整跑了二十天。
那些洶湧的香氣叫我沒工夫在這裏回憶那些往事。我的手沒有力氣,根本舉不動勺子,想要用手去抓,又舍不得浪費了這麽好的一碗粥。那個男人接了碗來,先舀出了一勺,慢慢的吹的溫熱,才湊到我的嘴邊。
我一口就咽了一下去,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眼睛卻還是盯着他手裏的碗。
那人注意到我的視線,忽然将手裏的碗向旁邊一挪,确定我根本夠不道以後,才緩緩的開口道:
“祈蒙山莊……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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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千秋
我憤恨的看着眼前已經是空蕩蕩的地牢,恨不得擰斷所有守衛的脖子。她又逃跑了,果然是不會發過一點機會的,我才離開了不過一天而已。
地上還有一些尚未幹涸的血跡,牆上也到處是抓痕,我很奇怪一個前兩天剛剛被鞭子抽得幾乎斷了氣的人是怎麽積攢了力量,麻痹了門外層層的守衛。
我冷眼看了眼前正跪在地上的那幾名守衛,其中有我從小一起練武長大的師弟。可是我知道他們怕我,每個人都害怕的要命。
父親告訴我,如果你想要別人尊敬你,首先就要讓別人從心底裏怕你,讓他們不敢看你的眼睛。說完這句話沒有幾天,他就被柳家的那個賤人毒死了。從他那裏我只得到了一個教訓,千萬不可以相信女人。
我的目光掃了過去,只想着怎樣才能将眼前這幾個廢物殺了,連個小賤人都看不住。
“說,人是怎麽跑的?”我盡量告誡自己冷靜一下,就算是要殺,也要先弄明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
跪着的那幾個人開始有幾個不敢擡頭看我的眼睛,我想起在門外發現的那個被她用碎碗茬割斷了脖子的守衛衣衫不整的樣子,瞬間明白了。
我想我的臉一定是鐵青色的,自己都能感覺到額頭上的青筋亂跳,這幫飯桶,我平時三令九申,居然還是被鑽了空子。
惱怒之極,我反而想笑,小賤人倒是長了出息,還知道用這一手,到不枉費我□了一回。
底下的守衛們有些已經開始瑟瑟發抖,我去根本不放在眼裏,查清楚了是誰對她起了主意以後,立刻叫人拖下去亂棍打死。
呵呵,真是有趣,我忽然覺得興奮,像是聞到了空氣中傳來的血腥氣,想不到這麽多次的教訓還是沒叫她學乖,這次我要好好等着,等到她堅持不住了自己回來,也不知道這次會是幾天?
我從不相信有人能熬得過逍遙散發作的巨大痛楚,那種感覺可以叫人生生的想将自己撕成兩半,卻又偏偏手腳無力根本動彈不得。
阿暖,你受的住嗎?我想要狂笑,我等着你回來,這次的懲罰一定會很精彩,我再不會給你任何機會逃掉,我會親手砍了你的手腳,讓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跑。
我走回到自己的房間,裏面幹淨的沒有一點氣息。缺少了平時慣有的血的味道,和她身上的氣味,讓我覺得恍惚。
也是,平白的少了一個上好的練功的鼎爐,不知道還能不能再找到一個用着順手的,原來的那個就算是回來也注定是個廢人了,這件事倒是着實讓我糾結了一下。
不就是個賤人嘛,還愁弄不到更好的,我寬慰自己,反正她也跑不遠。
接下來的幾天,我會不自覺的數着日子,在某一天忽然發現,原來她已經逃了整整二十七天。
她逃走的第二天正好是月圓,按照道理毒性應該會迅速的發作出來,她居然成功的熬了過去。
我并不為此擔憂,手下的人已經開始到處出動去尋找,而逍遙散的連續第二次發作會更加的猛烈兇險。
我繼續等待,直到又過了三天,還是沒有一點她的影子。手下的人回來報告說有人看見她進了雪山,穿得那麽單薄走進去,能活着幾乎是不可能。
我冷笑,死了也是活該,就算是有雪蓮也不可能肅清她體內的毒,況且那雪蓮千年可遇而不可求。
話雖是這樣說,在她離開的第三十三天,我還是處理好了一切,親自帶着人出去尋找。我能感覺到她還沒有死。欠我的還沒有還清,我不允許,她又怎麽可以死掉呢?